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光的阁楼,仰放在水池中央的孩子,她的双眼在流血,她不停抽噎着,试图用哭泣吸引人们前来。
“她的眼睛为什么会流血?为什么没人照看她,而是将她就这样放进这个池子里?”
法比亚难以理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站在他身旁的安德烈则是轻声说道:“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自顾自的说完这句话后,安德烈侧头直视着那双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将他放进去的银白眼眸。
“每隔一段时期,加莎列就有天赋过于出众的孩子出生,但这些孩子很容易夭折,希贝尔就是这样的孩子,现在这样是为了缓解她的痛苦,尽量减轻她付出的代价。”
他话音刚落,法比亚突然感觉到一道恐怖的气息,冷汗从他的身上不断地落下,他面色苍白地看向那阁楼里。
只见原本浮在水池中间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池边,用手抓住了一旁的石壁,她的头正朝向两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
“呵呵呵呵”
笑声飘荡在阁楼之中。
[天使,天使……]
她一遍遍呼唤着法比亚的信仰,但法比亚却觉得那是在叫他。
身体在颤抖,无形的气压将他定在了原处,他看着希贝尔那双突然睁开的漆黑眼睛,只觉灵魂被那目光贯穿。
安德烈很快就察觉到了身边人的一样,惊慌充满了他的内心,他看着面色越来越苍白、双目失神的法比亚想要将他带走,但却不能拉动他分毫,即使他想抱着对方离开,也完全挪不走一点。
法比亚此刻却进入了一种玄妙的感觉。
一条相连的线在拉扯他,并将他与那个孩子相连,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就好像他成了对方在这世上的锚,甚至此刻他心里还产生了本不该有的慈爱之情。
不能被人挪动分毫的人动了起来,他脚步轻缓地朝着希贝尔走去,明明很随意的脚步,安德烈却无法阻止一点,正当他绝望地看着心爱的人陷入这般诡谲的情况而他却无能为力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阁楼门口。
看着里面正在上演的情形,雅格尼斯有些难言,特别是其中一个主角还是他的表弟时,不愉出现在了他的眼里。
他大步走上前,将法比亚抱了起来,然后不断有光带从他身边浮现,若是法比亚现在还有意识,那么他就能看到一条莹白的线缠上了那条将他和希贝尔连接起来的线。
随着白线越缠越紧,那条线开始颤动,直到颤抖停止,两线交合。
于是,睁开眼的希贝尔打了个哈欠,不再嬉笑或是哭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而在她闭眼之后,被抱着的法比亚直接晕了过去。
“没有下一次。”
在路过安德烈的身边时,雅格尼斯语气不带任何起伏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抱着人走了。
而在他的身后,安德烈一下跌坐在地上,他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眼泪成串滴落地上。
而另一边,刚睁开眼的法比亚有些懵,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他坐在了马车上。
晃动感从身下传来,他揉了下有些昏沉的大脑,然后发现他失去了一段记忆,关于晕倒前的记忆。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顺应安德烈的邀请,一起去到一座高塔前,接着呢?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想不起来了。
狠狠地敲击马车门,感受到车停稳当后,他打开门提起长袍跳出了车。
“圣子,是有什么事吗?”
看着向他走过来的司祭,法比亚的笑容消失在了脸上,只因,与之一起过来的不止有司祭,还有雅格尼斯。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还有他,为什么与我们一起?”
手指着雅格尼斯,这一刻,法比亚是真的很生气,而他也毫不掩饰的将这份怒意传达了出来。
“一切都是贝尔特主教的指示,还请你回到车上。”
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威压,法比亚的怒火达到了顶峰。
“不要威胁我,我不是你们的指尖傀儡,也不是一条挥之来去的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不然你就带着我的尸体走!”
但就是这样一番话语,反而让司祭退缩了,哪怕和他这样说话的只不过是一个低阶职业者。
“圣子你误解了,只是因为你现在并不适合继续待在加莎列,所以主教才会让我带你先离开。”
听到这话时,法比亚已经冷静了下来,虽然嘴上说着死,但他是不会真去死的,一番权衡利弊后,他语气平静地说道:“昏倒前发生的一切我忘了,和安德烈有关吧。”
“对于所犯的错,他已经受到了惩罚,所以你确定要让我们一直在这站着?”
惹人生厌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法比亚剜了一眼雅格尼斯便转身回到了车上,正如对方所说,不管愿意否,强留一位中阶职业者回话,都是一个不算好的举措。
马车行驶在平整的大道上,不断将周边的景色抛到身后,法比亚无聊的看着窗外,然后就发现了一个怪异的人,不,或者该说一个怪异的职业者。
那是个扮相很奇怪的少女,她的头上戴着简约的饰品,束着微卷的棕发,身着一条暗红的短裙,裙摆之下是双黑色长靴,但这不是最奇怪,最奇怪的是她身后背着一个比她还高大的棺材。
此刻,对方正以不输马车的速度前行着,看那方向,正与车队所行的方向一致。
“少女与棺材,真是个怪异的搭配。”
似乎也是感觉到了车队上有着非凡的气息,所以那少女并未离车队很近,而是远远缀在后面,偶尔速度快了,还会出现在法比亚的视野中。
但这样的情形也没有维持很久,因为与他同行的那个司祭向外扔出了一个光球。
光球在外不过两三秒,便消融在了空气中,此后,再不见那个少女的身影了。
不停歇的赶路,让法比亚不是很舒服,这是他有史以来所走过的最长的一段行程,他们要从风之谷穿过纳尼亚北部的两个行省,然后在最后经过的行省,换上马匹,一路驰行到阿瓦隆的首都——斯多莱耶。
一路上,不断有人向着背离他们的方向而去,都是成车成队的,这让法比亚有些不解,与之一起的还有对他们这般着急赶路的不解,但现下没人回答他的疑惑,于是,不安的情绪占满了他的心头。
骏马一路通行,直至斯多莱耶的城门之下,此刻,两列装备齐全的士兵正站在城门两边,而他们的中间正不断有人从里面出来。
轻扯缰绳,几人从马上下来,在将手中缰绳交予同行的随行修士后,司祭便带着法比亚走向了士兵们所在的地方。
“愿白鸟祝福你,各位,我是[先知教会]派来解决此事的人,所以你的主事长官在哪?”
听到他的话,士兵们侧头交流了几句,然后就有一个士兵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请跟我来。”
一手持盾,一手持矛,哪怕是离开了队列,这个士兵也没有放松分毫,将几人送到不远处建立起来的营帐群的主账地后,那士兵示意几人稍等,自己先走了进去,后又出来让几人进去。
满头雾水地跟着司祭走进主账,然后他就看到一个长相粗犷豪迈的中年人正坐在主位和人商谈着什么,直到众人来到他的身前,他才停下这次交谈。
“白鸟?”
看着几人,那人不禁皱起了眉,然后他随手轻挥,就有人点头离开了营帐。
“此事教会是否给奥莱一个交代。”
低缓有劲的声音在这不大的空间里响了起来,但作为被对方问责的教会,司祭却是笑了起来。
“我想奥莱应当先给我们一个交代吧,为什么属于我们教会的东西、人会被带到阿瓦隆呢?”
平静的对话下暗潮汹涌,法比亚瞟了眼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声的雅格尼斯也跟着缩到了后面。
“装有违禁品的商船进了奥莱的海域,被扣下有什么问题?”
“哦?可据我所知,事情在乌兹卡已经清算完毕,为何事后又突然反悔,要将商船上的‘东西’带到瑟兰迪亚呢?”
“是否清算完毕,依照的是帝国的法律,并不是几根蛛丝的三言两语能判定得了的!”
“依你这么说,帝国的法律就是强词夺理,强盗规则?”
“教士!请注意你的言辞,你这是在悔辱一个帝国!”
“我的言辞没有任何问题!是你们奥莱先不义于巴伦!”
“巴伦?扣押一艘违禁船就叫不义,那也不知这世间还有哪个国家是有义于巴伦的。”
嘲讽般的说完这句话,那中年人就双腿交叠,往后靠在椅背上,眼神鄙夷地看着站在中间的司祭。
对于这样话语和态度,司祭也是冷哼了一声,然后语气不善地回道:“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明明知道那上面有什么,还如此做,菲利克斯也真的是老了!”
就在司祭说完这话后,四周突然陷入了沉寂,就法比亚的感受来说,在那个名字被说出来后,整个房间里的所有暗潮全都消失了,气氛宛如回到最开始那会,但又有稍许不同。
“接下来教会打算如何做?”
“我们会出几个人和你们的人一起进去。”
“好,但要在傍晚之前,它最近发动的频率越发大了。”
“只是一时,很快就会被解决。”
两人心照不宣地朝对方点了点头,然后司祭带着几人离开营帐,这一段交谈发生的很快,快到法比亚都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