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晚风带着烦闷的燥热感,吹得许梨怒火蹭蹭往上冒。
她双臂使劲挣扎,要挣脱薄弋的桎梏,嘴里骂他:“我学个屁!你放手!薄弋——!你弄疼我了,放手!”
薄弋没松手,钳制住许梨双手的力道却缓缓放轻。
许梨皮肤生得娇嫩,被他这么重重一捏,白嫩肌肤瞬间出现了两圈红印。
薄弋视线自上往下,落到许梨泛红的细痩手腕上,他指腹按过,动作温柔地揉捏,问她:“弄疼你了?”
“你他妈在说废话吗?!”许梨火意不消,语气像吃了十斤朝天椒,直呛人,“要不你来试试被人拖着重重往树上撞?!”
薄弋将她的双手放下,温凉指尖按过她泛红腕骨,额前碎发垂下,落下小片阴影,莫名的乖巧。
“对不起。”他轻声说。
许梨正火大,即使薄弋同她道歉,她也当做听不见,把自己的手抽离,指腹按揉腕关节,没好气瞪着薄弋:“对不起?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叔叔做什么?!”
薄弋抬起眼,看向许梨,眼神很认真:“我错了。”
许梨对上薄弋写满真诚的眼,胸腔烧得正旺的火意像被迎头浇灭,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无奈。
可她又不想这么轻易原谅薄弋。
许梨揉着手腕,笑容恶劣:“想让我原谅你吗?”
薄弋轻轻点头。
“那你自己往树上撞一下呗。”
许梨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下一秒,薄弋真向身后的梧桐树撞了去,树身被激烈撞动,枝桠的叶子哗啦啦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薄弋脊背传来刺骨的疼意,瘦削脸庞发白。
他像暴雨后的青竹坚韧不倒,身体笔直,脸色却白得吓人。黑眸如同化不开的浓墨,直勾勾看着许梨,声音很轻,像在哄她:“不生气了?”
许梨震惊须臾,回过神来跑到薄弋面前,抬手拂去他肩头落叶,没好气地瞪着他:“薄弋,你是读书读傻了吗?我让你往树上撞,你就撞!我让你去死,你是不是立马出门找辆车把自己撞死啊?”
“可以。”
“……”
许梨一顿,抬头看着薄弋。
树丫交错,在头顶延伸出巨大阴影。
薄弋目光很热烈,夹杂着汹涌情潮,像一团火,看得许梨双腿发软,不自在移开了眼。
许梨很想问问薄弋,你明明那么喜欢我,为什么当年要失约?
话到嘴边,又因为骄傲说不出口。
沉默好一会,许梨才挣扎着开口叫他:“薄弋。”
“我在。”薄弋声音很轻,却含着万重情意。
许梨仰头看他,眼神质问:“当年为什么要跳级参加高考?”
“……”
薄弋垂下眼,没有回答。
许梨从来都不是伤春悲秋的性格,薄弋于她来说只是高中时比那群狐朋狗友玩得要好一点儿的朋友,她不需要去在意他当年为什么失约。
是了,不需要了。
已然发生的事,早不需要什么迟到的解释。
许梨想通之后,忽略掉缠绕上来的烦躁感,用故作轻松的口吻和薄弋说:“我走了,拜拜。”
转身往前走了两步,许梨又忍不住回头,不知道是背上传来的痛意让她想哭,还是此刻薄弋沉默的态度让她气红了眼。
“薄弋,你是哑巴吗?吱个声有这么难吗?!”许梨声音透着沙哑,回荡在安静小树林里。
他人眼里的许梨出生钟鸣鼎食之家,生来就是天之骄女,走哪都是众星拱辰的风云人物。
可她在未出生时就失去了父亲,母亲又整日忙碌于工作,从小到大,陪着她的除了刘妈,就是空荡荡的,没一点儿人情味的家。
许梨缺爱,害怕被抛弃。
她把薄弋当做少年时最好的朋友,甚至愿意为他收起一身顽劣,乖乖学习,只为他那一句“我们以后要上一所大学”。
可他转头就跳级参加了高考,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留在原地。
许梨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可以那么轻易抛弃对方。
薄弋是这样,元野也是这样。
他们都说好要陪她,可转身就把她扔下了。
许梨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背上的疼意都消失了,也没等来薄弋出声。
“我跟你这个锯嘴葫芦要什么解释,好笑——”许梨自嘲勾起唇角,“爱说不说,我走了。”
许梨转身要往和薄弋相反的方向离开,寂静小树林里响起少年轻似风声的声音:“对不起。”
许梨脚步停住一瞬,下秒迅速走出小树林。
因为小树林这一不愉快的插曲,许梨回到寝室后才想起没给赵泠朵买巧克力,好在赵泠朵没有放在心上,只要求她下次去LAWSON得多给她买一盒。
许梨心不在焉应下,卸妆上床睡觉。
-
下午六点,许梨上完翻译理论与实践的课程,从综合教学楼出来。
许梨昨晚和赵泠朵约好,今天一定去给她买LAWSON的草莓巧克力,于是跟随熙攘人流走出东大门。
LAWSON便利店开在在南大东大门的商业街巷尾,白色方正英语字母旁是中文音译的“罗森”两字,右下角写有“24小时便利店”,招牌呈深蓝色。
便利店里有人走出,自动感应门向两边徐徐打开,发出“叮”地一声脆响。
“欢迎光临。”一道清冽干净的少年声音响起。
许梨看过去,是薄弋。
收银台前站着的少年穿着竖蓝条纹衬衫,领扣系到最上方,喉结弧线锋利。薄弋没戴眼镜,额前碎发落下,稍稍遮住冷冽眉眼,神情是万年不变的淡漠。
许梨轻挑眉梢,朝薄弋走过去:“这么巧,又遇见了。”
薄弋看她一眼,眼神无波:“兼职。”
言下之意,不是和她有缘分。
许梨倒不在意,把臂弯里的书本往收银台上一放,双臂撑在玻璃柜上,仰头笑吟吟看着薄弋:“小薄老师,我对这不熟悉,你能告诉我草莓巧克力放在哪吗?”
薄弋一垂眸,就看见许梨因为弯腰,吊带胸口下移,露出一对弯如月牙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丰盈轮廓。
他移开眼,淡声回:“左边第三个货物架。”
“谢谢小薄老师。”许梨冲他眨了眨眼,转身走向放置巧克力的货物架。
薄弋看着少女离去的纤瘦背影,喉结上下滚动,又迅速移开视线,接过前来付账的顾客手中物品扫码收款。
李达在后面清点完今日送来的货物回到收银台,薄弋刚好送走一个客人,正把收来的钞票放进钱柜,抬眸看见李达走过来,颔首打招呼:“李哥。”
李达是这家LAWSON便利店的经理,今年四十五岁,国字脸,长相敦厚,是个逢人便笑的弥勒佛性格。
他走过来问薄弋:“晚上还要去十六巷吗?”
薄弋点头:“要去。”
“你也别这么拼命赚钱,自己身体最重要……”李达声音戛然而止,愣愣看着薄弋。
便利店里灯光明亮,落在少年乌黑发顶,碎发下的冷白色耳廓微红,耳垂更是红到快要滴出红墨汁。
李达忍不住轻笑调侃,“小薄,你耳朵怎么红了?”
薄弋给客人找零钱的动作一顿,迅速恢复如常,平静地说:“天太热了。”
自打进了五月开始,南陈天是一天比一天热,今日最高气温直逼32℃。
李达刚同店里其他员工搬完货物,浑身汗津津的,不由赞同薄弋的话:“最近是越来越热了,真不知道今年夏天会有多难熬。”
许梨除了给赵泠朵买的草莓巧克力,还顺便买了两袋冰麻薯,在店里转了一圈后,走到收银台前结账,听见李达和薄弋对话,不由开口:“店里没开空调吗?”
李达接话:“开了的啊。”
许梨看向薄弋,笑得意味深长,“所以,你为什么觉得热?”
李达也看向薄弋,眼神好奇。
薄弋神色平常拿过许梨买的东西扫码,像没听见她刚才说的话一样,把东西装进白色塑料袋里递给她:“一共31.5元。”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许梨不满,说话的语气都染上几分嗔怒的撒娇味道。
薄弋面色波澜不惊:“结完账就走,后面还有客人。”
许梨转头,看见身后排起长龙。还有人面带不善看着她。
许梨接过薄弋手中的塑料袋,余光掠过柜台上的书本,只拿了放在上面的笔记本,留下一本书,结账离开。
外面天色渐暗,街道两旁的路灯次第亮起,车流不息,白色尾灯闪烁不停,灯影交织,汇成一片如梦似幻的火海。
少女纤瘦背影陷入茫茫人海,映入薄弋点漆似的黑眸,直到消失不见,他才收回视线。
下班时间到,薄弋回到员工间换下衣服,背上黑色书包出来,听见李达问他:“小薄,这是你的书吗?”
薄弋看过去,李达冲他扬了扬手里的书,米白色封皮上刻着“翻译理论与实践”七个大字。
是许梨落下的书。
“是我的。”薄弋走过去,要接过李达手里的书放进书包。
同店的员工从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带起一阵狂风,将书面卷开,露出白色扉页。
“诶——”李达惊讶低眸。
白色扉页上字迹潦草不羁,写着——2011级日语1班许梨。
“……”
“……”
李达递书的手收回,笑得别有深意:“小薄,老实交代,你跟今天那个长得怪好看的闺女是啥关系?”
因她耳红,顶名认书。
完全不像平日冷静克制薄弋会做出来的事。
薄弋夺过李达手里的书放进书包,撩起眼皮,眸色淡淡:“没关系。”
“没关系,你把人闺女的书拿走?”李达自然不信薄弋这话。
薄弋往外走,“等她来,还给她。”
李达摇头轻笑,这口是心非的年轻人啊。
-
许梨回到寝室已经是晚上七点,寝室内除了在床上躺着追剧的赵泠朵外,其他人还没回来。
许梨把给赵泠朵带的草莓巧克力丢到她床上,走到自己床位旁,拉开椅子坐下,把塑料袋往桌上重重一放。
动静很大,吓得正要撕开包装纸吃巧克力的赵泠朵一激灵:“梨梨,谁惹你生气了?”
“没人。”
“……”
这语气,肯定是生气了。
赵泠朵囫囵吃完巧克力,从床上跳下来,捧着巧克力跑到许梨身边蹲下,像献宝一样把手里巧克力递了过去:“来来来——吃颗巧克力,快乐心情由此开启。”
许梨被她逗笑:“不吃,我减肥。”
“你还减肥?”赵泠朵眼神幽怨。
许梨不仅那张脸蛋是南大公认的校花脸,身材也堪称一绝,身高172,标准九头身美人,前凸后翘,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也不含糊。
“身材管理是要严格要求的,”许梨说,“像巧克力这一类高热量食物,能不吃就别吃。”
“没了零食和奶茶,生活还有什么乐趣。”赵泠朵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颗巧克力。
许梨笑:“美貌。”
赵泠朵感叹一声:“果然校花不是谁都能当的,就你这毅力,让我投胎十次也做不到。”
在床上看完齐妃怒唤翠果打烂甄嬛脸的赵泠朵忽然想起今天没去上课,打算找许梨借笔记来抄抄,从上铺探下头:“梨梨,把你的《翻译理论与实践》借我抄抄笔记。”
“书没带回来。”许梨正在敷面膜。
赵泠朵问:“你把书放哪了?”
许梨揭下面膜纸,闭眼按摩吸收精华,声音藏着笑意:“留给一个无趣的家伙了。”
赵泠朵:“?”
许梨做完护肤,施新语和关山月也回到寝室,许梨和她们互道晚安后,上床打游戏。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亮起微弱的光。
许梨拿过一看,通知栏弹出一条尾号为1215的号码发来的短信:【下来拿书。】
小薄老师:我媳妇儿的,就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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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