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婉拒了太后留宴,破云子回到自己寝殿,关上门的一刹那,再撑不住,扶着门框摇摇欲坠。
玄冥在后面看他痛苦,看得开开心心,看够了,才伸手把他抱回床铺。
天魔又例行一般的抱怨他不会照顾自己啦,害他担心又伤心啦,给他洗脚洗脸,换衣擦身,喂完了药,拥入锦被,心满意足,把娇小了好几圈的自己塞到破云子怀里。
他抱得死紧,破云子根本挣扎不得,他闭了一会儿眼睛,又睁开,决定对天魔说实话:“君上……”
“嗯?怎样?”玄冥正舔着他颈子,犹豫要不要咬开来,喝点血。
“……太后年轻的时候比君上现在这样子妩媚风情得多。”
“……”玄冥抬头看他,发现他也很严肃认真的看自己,天魔忽然嫣然一笑,手肘支在他头侧,肩背上披下的长发立刻将两人掩得密密实实,刹那间,灯光摇曳暗淡下来,天魔长发如瀑,便将两人圈入了这小小的空间。
他看了破云子片刻,笑吟吟道:“那我变作你母亲可好?”
破云子一震,天魔笑得越发甜美而妩媚,“这么多年不见,不知道你想不想她。”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白发的道士脸孔上的冷静自持终于崩开了一条微小的缝隙。
他猛的向旁边一滚,却被玄冥毫不费力的拉回来,继续困在自己的怀中,破云子挣脱不开,便闭上双眼,将头扭向一边。
覆在他身上的玄冥便笑得开怀不已,他慢慢变化,变回最初和他相遇,青年的姿态,手指爱恋的抚摸他的面孔,最后落上他的唇,细细抚弄。
“哪,你这样子真好看,痛苦而又无法反抗,只得忍耐……”
真是迷人啊……
最后一句轻轻随着玄冥落下的嘴唇而无声。
再给他多看一些吧,他这又痛苦又忍耐的样子。
现在这些不够,不够,他要更多,更多。
这样,他心底叫嚣的莫名其妙的不满和饥渴才能得到一点平复——
果然,一点都不辜负皇帝和破云子的期待,到太后死前这一个月里,各种花样不断。
皇帝早有准备,破云子则是不用准备。
打架砍人这种事,自有天魔服其劳。
如果说派人去了皇帝那边,多少还能听到个响动,到了破云子这边,就真是泥牛入海了。
玄冥的座驾是骨马尸车,八匹骷髅骨马乃第六魔主赐下,昔年自己所用的神骏,车厢是将三千小世界中犯有绝大杀孽的尸体炼为瘴气而成,前仆后继的杀手们就理所当然的,凑合着被玄冥丢到尸车里炼了。
有一次破云子半夜起来喝水,正看到玄冥乐呵呵的朝尸车里扔尸体,他站在门边看了片刻,问了个问题,“遇到我的时候,那群杀手君上如何处置的?”
“宰掉之后丢进尸车。”玄冥把最后一具尸体丢进去,转头笑看他。
今天他挽起头发,那头盛夏瀑布一般流泻脚底的长发被一根朴素无华的白玉簪子松松挽住,发尾堪堪将坠到地上。
破云子点头,“我想也是,贫道从不杀生。”
玄冥扬袖收了尸车,听了这句似笑非笑,也不搭腔,反而是破云子咳嗽了几声,白色里衣上浮起了肩胛骨突起的形状,仿佛是什么鸟儿被斩断翅膀之后留下的残骨。
玄冥慢悠悠的道:“因为小云儿你喜欢借刀杀人嘛。”
破云子居然点点头,“借刀杀人是怎样罪孽?”
“呀,比亲手杀人大得多,依照小云儿你嘛~~”他笑眯眯靠近道士,伸手,白皙如玉的指头按在了他面孔上,玄冥凑近面孔,近得鼻息相闻,温柔微笑:“当入无间。”
他说得甜蜜婉转,犹若情话。
破云子听了,回给他的表情是一个微笑,“不错,非常适合我。”说罢他转身进去。
玄冥侧头想了想,然后也笑起来。
确实不错。
在快到七月底的某天,于紫微垣附近,一颗一直辖制帝座的星星,终于暗淡的湮灭它最后一点光泽。
太后天命已尽。
那颗星星彻底暗淡下来的时候,破云子刚从兄长那里回来,他一进宫院,就看到那个平素只要自己不在,就绝对动都不动在原地趴上一天的男人,正仰头看向天际。
他也顺着玄冥眼神看去,在看到那颗湮灭光泽的星辰刹那,猛地睁大双眼,慢慢的笑了起来。
最开始还是轻轻的笑,但是到了后来,他就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止都止不住,弯腰打跌,身子都直不起来。
玄冥没有看他,亦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天空。
这一刹那,两个人仿佛对调了身份一般,不是平常的玄冥亦不是平常的破云子。
玄冥转头,是在身旁的狂笑嘎然而止的刹那,他慢慢的调转视线,额上深黑色的水纹衬着那张完全失去笑意,不再云淡风轻的绝色面孔,分外显出了一种阴鸷的煞气。
“……”破云子慢慢直起身体,他也看着玄冥,后者非常少见的面无表情,对他说,要去看吗?你最后的仇人,那个女人的死。
“……君上难得如此好心。”
“因为我想看你痛苦的脸。”说出这句话,玄冥就笑了出来,神态刹那活泼,不再有片刻之前萧杀。
破云子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天魔伸手,宛如爱侣,牵着他的手,带向太后的寝宫。
在走的时候,破云子忽然无端觉得,玄冥的手很冷。
之前被抚摸拥抱过那么多次,从未有任何感觉,但是唯独这一次,觉得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冷得象冰。
这么想着的时候,玄冥的手就温暖了起来,他有些惊讶的瞪大眼,前面的男人却没有回头,只是轻笑一声,“不知怎的,觉得你可能会冷。怎么,热了吗?”
“……嗯。”他极轻的说。
他还那么那么小,没有桌子高的时候,某个夏日,在宫廊下打盹,有风起来,睡梦里就觉得冷,就有凉被盖在他身上,模模糊糊睁眼,看到母亲美丽而慈祥的面孔,她手里是一柄半旧宫扇,然后伸出手摸他的脸,柔声说,觉得缓儿会冷哪。
他幸福的把半张脸埋在凉被里笑,像只天真的小狐狸。
破云子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的时候,他已经站到了太后寝宫之外。
九重宫阙,宫灯飘摇,就在这雕梁画栋,红墙金瓦之间,于普通人类眼中看起来空荡无人的回廊檐下,在破云子眼里,全是鬼影幢幢。
生前因这个女人而死的那些冤魂厉鬼,如今全部安静的站立在这深宫之中,等待她的死亡,和从死亡刹那开始的,他们的报复。
——皇宫风水镇压,挡得了几乎一切凶魂厉鬼作祟祸乱生者,却挡不住人将死之时,来索命的债主。
破云子不敢看,因为他不知道那其中有没有自己的母亲。
不,一定不会有他的母亲的,她那么温柔善良,怎么会和这群厉鬼混在一起?
她告诉他,要多吃素,少杀生,不作孽,这样下辈子就不用当人啦,会投胎到天上,当仙人神女,不再受人间万般苦楚。
他低下头,任玄冥牵着他,用了障眼法,到了太后榻前。
被一群御医宫女包围着,理应看不到他们的女人那双浑浊的眼睛,却精确的看向他们的方向,唇角一勾,她毫无预兆的笑了起来。
病重将死的老人能有多好容颜,可太后这么一笑,居然还有几分明艳,仿佛还是数十年前那个艳冠群芳,独享皇帝宠爱的女子。
你终于来了……她低低的说,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思想的波动向破云子环绕而来。
破云子以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个即将死去的老人,半晌,拂尘轻甩,他垂下雪白长睫:“……是的,我来了。”
老人又笑了起来,本来已经浑浊的眼神,渐渐明晰起来。
周围御医们面向宫人极轻摇头,暗示,这已是回光返照,救之不及了。
破云子依旧垂着眼,不看她,然后低低问:“你后悔吗?”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呢?”老人自言自语般的说,“我不杀人,人就杀我,我最后不是依然保不住我的儿子、我的孙子吗?但是,我若当时死了,他们便连生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慢慢说着,她的灵魂一点一点,和她的躯体剥离开来。
脱离而出的灵魂,是二十岁左右的姿态,盛年的华丽美艳,让这个女子看起来如同一株恣意盛放的牡丹。
她的身后,是垂垂老矣,白发苍苍的,已然死去的身体。
她一双美眸斜睨,看向破云子,而道士终于抬起头,直视向她,太后傲然一笑,广袖华裳,毫无畏惧,与他擦肩而过,向外面那群虎视眈眈,发出咆哮的恶鬼缓步而去。
“我只是输了而已。愿赌服输。”她这么说着,挺胸抬头,漆黑高挽的发髻上翠羽明珠,流光溢彩。
“……杀人者,恒被杀之。”破云子凝视着那个女人的脊背,低声轻语。
“所以十五皇子就懦弱到连亲取仇人性命也做不到吗?”女人冷笑,柔声而恶毒的讥笑,“不过,还是希望十五皇子记得自己的话。杀人者,恒被杀之。”说完,那个不曾回头的女人,毫不犹豫的一脚踏出,然后刹那,厉鬼扑来,那华美犹如牡丹的女人于瞬间消失在冤鬼厉魂的众口稠稠。
“……为什么不杀了她呢?你做得到的,她也好,她的孙子也好,你若想杀,随时可以。”
他身后的天魔按着他的肩膀,温柔询问。
破云子只是瞪着还围着那具已死躯体来回奔走的宫女御医,他一向笔直的视线略微涣散,低低道:“……会见不到母亲的……”
“哦?”玄冥挑眉,声音越发温软甜美,“为什么呢?”
“……母亲……母亲又温柔又善良,她一定会投胎到天上当仙女……我若是除了自卫之外的杀生,就算是报仇……我也见不到母亲了……”这么说着,破云子笔直的脊背忽然佝偻了下来,他缩起了身体,雪白的发丝微微的随着身体的颤抖而起伏,“……所以……不能无故杀生……”
颇感有趣的看他片刻,玄冥忽然破颜一笑,柔声道:“……怎可能。你们怎么会见不到彼此呢?”他又贴近一点,环抱住道士,把他的身体转向了外面,贴在他耳边说:“你看,你母亲不就在那里吗?”
“——!”破云子本能的睁开眼看去,就在那一瞬,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层层汹涌而上的冤魂之中,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还有着依稀的,他所熟悉的轮廓。
——那是他的母亲——
不对,母亲那么温柔善良,她早应该投胎去做了仙女——
破云子立刻闭上眼,他本能的想后退,却退入了玄冥的怀抱。
北方天魔温柔又爱怜的拥住他,低声笑语:“所以你尽管放心好了,你再怎么无恶不作,十恶不赦,你都会见到你母亲的,同在无间,怎能不见?”
“她也是人,她会憎恨,她会嫉妒,她也会抓住仇人,撕扯她的血肉,吞噬她的一切——”
听到这句,破云子猛的睁开眼,他不顾一切的疯狂挣扎,向前飞扑而去,却被玄冥的瘴气压制,身体一分一毫都动弹不得,连眼睛也闭不了,然后他就看着那群将太后吞噬殆尽的恶鬼开始彼此撕打吞食。
他的母亲也在其中,被其他的恶鬼撕脱手臂,扯断筋骨,他动弹不得,只能嘶喊着母亲母亲,他叫得声嘶力竭,嗓子里几乎要滴出血来,却谁也听不到。
身边来去匆忙的宫人御医听不到;外面的凶魂恶鬼也听不到,能听到的,只有从后面拥抱住他,心满意足的玄冥。
他又一次,亲眼看着母亲在他面前成为一片一片斑驳血肉。
他慢慢的没有了声音。
破云子觉得冷。
很冷很冷,冷得必须要抱着什么才能温暖。
但是这天地之间,又有什么能让他拥抱温暖呢?
他孑然一身。
他所拥有的,一身,一剑、一衣、一拂尘。
他安静下来,死死看着母亲被其他恶鬼一点点吞食,没有丝毫转眼。
要看清楚,他对自己说,母亲是怎样死的,如果他这个唯一的儿子都不看的话,谁还记得她?谁还会看呢?
破云子闭上嘴,廊下是恶鬼吞噬彼此,身边是脚步纷沓。
——这个世界就像假的一样。
道士的表情飘忽起来,旁边看着的玄冥觉得,下一瞬间,这道士可能就要笑出来。
不知道怎么,道士那张最多只能以清俊来形容的面孔,于这一刹那,居然让他觉得……非常的诱人。
让人想看他更痛苦一点,但是又让人觉得想要把他抱住,不要再痛苦下去。
——不过,这样下去,他会疯掉吧?
玄冥想着,慢慢的犹豫了一下,疯掉了的话,就不好玩了。
虽然他痛苦的样子很迷人,若这样一口气逼到绝境,固然可以满足他,但是……也就等于没法再看到他其他的样子了……
不划算。
玄冥瞬间在心里做好了决定。
恶鬼们的吞噬非常快,一会儿工夫,廊下恶鬼只剩下一只了,玄冥施施然走了过去,瘴气也不再压制道士。
恶鬼嚎叫一声,向他扑来,玄冥不闪不躲,任凭恶鬼咬上他的颈子——
玄冥血液涌出的刹那,恶鬼发出了一生无法形容,凄惨无比的惨嗥,它巨大而丑恶的身体开始融化、崩塌,魂魄们从它的身体里脱离而开,却再不是最开始那凄惨恐怖的样子,很大一部分恢复了生前的宁静平和,他们迅速没入地面,而有些依旧狞恶的,在玄冥身侧旋回绕了片刻,被瘴气压制,才不甘不愿的沉入地面。
在最后一个魂魄也沉入地面的刹那,地下传来了一个男人威严而端肃的声音,“幽皇要卑职转告,谢过天魔相助涤魂。”
玄冥一笑,“些许小事,举手之劳而已,还请幽皇不必在意。”
人死之后,入九重地府,审核生前罪衍,或直入九天,或轮回转世,或罚下地界第六魔主域内净罪,西方天魔蓐收断罪,因伤害他人而有罪者,发付南方天魔朱明,魔火净罪,因自身内疚而成罪者,发付北方天魔玄冥,沉睡于玄水之下,反省自拷,直到再无负疚,经由东方天魔句芒处重入九重地府,再入轮回。
玄冥的血,生死人肉白骨,同样的,滴血净罪。
应付完地使,他慢慢走上来,到了破云子面前,向他伸手。
在他白皙掌间,是一道温柔而宁静,安然沉睡的魂魄。
那是他的母亲,不再是死去时候的凄惨狰狞,也不是他熟悉的温柔慈祥,而是十一二岁的少女姿态,安然沉眠。
对了……母亲说过,她怀念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可以随意的玩耍,可以爬树,还可以在融融暖日里,和姐妹们滚作一团,沉沉安睡。
玄冥伸手抹过颈项,伤口立刻愈合,满把鲜血滴落在魂魄上,立刻溶了进去。片刻,少女周身浮起了一层柔软的金色咒文。
“你看,她这样就可以投胎去天上当仙女了。”玄冥笑道,抓过破云子的手,叠在自己手上,一起托着被金色咒文保护着的魂魄慢慢的,慢慢的,看着它向天际飞去。
魂魄消失在了天际,玄冥没有松开破云子的手,反而是拢到唇边,小小呵气,低声抱怨,“你怎么老是这么冷手冷脚?你四哥给你灌的补药都灌到哪个胃里去了?”
破云子还有点发愣,他看着母亲魂魄消失的方向,诚恳的道:“……此恩无以相报,贫道——”
“……闭嘴。”玄冥仍是笑着,眼神却阴鸷了下来,“我要的是你心动,不是要你报恩。你要是敢以报恩的心态说什么你为我动心,我赢了之类的,我现在就闯过天门,把你母亲的灵魂撕个粉碎。”
破云子识相的闭嘴。玄冥眼神里犹自带了一种阴郁的怒气,冷哼一声道:“刚才不过是觉得你若是就这么疯了,我没得玩而已,这样的话,你还要道谢吗?”
破云子居然点点头,深深向他折腰。
“不管君上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您救了我的母亲,就是事实。此恩此德,破云子铭记终生。”
一瞬间,玄冥也不知道自己该说啥了。
他扶了一下额头,陡然觉得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悲摧了起来。
然后他感觉到有人主动拉了他的手,他转过头去,看到的居然是破云子一张对他平和微笑的面孔。
不是之前那种孤傲讥诮,而是真正的、平和的微笑。
玄冥忽然有种感觉,他仿佛看到了在深深夜里,梅花花瓣上有细细的雪,无声的落下,落上地面,才发出柔软的,几乎听不到的,轻轻的声音。
然后他听到破云子对他说,走吧,结束了。
于是他就这么被破云子握着手,走了。
在他们身后,盛大而悲凉的钟声铺陈开来,然后有哭泣声爆炸一样向四周辐射蔓延。
在这一片已经与一魔一道没有关系的哭声里,在这九重宫阙的一角,那个一身正式帝王冠冕的男人,正专注面前一盘棋局。
这盘棋,他和太子断断续续下了快一个月,现在不过中盘而已,他沉默审视,坐在窗下,于灯花中,仿佛一帧沉默的剪影。
跟随他数十年的老内侍推门而入,跪在他的脚边,低声启奏,说颍川王已经饮鸩自尽了,临死前只盼能放过他外室腹中一点骨血。
皇帝想了想,慢慢道:“等孩子生下来,若是女的,便抱到宫里,算个妃子的女儿,若是个男孩……便和母亲一起葬了吧,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内侍领命,询问他怎么处理颍川王的丧事。
“三个月后再发丧,说因为太后过世,他哀伤而亡,名声好听,几个儿子全部封王,女儿抱到宫里来,交给皇后照顾。”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世子们的谥号也想一想吧,虽然都注定是夭折,没什么建树可言,也不能太难听了。”
他对死人和将死的人,一向宽宏大量。
死后哀荣,他从不吝啬。
“那……真人呢?”老内侍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皇帝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毫无任何征兆的想起小时候这个弟弟只爱黏着自己一个,要他讲故事,和他并肩躺在荷花池边。
——他有一双那么干净,直到现在还那么干净的眼睛。
皇帝觉得自己微笑了一下,他低低道:“随他去吧……他已经不是徐家的人了。”
是的,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叫徐缓的十五皇子,只有叫破云子的炅门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