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缄默 第1章 第 1 章

黑夜里的旧城区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片死寂中，两道身影追逐着飞掠过层层叠叠挤在一起的建筑顶，鸟群惊起四散着逃进黑暗里。

横跨在两栋楼之间的玻璃挡板被前者一脚踏碎，后者见状，直接身子一压借力向前飞跃而起。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方鹤旻清楚地看见前面那个人回头时那一脸惊惧的表情。

低劣的芯片才会有这种害怕死亡的神情。

他颇有闲情逸致地冲对方咧嘴一笑，紧接着腰身在空中一扭，长腿勾回对方猛地朝下一踹！

残存的挡板被彻底砸烂，玻璃碎片跟随着砸下来的人噼里啪啦往下掉。

方鹤旻紧随其后纵身跃下，那人从楼顶往下摔砸弯了好几根金属管道，此时却还挣扎着想爬起来。

方鹤旻索性直接从突出的窗沿落脚点一跃而下，抓住二楼间已经扭曲变形的金属管道借力一荡，再次旋踢把想要逃跑的人飞踹倒地。

那人浑身骨骼碎裂，血蔓延了一地，空荡的巷子里响起方鹤旻走近他的脚步声，他挪动着眼珠子瞪向那个居高临下漠视着他的男人：“你，这个......叛、徒。”

血沫呛在咽喉让他吐出的话语变得破碎，方鹤旻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他面无表情地抬起脚踩住地上的人，对方的脸贴着坚硬的地板，此刻被短靴挤压得变了形。

方鹤旻脚上用力一碾，头骨碎裂声响起，脚下的人这才安分了些。

方鹤旻足尖一勾将人翻至背面，他从腿侧拔出工具，匕首在手中转了个圈，蹲下身干净利落地从那人的后脑皮层处挖出了自己想要的芯片。

芯片在黑夜中闪烁着刺眼的红色警示灯，方鹤旻直起身把彻底没了动静的尸体一脚踢开。一手举起芯片放到眼前，右瞳进入扫描模式，数据飞快闪过，数秒后便恢复了正常。

“...怎么感觉这些芯脑人增加的速度变快了呢。”方鹤旻蹙眉端详着手中的芯片，片刻后收紧拳头，再次松开时芯片已化为齑粉。

就在这个时候，左手手腕佩戴着的通讯器没有眼力见地响了起来。方鹤旻接通讯息，转身倚靠着粗砺的墙壁，语气不佳地开口：“你最好有事。”

“啊——？有事，有事！”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是个中年男人，此时已经从善如流地转换了语气，变得狗腿了起来，“旻哥！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你不高兴啦？我这回还真有事，天大的好事！”

方鹤旻不想听对方废话，开口打断道：“你要是讲不到重点就自己打好草稿再拨给我。还有，A级那个榜单我揭了，芯片数据同步发你，报酬今晚就打到我账里。”

“哦哦哦！好嘞好嘞！”陈老板笑喜颜开地应了，也不敢再讲废话，直接切入了正题，他音量一压低，“您老让我去调查的那个秦知渊有消息了，我就说之前怎么那么难查呢，感情是研究所的人啊！听说是前阵子从虚拟界里醒过来的，直接就任职清理者A队队长了！”

方鹤旻站直了身体，“研究所的人？”

“是啊，不然再厉害也不至于空降A队队长吧，他们这批进去虚拟界里实验的出了整整五个加入先遣队的进化人呢。”陈老板一边回话，一边处理着方鹤旻发来的数据。

悬赏榜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分级任务，方鹤旻最常接的都是和芯脑人有关的，陈老板跟方鹤旻合作能拿不少钱。他效率极高地把数据打包发给了雇主，至于人家是拿这份数据去干什么就不关他们这边的事了。

“搞定了，旻哥，钱已到账！”陈老板看着雇主打来的尾款眉眼愈发弯起，“这批实验成功的进化人总数据说有四五十个，但送进去的植入芯片的人类可得有三百多个，秦队长能活着出来也是天赋异禀了。我看研究所想搞全人类进化怕是悬，我可不想陪着他们疯，这不纯送死。”

“等等，”陈老板话语一顿，手指飞快敲着键盘，“不对啊——”

屏幕上显示着旧城区的3D地图，原本只有他旻哥一个绿点亮着，此时忽地多出了另外几个绿点。

这是进化人的标识。

陈老板收起那股闲散的劲，猛地抬脚在地上一蹬，座椅把他送到了地图屏幕前，他飞速放大方鹤旻所在位置的地图，那几个绿点正在急速靠近方鹤旻的所在地，“旻哥快走，情况不对！有五个进化人在靠近你！”

方鹤旻从听说秦知渊来自研究所之后就陷入了沉默，此时才回过神来，他正欲启动传送，结果一转头便被强势探照进小巷子里的强白光刺激得闭上了眼。

陈老板在通讯器那头看着几个绿色标点彻底聚集在同一条巷子里，鬼哭狼嚎着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地切断了讯息。

方鹤旻极其不悦地顶着强光重新睁开了双眼。

来人将改造手里的探射灯改为照灯，巷口五人落入视野里，方鹤旻视线停留在为首那身穿白色制服的男人身上，瞳孔不可察觉地微微放大。

对方看过来的目光很陌生，他只得不动声色地把所有震惊和疑惑都压了下去。

秦知渊没察觉到方鹤旻的异常，他只看了这个雇佣兵一眼，径直绕过他走向了地上的那具尸体。

白色手套在触碰到尸体的瞬间便被鲜血染红，秦知渊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他先是公事公办地摸过脑后的缺口确认了芯片的丢失，而后抬起尸体的脸扫描了信息。

方鹤旻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秦知渊，那人做完该做的采样信息才重新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秦知渊调出信息库，手指停留在检索栏那一块抬头问道：“编号？”

在很早的时候，"人工智能将会威胁到人类"这一话题愈演愈烈。有科学家提出了人类超强进化的实验，以植入大脑皮层里的芯片为辅助让人类进行跃阶进化。

但这一实验在测试阶段便出现了意外，芯片衍生出自我意识，当时参与研究的大多数人员都因不敌芯片对大脑的攻击直接脑死亡，被芯片剥夺了生命并占据了躯体，这一类脑死亡被芯片所控制的伪人类后来被称作芯脑人。

而在巨大的死伤面前成功抗衡芯片意识的入侵，成功进化的人类，则被称之为进化人。进化人没有夸张的躯体改造，却有着比拥有金属肢体的人更强悍的力量。

研究所为了维护社会的正常运转，所有进化人都要接受研究所的合理监控，并且登记了专属的编号。

秦知渊问的便是这个。

“编号......”方鹤旻低下头，右瞳藏在发丝的阴影里，争分夺秒地跳动着数据。

与此同时，隐藏在遥远某处的数据库，记载着进化人编号的数据悬浮屏诡异地卡顿了瞬息。

“747。秦大队长，请确认吧。”方鹤旻朝秦知渊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数据库页面跳出来的信息确实跟眼前这个人完全一致，秦知渊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嘴上秉公办事回答道：“编号747，方鹤旻。确认无误。”

秦知渊这是任职后第一次出任务，对方就精准喊出他的职位，他目带探究地看向方鹤旻，“你认识我？”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方鹤旻微妙地顿了一下，笑着补充：“新上任的A队队长秦知渊，过不了几天研究所就会把这件事通过各种公示渠道公诸于众，毕竟你们这些专门负责击杀芯脑人的清理者可是全人类的救世英雄。也许楼墙上的屏幕乃至投放巨型歌姬的地方，到时候都会被替换成您这张——公正又魅力十足的脸。”

换做平时，秦知渊多数情况下会直接无视对方的挑衅，但此时他却反问道：“所以你现在提前知道，是你所在的黑色产业链在刻意调查我呢？还是我们研究所把不住嘴走漏风声的狗太多，连你这种底层人员都能得到消息？”

这次A队行动的任务只有追捕被检测到的芯脑人这一条，现在任务对象已经死了，虽不够完美，但也算任务结束。

秦知渊本不想给自己多找麻烦，毕竟今天的计划里没有这一项。

可鬼使神差的，他下意识开口：“我想你需要跟我回去研究所配合调查。”

清理者要求可疑人员到研究所接受调查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谁知秦知渊话音刚落，方鹤旻就忽地暴起。

他扼住秦知渊毫无防备的脖颈，压住对方抵上了身后的墙。

方鹤旻铺天盖地压过来的愤怒让秦知渊感到诧异，他实在是不知道刚才的对话哪一句刺激到这个古怪的黑市雇佣兵。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A队的几个人猛地举起了武器。

扼在脖颈上的手已经卸了力，秦知渊盯着方鹤旻脸侧的痣，在混乱的思维中只来得及抬手示意队友不要动。

猝不及防被拉近的距离让秦知渊得以在黑夜里看清眼前的人。

盘桓在记忆中那道模糊的身影，以及他那竖列在下颌角的两颗痣，像启动封锁程序的不完整密匙，与眼前的这个雇佣兵重叠又撕裂分开，让一向理智的秦知渊难得的失了神。

方鹤旻不依不饶紧追过来又把两人间的距离缩短，他似乎真的很不高兴，贴在秦知渊耳边咬牙切齿道：“如果我心情好的话，我会很乐意配合秦大队长的调查的。但很遗憾，我现在突然不太愉快。”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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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