春申君问道:“贵教教主是什么人?”
蒙面人道:“敝教草创伊始,教主姓名,目前还不到公开的时候,陈庄主见询,在下就无可奉告了。xiaoxiaocom”
春申君朗笑一声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费教主创立黑衣教,自然是为了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怎么连姓名都不敢公开?那么贵教主要阁下来见陈某,谈了也岂不是空谈么?”
蒙面人道:“在下方才说过,敝教教主姓氏,目前还不到公开的时候,并不是有什么顾忌,怕人知道,在下代表敝教主前来,乃是敝教主敬重陈庄主的为人,也不想和贵庄为敌……”
春申君微哂道:“陈某为人,一向待友以诚,自问和贵教并无丝毫过节,而且今日之前,陈某也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过黑衣教的名称,贵教事前既末向陈某有什么示意,就先向敝庄鸡犬下手,再而毒害敝庄庄丁,贵教如此行径,如果易地而处,陈某试问阁下,是如何一个感受?”
蒙面人道:“关于这点,在下来时,敝教教主特别交代,要在下向陈庄主敬致歉意,因为这是敝教手下人处置不对之处,陈庄主多多原掠。”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放在几上,又道:“这是一包解药,贵庄中毒之人,每人一粒,即可无事。”
春申君道:“好,过去的事不谈,阁下不妨说说贵教主的来意,陈某说话不喜兜圈子,有话就开门见山的说吧!”
“陈庄主果然是爽快的人。”
蒙面人笑了笑道:“在下那就直说了,敝教主久仰陈庄主盛名,敝教草创伊始,想借重陈庄主,担任敝教名誉护法……”
春申君淡淡一笑道:“陈某除了一生好客,三教九流的朋友,来者不拒,都是陈某座上嘉宾,但从未参加江湖任何一个帮派,这点恕陈某无法应命。”
蒙面人一怔道:“陈庄主一口回绝,难道不加考虑吗?”
春申君道:“很抱歉,这件事,陈某不用考虑。”
蒙面人不觉站了起来,说道:“陈庄主说的似无商量余地,在下就无法再说下去。”
春申君跟着站起,拱拱手道:“陈某不送。”
蒙面人走到大厅门口,又回身道:“在下觉得陈庄主纵然不予考虑,但在下还是明日正午,再来向陈庄主讨个回音,也许陈庄主那时会回心转意,也说不定啊!”
不待春申君回答,急步往外行去。
春申君心中一动,暗道:“他临走时说的这句话,分明含有威胁之意,不知黑衣教明天又有什么花样了?”
站在大厅外的谢雨亭师兄弟三人,因师父没有吩咐,自然不敢妄动,眼睁睁的看着蒙面人扬长出门而去。
春申君朝三人吩咐道:“现在天色即将黎明,你们要大家都去休息吧,在明天中午以前,贼人大概是不会有什么举动的了。”
今天是正月初六日了。
春华山庄二十三名庄丁依然昏迷不省人事,昨晚蒙面人虽然留下了一包解药,但春申君并没有让他们服用,为的是怕那蒙面人另有诡计。
现在正是日上三竿的时候,春华山庄前面,来了一个一身蓝衫的少年,这人不过二十上下年纪,生得面如傅粉,剑眉入鬓,星目含光,英俊潇洒之中,另有一股逼人的英气。
蓝衫少年刚走近大门,就有一名庄丁迎面阻住去路,抱抱拳道:“公子找谁?”
蓝衫少年抬目含笑道:“我是赶来给表叔拜年的。”
庄丁上下打量着他,问道:“公子尊姓大名,小的好进去通报。”
蓝衫少年还没开口,大门内急步迎出谢雨奎来,含笑招呼道:“是任兄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蓝衫少年欣然拱手道:“谢二兄,恭喜,小弟是给表叔拜年来的。”
谢雨奎一把紧紧的握住了蓝衫少年的手,说道:“任兄弟,三年不见,你长得比兄弟还高了,快请里面坐。”
他握着蓝衫少年的手,往里走去。
越过天井,陈福一眼看到蓝衫少年,赶紧迎了过来,含着喜道:“原来是表少爷来了,小的还记得表少爷小时候,时常喜欢在小的肩头当马骑,一晃眼,表少爷就出落得一表人才了。”
蓝衫少年笑道:“福大叔一向好。”
陈福道:“都老了,小的总算托你表少爷的福,身子还健朗。”
蓝衫少年目光一瞥,只见两廊间站着八名一身劲衣跨刀,持匣弩的庄丁,一个个如临大敌一般,心中暗暗奇怪,新年里,大家都在一团高兴,兴高采烈的过年,春华山庄怎么戒备森严,这是为什么?
心中想着,已经跨上石阶,一面问道:“表叔可是在书房里么?”
谢雨奎道:“师父他老人家刚睡了一会。”
蓝衫少年又道:“表弟和雨亭兄呢?”
谢雨奎道:“师弟与大哥,他们也刚睡了不多一会。”
蓝衫少年青道:“表叔、表弟他们刚睡?这里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陈福接口道:“说来话长,表少爷先到书房里坐,谢二少爷自会告诉你的。”
“不!”蓝衫少年道:“我又不是什么客,你们都在前厅,我们随便坐就好。”
谢雨奎道:“那就在厅上坐吧,任兄弟有三年没来了,新年里来,自然是客人了。”
两人进入大厅,陈福也跟了进来。
谢雨奎让蓝衫少年坐了上首,自己也落坐。
蓝衫少年道:“福大叔,你也坐呀。”
陈福道:“这大厅上,哪有小人的坐位?”
蓝衫少年道:“福大叔,你是表叔的老人了,自然该坐下来,我们才好谈话。”
陈福只得告了坐。
蓝衫少年道:“谢二兄,到底昨晚有什么事吗?”
谢雨奎就从初三来了一个黄衣少女,连败青松道人等人,取走新月钩,昨天又有黑衣教的人使毒寻衅,详细说了一遍。
蓝衫少年听得一呆,说道:“那黄衣少女和黑衣教是不是一帮的呢?”
陈福道:“好像不是。”
蓝衫少年又道:“庄上有多少人中毒昏迷?”
陈福道:“三班庄丁,一共有二十四个人昏迷不醒,已经快一天了。”
蓝衫少年含笑道:“幸我身边带有家师的解毒灵丹……”
伸手入怀,取出一个扁形的羊脂白玉瓶,旋开瓶塞,倒出二十四粒药丸,递给陈福,说道:“福大叔,这解毒丹轻症每人一粒就够了,你快去喂他们服了,只要一盏茶的工夫,就可醒过来了。”
陈福听他说得如此灵异,心申还有些不信,伸手接过,一面点头道:“小的这就去喂他们服下。”
说完,转身退出大厅而去。
谢雨奎道:“兄弟曾听家师说过,任兄弟去跟一位隐名已久的高人学艺,想必是艺成下山了?”
蓝衫少年笑了笑道:“家师悠游林泉,不欲人知,兄弟跟了他老人家几年,限于资质,哪能算得艺成下山?这次是回家过年,顺道来给表叔拜年的……”
话未说完,只见一名庄丁匆匆走入,朝谢雨奎行了一礼道:“谢二爷,弓箭塘有人急促送来书信。”
谢雨奎道:“人呢?”
那庄丁道:“就在外面。”
谢雨奎道:“请他进来。”
庄丁应了声是,回身退出,接着就领着一个人走入,那人看到谢雨奎,立即躬身道:
“小的谢良,见过二少爷。”
原来谢雨亭、雨奎兄弟,是弓箭塘谢公愚的远房侄子,由谢公愚引到春申君门下的。
谢雨奎问道:“你是大伯父叫你送信来的?”
谢良道:“大庄主没有回庄,小的奉二庄主之命送信来的。”
谢雨奎道:“信呢?”
谢良从怀中取出一封秘柬,双手递上。
谢雨奎接到手中,只见信封上写着:“速呈陈庄主亲展”字样,而且还在“速呈”二字边上,打了三个圈,显是十分紧急之事,这就朝谢良点头道:“你先去休息一下,我立即进去面报师父。”
谢良应了声“是”,退出大厅。
谢雨奎道:“我二伯送来的这封信,好像十分紧急,任兄弟,你请坐一会,我去面报师父。”
蓝衫少年含笑道:“谢二兄只管请,你怎么把我当作客人了。”
谢雨奎手里拿着信,急匆匆往后进就走。
蓝衫少年也跟着跨出大厅,刚负手在廊前站停,就见陈福三脚两步的奔了出来,看到蓝衫少年,就喜不自胜的道:“表少爷,你的药丸灵极了,咱们二十四个弟兄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全醒过来了。”
蓝衫少年含笑道:“他们醒过来了就好。”
陈福笑着道:“方才表少爷拿出来的时候,小的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小一粒药丸,怎么治得好人事不知昏迷的人,没想到真比仙丹还灵。”
正说之间,只听厅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欢然道:“云秋,你怎么来了?”
蓝衫少年急忙回过身去,只见春申君陈春华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满脸含笑的从厅上走出。
蓝衫少年赶紧趋上几步,拜了下去,说道:“侄儿给表叔拜年。”
春申君含笑把他扶起,说道:“云秋,老嫂子可好?”
蓝衫少年任云秋站起身,恭敬地道:“家母托庇粗安,要侄儿问候表叔好。”
春申君含笑点点头,说道:“你是从家里来?”
任云秋道:“侄儿是在家里过了年,特地赶来给表叔请安的。”
“哈哈!”春申君爽朗的笑道:“云秋,咱们是自己人,你还给表叔客气什么?再说,当年没有大哥的提拔,武林中哪有我春申君这号人物?”
接着亲切的道:“云秋,到我书房里去坐。”
陈福忙道:“庄主,还有一件喜事,小的没跟庄主报告呢!”
春申君含笑道:“喜事,你倒说说看?”
陈福道:“咱们庄上二十四名昏迷不省人事的弟兄,服下表少爷的解药丸,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已经全醒过来了。”
“哦!”春申君点点头,笑道:“很好,你要他们休息一会,我另有调派。”
陈福应了声“是”。
春申君回头朝谢雨奎道:“你去叫雨亭、少华一起到书房里来。”
谢雨奎答应一声,转身自去。
春申君牵着任云秋的手,折入长廊,一面问道:“云秋,表叔己经有三年没看到你了,三年前表叔送你上九嶷山去,当时虽有大哥留下来的一件信物,表叔还在担心老道长不肯收录,却没想到老道长居然一口答应,表叔在归途之中,却又为你耽心起来,因为我看老道长一个人生活十分清苦,怕你娇生惯养吃不了苦,现在三年过去了,表叔这颗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任云秋心头激动,说道:“谢谢表叔的关心。”
春申君道:“啊,你这次返家之后,还要不要回九嶷山去?”
任云秋道:“师父从去年冬至起,要闭关一年,小侄暂时不回九嶷去了。”
“那好!”春申君欣然道:“你就在表叔这里多住几天再走。”
任云秋道:“家母也说,要小侄多跟表叔学习。”
“哈哈!”春申君敞笑道:“跟表叔学?贤侄没去九嶷山之前,家学渊源,已经强过表叔很多了,表叔这点功夫,昔年还是大哥教的呢,我只学得了大哥十之二三而已!”
两人边说边走,进入书房,春申君道:“云秋,你随便坐,唉,你如果早来几天,还可以看到表叔去年无意中得来的一柄宝刀,可惜……”
任云秋道:“小侄已听谢二兄说过了。”
春申君笑道:“雨奎这嘴真快!”
书房门口走进谢雨亭、雨奎和陈少华三人。
任云秋连忙站了起来。
谢雨亭已经含笑道:“我听雨奎说兄弟来了,一来就治好了咱们庄上二十四名庄丁,任兄弟,三年不见,你和我一样高了。”
陈少华也赶紧奔上来叫道:“表哥,想煞小弟了。”
春申君道:“你们都坐下来,云秋这次来了,要在咱们庄上住些时候再走,你们小兄弟,慢慢的去聊好了,现在有件事,须得大家商量商量……”
谢雨亭道:“师父,是二伯来的信,他信上怎么说呢?”
春申君道:“信上说:你大伯和青松道人都失踪了。”
谢雨亭听得一呆,才道:“大伯父和青松道人都失踪了,这怎么会呢?”
春申君面情凝重的道:“照常情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别说青松道兄剑上造诣浸淫了几十年,在三湘地面上,谁不尊称他一声老观主?就以公愚兄来说,双笔点穴,江湖上也无出其右,这两人会同时失踪,真教人难以置信……”
谢雨亭道:“师父,会不会是黑衣教……”
“唔!”春申君沉吟道:“怪就怪在这里,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黑衣教的组织,忽然间冒出一个黑衣教来,他们敢向我春华山庄寻衅,自然也可能向青松道兄和你大伯下手,只是……”
他不待别人开口,接着说道:“好在云秋及时赶来,咱们庄上也多了一个帮手,不论两人失踪,和黑衣教有没有关系,此刻离晌午已是不远,咱们先应付了今天之事,再着手找人不迟。”
说到这里,朝谢雨亭、雨奎,和陈少华三人,低低的吩咐了几句。
谢雨亭、雨奎和陈少华三人立即起身退了出去。
任云秋道:“表叔,小侄呢,你老人家怎么不派个差事给小侄去做?”
春申君含笑道:“我派他们去做的是虚张声势,只不过让来人大吃一惊而已,贤侄一身所学,名师出高徒,表叔派你的差事,就比他们重要多了。”
说完,也朝他低低的说了几旬。
任云秋道:“小侄遵命。”
春申君叮嘱道:“但贤侄须特别注意,黑衣教的人可能善于使毒,这一点,你要特别小心。”
任云秋道:“表叔只管放心,黑衣教么魔小丑,小侄还没把他们放在眼前。”
春申君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这位贤侄从师不过三年,口气竟然如此托大,当真是初生之犊!”一面含笑点头道:“好,咱们就依计行事。”
午牌时光,春华山庄门前戒备森严,八名庄丁一个个手捧朴刀,分两排站在大门口,大天井两边的走廊上,也站立了八名劲装捧刀的庄丁。
陈福站在阶上,春申君陈春华却独自坐在大厅之上。
如果以二十四名庄丁中毒不省人事来说,那么眼前这付阵仗,已是春华山庄的全部实力了。
很准时,正当日直午时,春华山庄大门前施施然来了一个面蒙黑布、身穿黑袍的人,高声道:“你们快去通报陈庄主,在下依约而来。”
大门内八个庄丁谁都没作声,但陈福却闻声走出,抱抱拳道:“庄主已在厅上恭候多时,朋友请进。”
蒙面人昂首阔步跨进大门,越过天井之时,朝左右两廊瞥了一眼,缓步行入厅中。
春申君缓缓站起身子,拱拱手道:“朋友说过今年光临,陈某已经恭候多时了。”
蒙面人微哂道:“陈庄主严阵以待,那是太瞧得起兄弟了,但兄弟只是向陈庄主讨回音的,陈庄主摆出这般阵仗来,岂是待客之道?”
春申君微哂道:“贵教不择手段,陈某岂可不防?”
蒙面人大笑道:“兄弟曾听江湖上说起过春华山庄三十六家将,骁勇善战,但对兄弟来说,这点阵仗却未必困得住兄弟。”
他目光一抬,接着道:“昨晚兄弟留赠的解药,陈庄主已经给他们服下了么?”
春申君轻哼一声道:“春华山庄的人个个都是倔脾气,阁下留下的解药,没有人肯服,原封不动,仍在几上,阁下请收回去吧!”
蒙面人一对炯炯目光,望了几上那包解药一眼,又望望春申君,说道:“贵庄二十四名家将,如果不服敝教独门解药,再有一刻工夫,就无药可救了。”
春申君道:“那是敝庄的事,阁下先把这包解药收回去了,仔细验看,庄敝可没有动过。”
蒙面人从喉头嘿了一声,伸手取过纸包打开来看了一眼,点头道:“陈庄主不惜牺牲,确然令人佩服,由此看来,兄弟这趟来讨陈庄主的回音,只怕也谈不拢了?”
“不错。”春申君面情肃然的道:“春华山庄威武不屈,阁下这趟可能白来了。”
蒙面人突然仰天大笑道:“陈庄主,你若以春华山庄这点实力,想和敝教周旋到底,那只怕是螳螂挡车,自不量力,兄弟良言尽此,告辞。”
说完,一抱拳,转身往外就走。
春申君跟在他身后,跨出大厅,就在阶上站停下来。
蒙面人连头也不回,走到大天井中间,只见陈福率领八名庄丁,手持匣弩,背向大门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
就在这一瞬间,左廊转出谢雨亭率领的人名庄丁,右廊转出谢雨奎率领的人名庄丁,阶前也同时由陈少华率领的人名庄丁,每人手中各持一管匣弩,从四面把蒙面人围在中间,只是和他相距三丈来远,并未逼近。
阶上,春申君边上站立的是任云秋,左右两边伺立了四名手持朴刀的劲装汉子。
三十二管匣弩齐发,足可把蒙面人射成一个“箭人”。
蒙面人一怔,回身道:“陈庄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堂堂春华山庄,不顾江湖道义,还要杀了来使不成?”
春申君负手站在阶上,含笑道:“陈某只是要阁下看看春华山庄三十六家将的阵容,阁下不是说过这点阵仗,未必就困得住阁下么?兄弟知道阁下善于使毒,但阁下只要稍微有举手的动作,他们手中的匣弩利镞,只怕就会朝阁下身上招呼了。”
蒙面人就是善于使毒,对方在三丈之外,也颇难施展,不觉怒声道:“春申君,你凭仗匣弩,算得什么英雄人物?”
春申君大笑道:“贵教乘人不备,在我庄勇身上下毒,又算得什么人物?”说到这里,回头道:“云秋,你去把他拿下了。”
任云秋答应一声,举步走下石阶,迎着蒙面人笔直走来,口中说道:“江湖上哪来你这样见不得人的人,也敢到春华山庄来撒野,朋友要自行束手受缚呢?还是要我动手?”
蒙面人看他不过弱冠年纪,只当是春申君的门下弟子,不觉嘿嘿干笑道:“春申君你自己下场,咱们或者还可打上三两百招,叫一个门人弟子出手,也未免把兄弟看得太不成材了?”
任云秋微哂道:“阁下多言无益,胜得过我,春华山庄敞开着大门,任你自去,再也不会有人阻拦你了。”
蒙面人心中暗道:“这小子好大的口气!”心念转动,口中应了声:“好,那你就接着了。”
呼的一掌,迎面击出。
仅是这出手一掌,劲气十足,就显出他掌上功夫,极为精湛了。
任云秋倏地跨上半步,肩头一侧,便自让开蒙面人的掌势,右手疾探,朝对方劈来的手腕抓去。
这一记避敌进招,手法快得如同闪电,蒙面人大吃一惊,急忙往后疾退了两步,右掌倏收,左掌又及时拍出。
任云秋面露不屑,同样伸出左掌,朝前迎去。
春申君站在阶上,目光一注,发现蒙面人左掌微凹,掌心也色呈灰黑,显然练过“黑煞掌”一类外门阴功,眼看任云秋举掌硬接,心头不由大急,大声喝道:“云秋接不得!”
话声甫出,双方掌势已经交接上了,但听“啪”的一声,蒙面人被震得上身一仰,似要翻跌出去,但不知何时,他左手脉腕己被任云秋右手扣住,又被拉了回来。
这真是比电光石火还快,所有在场的人,谁也没有看清任云秋是何时出手抓住他脉门的?
任云秋冷笑一声,右手一抖,把蒙面人摔出七八尺远,一跤跌坐在地,然后拍拍双手,生似弄脏了他手一般,才若无其事的道:“阁下现在应该知道你成不成材了。”
春申君没想到这位表侄,只有三年不见,艺技居然大进,挥手之间,就制住了强敌,心头这份高兴自不待言。
那蒙面人跌坐在地的人,缓缓站了起来,一条左手下垂若废,切齿道:“年轻人,你报个万儿,咱们后会有期。”
任云秋剑眉轩动,俊目中寒光如电,朗笑一声道:“阁下还想走么?”
蒙面人道:“你待怎的?”
任云秋道:“咱们动手之时,有言在先,阁下胜得过我,春华山庄自可让你大步走出去,但你连任某一招也接不下来,要走也未尝不可,只须取下蒙面黑布,并说出你们教主现在何处,否则只好委屈你留下来了。”
蒙面人面露怨毒,厉笑道:“年轻人,你不用张狂,和黑衣教为敌,你会后悔的。”
任云秋朗笑道:“可惜姓任的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春申君道:“阁下如果不取下蒙面黑布来,今天就休想走出春华山庄一步。”
蒙面人没有作声,只是身躯起了一阵轻微的颤动,突然往后仰跌下去。
春申君睹状一怔,忙道:“雨亭,你快过去瞧瞧,他怎么了?”
谢雨亭答应一声,赶紧闪身而出,落到蒙面人身边,伸手撕开他的蒙面黑布,只见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白胖脸汉子,此时双目紧闭,嘴角间缓缓流出黑血,业已毒发而死,这就抬目道:“师父,这人已经服毒自杀了。”
春申君微微攒了下眉,急步走近,朝死者看了一眼,惊异道:“会是湘西七怪老三秦三思,如此看来湘西七怪都投入了黑衣教。”
任云秋道:“他何以要服毒自杀呢?”
春申君道:“也许黑衣教教规严厉,派出来的人不得泄露教中秘密,他被咱们逼急了,不得不死,此人一死,湘西七怪岂肯甘休?”
任云秋道:“他是被小侄废去了一条左手,自知不敌才服毒自杀的,和表叔无关,叫他们只管冲着小侄来好了。”
春申君大笑道:“你当表叔是怕事的人吗?黑衣教也好,湘西七怪也好,这是他们向春华山庄上门寻衅,不是我去找他们的,他武功不如人,服毒自杀,曲不在我,天下虽大,理却只有一条,春华山庄若是怕人寻仇,也不用叫春华山庄了。”
说到这里,回头朝谢雨亭吩咐道:“雨亭,你要人把秦三思的尸体抬出去,放到庄外一里处的大路上去,在他身上贴一张字条,就写:‘黑衣教秦三思系服毒而死’这几个字好了。”
谢雨亭匆匆写了一张字条,跟了出去,刚到大门口,只听有人大声道:“谢老弟,庄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谢雨亭抬头一看,来的是黑石头陈康和,急忙行礼道:“晚辈见过陈师伯。”
陈康和耸耸双肩,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谢雨亭道:“晚辈这张字条要贴到秦三思尸体上去的。”
陈康和看了一眼,念道:“黑衣教秦三思系服毒而死,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谢雨亭道:“家师就在厅上,陈师伯见到家师就知道了,晚辈还有事去办。”
陈康和一张灰黯的四方脸上,绽起笑容,点点头道:“你快去吧!”
他划着两只大袖,走进大门,一直来至大厅。
春申君正好在厅上坐下,看到陈康和走入,急忙站起身笑道:“康和兄怎么又来了,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么?”
陈康和耸着肩大笑道:“春华兄果然料事如神,一句话就猜中了,兄弟确是听到了一些消息,才赶来的,刚才这里也出了什么事么?”
春申君道:“说来话长,你且请坐下来再说。”
一面回头朝任云秋道:“云秋,快去见过陈大叔……”
任云秋抱拳道:“晚辈见过陈大叔。”
陈康和连称“不敢”一面朝春申君问道:“这位是……”
春申君含笑道:“他是任大哥的哲嗣云秋,以后还要康和兄多加指教哩!”
陈康和喜得跳了起来,说道:“原来是任盟主的令郎,哈哈,太好了,任老弟居然有这么大了,我陈康和昔年曾蒙盟主提携,才有今日,盟主大恩,多少年来一直不敢忘……”
任云秋恭敬的道:“陈大叔原来是先父的故友,请恕晚辈不知之罪。”
“哈哈!”陈康和大笑道:“盟主在武林中恩重于威,陈某只是他老人家的门下走卒,这故友二字如何敢当?”
任云秋道:“大叔太客气了。”
陈康和问道:“任老弟几时来的?”
春申君含笑道:“云秋刚来不久,却给兄弟解了围。”
当下就把昨晚蒙面人要自己参加黑衣教,和刚才发生之事,大概说了一遍,接着问道:
“康和兄方才曾说听到了一些消息,不知是什么消息?”
陈康和道:“兄弟得到的消息,听说白云观主和公愚兄一起失踪,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赶来的。”
春申君道:“兄弟午前接到谢公允兄的来信,才知道的,详细情形如何,目前还不清楚。”
陈康和蹙起双眉,沉吟道:“白云观主青松道兄练剑数十年,功力深厚,就是公愚兄一身所学,也罕有对手,这两人怎么会同时失踪的呢?而且又是从这里到岳麓山这条路上,当真使人难以解释!”
春申君道:“以兄弟看,青松兄和公愚兄如论武功,自然不至为人所乘,但江湖上有些左道旁门,并不是光凭武功,那就很难说了。”
陈康和道:“春华兄认为有人使毒用迷?”
春申君道:“不错,昨晚黑衣教就是不知如何使了手脚,兄弟庄中就有二十四名庄丁在不知不觉中倒地昏迷,不省人事,若非云秋赶来,他身上带有解毒丹,敝庄二十四名庄丁一过午刻,只怕命都保不住了。”
陈康和看了任云秋一眼,问道:“湘西七怪,各有一身绝艺,绝非庸手,在你老弟手下,一招之间,就被制住,任老弟当真不愧是将门之后,身手不同凡响,盟主后继有人,可喜可贺,不知老弟这一身功夫,是跟哪一位高人学的?”
任云秋欠身道:“大叔夸奖,晚辈只跟家师练了三年粗浅功夫,方才那姓秦的只是自己太托大了,晚辈才侥幸得手。”
陈康和又道:“老弟的令师必是武林前辈高人,不知是哪一位?”
任云秋俊脸一红,说道:“家师从没在江湖上走动,他老人家不准晚辈提他名号,还请大叔原谅才好。”
陈康和大笑道:“既然令师不欲人知,老弟就不用为难了,哈哈,只可惜老弟来迟了两夭,不然倒可以会会那个自称天下第一刀的门人了。”
春申君怕任云秋少年好胜,急忙拿话岔了开去,说道:“康和兄来得正好,青松道兄和公愚兄失踪之事,兄弟正感茫无头绪,不知如何着手才好,现在有康和兄赶来,咱们正好仔细磋商磋商。”
陈康和耸耸肩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黑衣教死了一个秦三思,这档事,只怕湘西七怪就很难善罢甘休……”
就在此时,只见谢雨亭匆匆走了进来,朝春申君躬身道:“启禀师父,谢良又回来了。”
春申君道:“他饭后不是已经回弓箭塘去了吗?”
谢雨亭道:“是的,但他走到离咱们三里外,就被人逼回来了。”
春申君一怔,问道:“被人逼回来了?那是什么人逼他回来的?”
谢雨亭道:“大概是黑衣教的人了,据说,凡是到咱们庄上来的人,只准进来,不准出去……”
春申君听得脸色微变,问道:“谢良人呢?”
谢雨亭道:“就在外面。”
春申君道:“叫他进来,为师要问问他。”
谢雨亭应了声“是”,迅速退出,接着领了谢良走入。
谢良慌忙走上前去,垂着右手,躬身道:“小的谢良,见过庄主。”
春申君问道:“你在庄外,遇到了什么人?”
谢良道:“小的离庄不过三里光景,骑着的马忽然一声悲嘶,前蹄突地一蹶,朝前跪倒下去,小的几乎一个筋斗摔了出去,急忙朝旁跃开,回身看去,那马已经口吐白沫,中毒倒毙。”
春申君怒声道:“黑衣教人惯于使毒,当真可恶!”
谢良续道:“小的正在察看之际,只听身后有人说道:‘朋友,是从春华山庄出来的,要到哪里去?’”
小的回身看去,是一个身穿黑衣的汉子,这就回道:“在下是回弓箭塘去,朋友有事?”
那人道:“我劝你不用去了,还是赶快回春华山庄的好。”
小的看他口气不对,问道:“为什么?”
那人道:“从现在起,春华山庄这条路,只准有人进去,不准有人出来,你知道么?”
小的道:“朋友是什么人,管得了么?”
那人森笑道:“我只是好意劝告,你若是不信,不妨试着走走看?”
小的怒声道:“原来我这匹马,是你放倒的,那好,你就是不找我,我也要找你呢!”
小的右手一探,去抓他肩头。
那人冷笑道:“凭你还不配和我动手。”
小的就和他动上了手,但没走出三招,就被他一掌击在有后肩上,小的身不由己,往前冲了三步,那人冷笑道:“你右臂已无法再举,赶快回去,告诉陈庄主,要他向教主领罪,否则……”
他不敢再往下说。
春申君道:“否则什么,你但说无妨。”
谢良嗫嚅道:“否则春华山庄的鸡犬,就是榜样……”
春申君问道:“你右臂怎么了?”
谢良道:“小的右臂确实无法举动,一点力都用不上,所以小的只好赶回来跟庄主禀报了。”
谢雨亭道:“弟子方才给他解穴,却无法解得开。”
春申君站起身道:“他们使的可能是拂穴手法了!”
伸手在谢良肩头轻轻捏了几把,谢良口中啊了一声,一张脸部胀红了,但右手还是垂着无法举动。
春申君噫了一声道:“奇怪,这是什么手法所伤?”
陈康和惊异的道:“春华兄,看来他不是拂穴手法所伤的了。”
任云秋道:“表叔,让小侄来试试看?”
春申君含笑点头。
任云秋走到谢良面前,举手一拂,谢良口中“啊”了一声,右肩登时觉得轻松了许多,试一抬手,已能活动,急忙躬身道:“多谢少爷。”
陈康和看得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大笑道:“任老弟,你使的这是什么手法?”
任云秋道:“晚辈使的只是普通拂脉舒筋手法罢了。”
春申君含笑道:“云秋,还是你行。”
一面朝谢良道:“谢管家,既然黑衣教封锁了咱们庄外的通路,你就在庄中歇一天再走不迟。”
谢良应了声“是”,躬身退下。
春申君虎的站起身道:“康和兄,你去我书房稍歇,雨亭,带八名庄丁,跟着为师出去看看,我倒不信这些不开眼的东西,能在我春华山庄四面封得住咱们出路么?”
陈康和大袖一甩,跟着站起,大笑道:“春华兄这算什么话,兄弟不才,你老哥要出去瞧瞧,兄弟连跟在你老哥后面,摇旗呐喊都不行么?”
春申君笑道:“兄弟不是这个意思,康和兄别误会了,你刚从黑石头来,自该到书房去休息一会,兄弟只是去看看封锁我春华山庄的是些什么人而已,这些人,又不会是黑衣教的主脑,这也不是去正式和他们决战,康和兄自然不用去了。”
任云秋站起身道:“表叔可否听小侄一言?”
春申君含笑道:“你只管说。”
任云秋道:“表叔是一庄之主,在江湖上也是有声望的人,方才表叔也说过,这些封锁春华山庄的人既然不是黑衣教的主脑,表叔亲自赶出去,岂非有失表叔的身份,小侄之意,倒不如由雨亭或雨奎兄和小侄去一趟,一来可以探探他们虚实,二来也可以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表叔以为如何?”
谢雨奎喜道:“任兄弟说得对,师父,弟子和任兄弟一起去。”
春申君含笑道:“云秋,你和雨奎两人去,表叔自可放心,只是对方名为黑衣教,是江湖上最诡秘的一伙人,使毒用迷,不择手段,你们可得小心应付。”
任云秋道:“表叔只管放心,小侄决不会给表叔丢人的。”
春申君大笑道:“好,好,雨奎,你和云秋一起去吧,但不可走得太远。”
谢雨奎喜道:“弟子晓得。”
任云秋、谢雨奎两人就相偕走出大厅。
春申君朝陈康和笑了笑道:“江湖后浪推前浪,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了,咱们都老了。”
陈康和耸着肩笑道:“春华兄,你是咱们的盟主,正当盛年,怎么能说老了呢?”
却说任云秋、谢雨奎出了春华山庄,两人一路上故意谈谈笑笑,从容而行,走到三里光景,果见从左侧林间,闪出一个黑衣汉子拦在大路中间,朝两人冷喝一声道:“呔,你们两个还不站住?”
谢雨奎故作不知,看了他一眼,问道:“朋友是什么人?”
那黑衣汉子道:“你们不用问我是什么人,快快回去。”
任云秋道:“在下是要回去,你拦在路中间作甚?”
黑衣汉子道:“我要你们回春华山庄去。”
任云秋道:“在下早晨是拜年来的,现在要回寒舍去了,还回春华山庄去做什么?”
黑衣汉子不耐烦道:“老子不管你到哪里去,给我回去就对了。”
谢雨奎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汉子道:“老子告诉你,来到春华山庄的人,只能进,不准出,知道吗?”
任云秋道:“这是谁规定的?”
黑衣汉子道:“是老子说的。”
谢雨奎作色道:“不长眼睛的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在此撒野。”
黑衣汉子怒笑道:“好小子,你是春华山庄的人了,你再走一步试试看?”
谢雨奎道:“再走一步,就再走一步,看你又能怎样?”
随着话声,果然又跨上了一步。
黑衣汉子口中嘿了一声,右手疾发,朝谢雨奎肩头拍来,只要看他出手这一拍,手法十分奇特,而且快捷绝伦,可见一身武功,大非庸手。
谢雨奎岂肯让人?左手朝外一格,右手一举冲着他面门击去。
任云秋心中暗道:“果然是‘斩脉手法’!若是给他拍上,谢雨奎就得吃了大亏。”
他不慌不忙跨上一步,口中说道:“新年新岁,大家怎好认真?快请住手!”
说话之时,左手轻拂,抢在谢雨奎格出的左手前面,拂在对方右腕之上。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任云秋这一拂,黑衣汉子突觉右腕一麻,整条右臂顿时失去了劲力,再被谢雨奎一格,格得朝外荡开,但听“砰”的一声,谢雨奎右手一拳,不偏不倚打在他鼻梁上。
黑衣汉子被打得两眼发黑,鼻血如注,口中“啊”了一声,几乎往后栽倒。
谢雨奎得理不让人,格出的左手划了半个弧形,由下翻起,又是一拳,击在对方腹部。
黑衣汉子一个人被击得连退了两步,弯着腰再也直不起来。
谢雨奎冷笑道:“如此不中用的东西,也敢口出狂言!”
话声甫落,突听有人沉嘿一声道:“是什么人伤了老夫徒儿,还在此口发狂言?”
随着话声,从林中走出一老一少两个黑衣人来。
前面一个身穿黑袍,面情冷肃,颏下留着一部花白胡子,目光炯炯,看去已有六十出头。
他身后紧随着一个黑衣汉子,差不多约有二十七八岁。
谢雨奎应声道:“阁下是什么人?你们在春华山庄前面,阻拦出庄的人,这不算狂妄么?”
黑袍老者看了谢雨奎一眼,炯炯双目却落在任云秋身上,心中暗道:“这少年渊停岳峙,气度不凡,看来倒有些来历。”
一面朝那黑衣汉子问道:“徒儿,你伤在哪里?”
先前那黑衣汉子举起左手,抹了一把鼻血,躬身道:“启禀师父,弟子右臂若废,无法举起。”
黑袍老者伸手在他肩上捏了一把,神色微变,抬目道:“你们两人之中,是谁使了截经手法?”
任云秋朗笑一声道:“这叫做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令高足能使拂脉手法伤人,难道就不许别人使截经手法么?”
谢雨奎昕得暗暗奇怪,忖道:“任兄几时使了截经手法,自己怎么没有看到他出手呢?”
黑袍老者目光如电,盯注着任云秋徐徐说道:“年轻人,你是何人门下,叫什么名字?”
任云秋道:“阁下要问我是谁?似乎应该先说说你是谁才对,纵容门下,阻拦春华山庄出路,这是什么道理了。”
黑袍老者深沉一笑道:“年轻人,老夫只是因你会使截经手法,可能是故人门下,才要问清楚……”
任云秋不待他说下去,大笑道:“这个阁下大可放心,在下师从未在江湖上走动,也没有江湖下五门的朋友!”
跟在黑袍老者身后的黑衣汉子听得大怒,口中暴喝一声:“小子找死!”
欺身而上,一掌朝任云秋当胸劈来。
谢雨奎要待出手,任云秋右手一拦,笑道:“雨奎兄,你不值得和他动手。”
一面朝黑衣汉子叱道:“在下正在和你师父说话,你怎可如此莽撞?”
左手随着话声,轻描淡写的朝前拂去。
黑衣汉子一掌堪堪拍到任云秋胸前,突然“啊”了一声,往后疾退,一条右臂已经软软的垂了下来。
黑袍老者目中寒芒飞闪,喝道:“徒儿快退下来。”
伸手在黑衣汉子肩膀捏了一把,替他解开被截经穴,仰首厉笑一声道:“年轻人,你仗着一手截经手法,竟敢当着老夫面前出手伤人,不肯说出师门来历,就莫怪老夫出手无情。”
任云秋大笑道:“阁下难道没有看见令徒先出手伤人么?在下若是没有准备,当胸这一掌,被他击中了,伤的岂非在下了吗?阁下若要出手,但请出手,若是要找借口,大可不必,因为阁下师徒,仗着区区拂脉手法,在此阻拦行人出入,已是无理可说了。”
黑袍老者微嘿一声道:“好,年轻人,那你就接老夫一掌试试。”
右手一举,凌空拍了过来。
他这一掌居然出手不带丝毫风声,好像只是装模作样的做了一个手势。
任云秋但觉一股森寒暗劲,朝身前涌来,心中暗暗冷笑,同时右手直竖,朝前推了出去。
两人这一掌都没有带劲急风声,但两股无形暗劲骤然一接,黑袍老者一身黑袍突然无风自动,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目芒飞闪,沉声道:“你是衡山门下?”
他练的“玄阴掌”,掌风之中具有阴寒之气,只有衡山派练“离火神功”的人可破,他拍向任云秋的这一掌,和任云秋掌势乍接,阴寒之气立被化去,是以认定任云秋是衡山派的传人了。
任云秋微哂道:“在下不是衡山门下。”
黑袍老者心头怀疑,忖道:“自己这一掌虽然只使了五六成力道,但对方也只是随手推来,好像也未用全力,以自己的修为,衡山派中,除了青云老道,谁能破解我的玄阴掌力?
对方年仅弱冠,哪来如此深厚的功力?”
心念一动,兀自有些不信,不觉嘿然道:“好,那么你再接老夫一掌。”
喝声出口,右手又是一掌,拍了过来。
这一掌,他已凝聚了九成力道,掌势出手,虽然还是不带呼啸掌风,但一道无形的阴寒之气,已如潮水般无声无息的涌撞而出,朝任云秋身前席卷过来。
谢雨奎站在任云秋身边,都已感觉到阴冷之气袭骨,袭到身上,令人如入冰窖!
任云秋依然含笑而立,口中说道:“在下当得奉陪。”
右手抬处,缓缓推了出去。
他掌势甫出,就把身前的寒气全挡住了,不,随着他手掌推出,阴寒之气立即如汤沃雪,随着化去。
黑袍老者不禁脸色大变,喝道:“你……”
任云秋掌势一收,淡淡一笑道:“阁下技止此了,在下不为已甚,你们可以走了。春华山庄庄前,不容有人拦路,也不是什么人拦阻得了的!”
黑袍老者拱拱手道:“年轻人,老夫自承技不如人,但老夫颇想听听你的尊姓大名,不知可肯见告吗?”
任云秋大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在下任云秋。”
黑袍老者颔首道:“好,任公子,咱们后会有期,但老夫有一句话:烦请任公子转告陈庄主,和黑衣教为敌,乃是不智之举。”
说完,回身朝两个黑衣汉子挥了挥手,飘然而去。
谢雨奎看得大为惊异,问道:“任兄弟,方才那老儿使的是什么功夫,竟有这般寒冷?”
任云秋道:“他练的是旁门阴功,兄弟也不知他是什么掌?”
谢雨奎由衷的佩服,说道:“任兄弟,你真了不起,他这一阵寒风,兄弟别说和他对掌,方才站在你边上,都冷得快打抖嗦了呢!”
任云秋笑道:“这是各人练的功力不同罢了,兄弟练的是纯阳功夫,所以不惧他阴寒之气。”
接着问道:“雨奎兄,春华山庄除了这条大路,还有几处小路,不知有没有人阻拦,我们也去看看。”
谢雨奎现在对这位任兄弟可说信心倍增,笑道:“有,咱们庄院西北首,还有一条路,通往路口畲、高桥,一直通向平江,也算是大路了,兄弟这就陪你去。”
两人这就转而向北,走没多远,只见两个黑衣人站在石板路中间,拦住了去路。
谢雨奎怒声道:“这里果然还有人拦路!”
任云秋低声道:“雨奎兄你莫开口,让兄弟来说。”
谢雨奎点点头。任云秋轻咳一声,故意回头道:“这就奇了,前面有人拦路,这里也有人拦路。”
那左首一个冷喝道:“前面不准通行,此地自然也不准通!”
任云秋道:“谁说前面不准通行?那穿黑袍的师徒三人,早已走了,你们还拦在这里做什么?”
右首一个道:“前面的殷老护法既然走了,你们怎么不从前面去,到这里来作甚?”
任云秋含笑道:“我们特地赶来通知你们的,快些回去,别给你们教主丢人现眼了。”
右首汉子冷喝道:“小子,你说什么?”
任云秋回头道:“雨奎兄,他们两个不肯走,要不要把他们带回去,让庄主发落?”
谢雨奎道:“任兄弟说得有理,咱们如果不带一二个回去,庄主还不相信真有不开眼的东西,在咱们庄前庄后拦着路呢!”
左首汉子听得大怒,刷的一声掣出刀来,喝道:“你们说什么要把谁带回庄去?”
任云秋伸手朝他一指,笑道:“就是你吧,你们有两个人,总得留一个给你们教主去报信,朋友那就跟我们走了!”
左首汉子怒喝道:“你们是在做春秋大梦,老子要把你们两人都留下呢!”
刷的一刀,朝任云秋伸出去朝他指点的手腕上砍下。
任云秋手腕没收,直待他刀势砍下,轻轻一翻,五指已经抓住了刀背,再往下一拉,那汉子不知怎的突然身子前扑,跌了个狗吃屎。
任云秋举足一点,踏在他背脊上,回头笑道:“雨奎兄,他愿意跟我们回庄上去了呢!”
右首汉子早已掣刀在手,眼看同伴朝前扑倒,口中大喝一声,抡刀朝任云秋急攻过来。
任云秋含笑道:“你们只要跟我们去一个就好,你不用去了。”
左手一探,又抓住了对方的刀背,轻轻朝前一送,刀柄点在那汉子右肩窝上。
右首汉子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往后仰跌出去,他翻了一个筋斗,站起身来,但一柄单刀已落在人家手中,赤手空拳,自然不敢再扑过来。
任云秋一抖碗,单刀随手飞出,喝道:“这柄刀是你的,快接住了,给我滚吧!”
单刀化作一道银虹,直向右首汉子当头飞去。
右首汉子哪敢伸手去接,急忙一个懒驴打滚,从地上滚了开去,单刀呼的一声,从他头顶飞掠而过,笔直射入右首一片密林之中。
谢雨奎从小就跟师父练武,春申君名满三湘,他——直随侍师父,也自以为在江湖上足可算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了,此时眼看任云秋伸手之间,随手就把人家单刀夺下,好像轻而易举,丝毫不费力气,但黑衣教派出来拦路的人,岂会如此窝囊?心里暗暗忖道:“看来任兄弟一身武功,难道会比师父都高明么?”
任云秋掷出单刀,拍拍手,然后左脚一提,笑道:“雨奎兄我们带他回去吧!”
谢雨奎看那汉子躺在地上,要待伸手去抓。
任云秋道:“让他自己走。”
一面喝道:“朋友穴道已解,可以起来了。”
那汉子手足动了一下,果然已能活动,一下跳了起来,双目通红,想要朝任云秋扑来。
任云秋朝他笑了笑道:“朋友一身功力已被我禁制住了,此刻只能走路,使不出武来了,还是乖乖的走吧!”
那汉子瞪着凶睛,切齿道:“你废了我武功?”
任云秋道:“我只是用手法暂时禁制了你的武功,并末废去你的武功,你只要乖乖的走在前面,见了陈庄主,他若答应放你,我自会替你解开禁制的了。”
谢雨奎喝道:“你识相点快自己走吧!再敢倔强,我就砍下你两条脚来,还是会把你擒回去的。”
那汉子果然不敢多说,独自走在前面。
谢雨奎、任云秋跟在他身后,回转春华山庄。
陈福已经站在门口等候,看到两人回转,急忙迎上来道:“这人……”
谢雨奎笑道:“是任兄弟带回来的,福大叔,这人就交给你了,你把他押到书房里去,我们要跟师父去覆命呢。”
陈福点点头道:“你们只管进去好了。”
谢雨奎道:“任兄弟请呀!”
任云秋笑道:“雨奎兄怎么和兄弟也客气起来了?”
谢雨奎笑道:“这次出征,你任兄弟是主将,兄弟只是个副将,胜利凯旋,自该主将先请了。”
两人并肩急步走进书房,只听春申君在里面笑着问道:“云秋、雨奎你们遇上了什么人?”
任云秋走在前面,跨进门道:“表叔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
春申君含笑道:“表叔若是连你们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还是春申君么?”
谢雨奎早已一脸得意的说道:“启禀师父,任兄弟把前庄后庄的人,都打发了,还要跟师父献俘呢!”
春申君含笑道:“为师听雨奎的脚步声,走得又轻又快,显然是心头很高兴,出去探敌,很高兴的回来,你不说为师也知道你们获胜而回,只不知遇上的是些什么人?”
谢雨奎就把刚才在前面遇上黑袍老者和他两个徒弟,任云秋如何施展截经手法,制住了他两个徒弟,后来又接了黑袍老者两掌,那黑袍老者掌风奇冷澈骨,他还把任兄弟当作衡山门下……
春申君听得面情渐渐凝重,朝陈康和问道:“康和兄,掌风奇冷澈骨,那是寒冰掌一类功夫,你看此人会是谁呢?”
谢雨奎道:“听拦在庄后面的两个黑衣汉子口气,这人是他们的殷护法。”
“殷护法?”陈康和耸着肩道:“莫非会是昔年玄阴教硕果仅存的殷长风?他是玄阴叟阴古虚的关门弟子,凡是被玄阴掌掌风扫中的人,立时会血脉凝结,不出十二个时辰……”
春申君听得耸然动容,忙道:“云秋,你快运气试试,有没有……”
任云秋含笑道:“表叔,小侄没什么。”
谢雨奎道:“师父,任兄弟的掌风带着一股暖气,早把他拍来的奇冷掌风都化去了,黑袍老者自己认输,还要任兄弟给师父捎了口信来呢!”
春申君几乎不信这位表侄从师不过三年,居然连殷长风的‘玄阴掌’都会被他掌风化去,不禁看了任云秋一眼,问道:“他怎么说?”
任云秋道:“他说和黑衣教作对是不智之举。”
春申君点点头道:“他这话也许说得不错,像殷长风这样一位著名人物,都当上了他们护法,可见黑衣教的声势确然非同小可!”
说话之时,目光一注,问道:“你们又去了庄后么?”
谢雨奎道:“这是任兄弟的意思,黑衣教人拦住了咱们庄前大路,后面也一定会有人把守……”
他又把在庄后路上,擒回来了一个黑衣汉子,详细说了一遍。
春申君当然可以想得到,庄前大路由殷长风师徒负责,那么负责把守庄后大路的,也绝不会是普通人物,任云秋一招之间,就擒了一个回来,决不是对方武功不济,而是表侄的武功高过他们甚多。心头真是惊喜交集,但却没有说出口来,只是问道:“那人呢?”
谢雨奎道:“弟子交给福大叔,大概已押来书房外面了。”
春申君道:“快把他带进来。”
谢雨奎答应一声,转身走到门口,说道:“福大叔,师父要你把人带进来。”
陈福答应一声,押着黑衣汉子走入。
春申君看了黑衣汉子一眼,颔首道:“朋友请坐。”
黑衣汉子也不客气,就在春申君对面的一把椅子坐下,说道:“你就是春申君么?”
春申君和蔼的道:“不错,正是陈某,朋友如何称呼?”
黑衣汉子傲然道:“在下竺奇。”
春申君问道:“竺朋友尊师是哪一位?”
竺奇道:“竺某是教主第三十一名弟子。”
春申君道:“原来竺朋友还是贵教教主座下的高弟,只不知贵教教主是谁?”
竺奇道:“教主名号,还不到公开的时候,恕在下无可奉告。”
春申君道:“陈某和贵教毫无过节可言,就说陈某没接受贵教的邀请,实因陈某一向都不参加江湖任何组织,贵教怎地封锁敝庄出入,视同仇敌,岂非太过火了?”
竺奇道:“竺某奉命行事,其他的事情,竺某一概不知。”
陈康和道:“贵教崛起江湖,朋友总是越多越好,仇敌也是越少越好,陈庄主是最爱交朋友的人,所以有春申君的雅号,贵教不应和春华山庄为敌。”
竺奇道:“本教揭燹的宗旨,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不扫除敌人,如何能够横扫江湖,惟我独尊?”
“哈哈!”春申君大笑一声道:“贵教口气果然够大,但像贵教这样毫不讲理,到处树敌,够横扫江湖么?好,竺朋友可以回去了,你给我转告贵教主,春华山庄,在江湖上算不了什么,但陈某不是威武所能屈服,是敌是友,悉由贵教去决定好了。”
竺奇大模大样的站起,说了声:“在下告辞。”
横眼朝任云秋道:“竺某拜受阁下之赐,你总该报个万儿吧?”
任云秋微哂道:“凭你还不配问我姓名,要问也该叫你师父来问我才行。”
竺奇哼了一声,大步往外就走。
陈康和攒着两道浓眉,说道:“看来青松道兄和公愚兄二人,也是他们劫持的了。”
春申君道:“不错,兄弟觉得事情大是棘手,本来兄弟认为黑衣教不外只是妖言惑众的旁门左道,但听了这姓竺的口气,黑衣教居然有极大野心,何况连殷长风都被他们罗致了去,其他知名的黑道高手,被他们罗致的想必不在少数,这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陈康和耸着肩道:“依春华兄的意见,该当如何呢?”
“这个……”春申君沉吟了下才道:“这件事已非春华山庄一家之事,兄弟觉得应该和有关门派商议对策才是。”
刚说到这里,一名使女进来躬身道:“启禀庄主,酒菜已备,可以入席了。”
这时天色业已渐渐昏暗下来,春申君站起身道:“康和兄,云秋,我们去用饭了。”
一面回头朝谢雨奎吩咐道:“黑衣教刚才吃了大亏,只怕未必肯就此罢休,你要雨亭、少华分别在庄前庄后加强戒备,你和陈福,随时策应,不可疏忽了。”
谢雨奎躬身领命,匆匆退出。
春申君引着陈康和、任云秋进入书房左首的一间幽雅餐室,落坐之后,一名使女手捧银壶,给三人面前斟满了酒。
春申君举杯道:“康和兄、云秋,今晚可能有事,咱们喝到适可而止,就可以了。”
“表叔且慢。”
任云秋招手道:“在喝酒之前,小侄另有机密奉告,姑娘,你去把门掩上了。”
任云秋等她回身之昧,振腕一指,凌空点出,立把那使女定住了身形。
陈康和看得暗暗咋舌,忖道:“他使的分明乃是隔空点穴了,江湖上虽然听人说过,却也从未昕说什么人练成了这种功夫,这任云秋的师父到底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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