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第67章 第 67 章

宿尽舟成功结丹的次日，宗门内门弟子排名赛继续进行。

仅仅四个月的时间，宿尽舟的名字在宗门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在排名赛途中突然升阶，还只用了四个月就成功结出金丹的乾日峰弟子一时间风头无两，就连晨梧州其他宗派宫府也听说了这个名字。

先前还能压他一头，把他逼到难有还手之力的章宵弦师兄，如今在他面前已经没了胜算。

宿尽舟名次一升再升。

迹棠场场都跟着，想看宿尽舟最终能上到什么名次，直到师父寻她，让她马上闭关，不要再耽搁时间。

她见师父神情不太对，可无论如何追问，师父都只道让她尽快闭关。

迹棠无法，把事和宿尽舟说了。

宿尽舟此时刚打完上午的排名赛，沉吟片刻才道：“既然师父让你尽快闭关，那定是有他的道理，你也就别在这里看我比赛，直接去闭关吧。”

“可你都打进前十名了，就算看到最后也不过就是十来日……”迹棠叹气，“好吧，我知道了。”

宿尽舟送她回了乾日峰，她拜见过师父，才知道师父连她闭关洞府的灵力罩都布置好了。

这下她更没有理由拖延时间。

迹棠站在洞府外，“师兄，我这一闭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宿尽舟：“一旦修炼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了，”难熬的是他才对，他压下念头，“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皇宫里不想上早课的孩子。”他比比腰以下的位置，“都这么小一个。”

迹棠撇嘴，“看来师兄是一点不舍都没有了。”

他笑：“好好修炼，我和师父等着你的好消息。”

迹棠摆摆手，“知道啦。”

她身影隐在洞府暗影中，石门轰隆隆合拢，震下零星碎屑。

宿尽舟笑脸只维持到石门关上的一刻，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合紧的石门，忍不住抬手覆上去。

身后，师父悠悠走来。

“多想无益，去玄鹤峰完成排名赛吧，其他事为师自会处理。”

宿尽舟低头作揖：“是，师父。”

*

清瑜三千三百四十一年。

距离迹棠进入闭关洞府至今，已经过去二百一十八年。

久未有动静的洞府石门今日终于有了响动。

顾岩如往常般来到洞府外查看情况，发现洞府石门微微震颤，激动地掏出灵讯石禀告师父。

“这丫头出关了？我知道了，给你师兄也说一声吧。”

顾岩又马上给宿尽舟传讯，对方只回了简短的一句知道了。

他有些奇怪，照理说师兄日日盼着师姐出关，怎么师姐真出关了，他反倒淡定了？

他估摸着洞府这两日就能开启，本打算在这里等迹棠出来，结果没过多久，就见宿尽舟御剑急匆匆飞了来。

顾岩愣了愣，“师兄不是有任务在身？”他要是没记错，宿尽舟此时应该在山下探查藏匿起来的魇族。

宿尽舟几个大步来到洞府前，模样看去可不像灵讯石听来的淡定样子。他伸手碰触颤动石门，双眸极亮。

顾岩笑着不再问，识趣地离开。

又过三日，石门颤动得愈加明显起来，伴随一道又重又闷的响声，石门渐渐打开。

宿尽舟见此情形，直接给自己施加一道清身诀。

顾岩站在雾疏真人身边，两人从远处关注着洞府动静。

顾岩咋舌：“师兄半个时辰前才刚用过清身诀。”

雾疏真人笑着捋胡须，“先前石门虽然动了，不是没开吗？”

顾岩：“我看师兄就是太紧张了。”

两人说话间石门已完全打开。

宿尽舟站在洞口向里望，里面光线很暗，他张望着，却一直没见迹棠出来。正当他等不及要进去，才突然听见里面有微小的声音。

他顿住脚步，与此同时里面一道身影飞窜出来，嗖地一下蹦到宿尽舟身上。

宿尽舟想都没想就伸手托住身上的人，抬头便看见迹棠明媚的眉眼，里面正蕴着盈盈笑意。

他几乎同一时刻也笑起来。

“师兄！”

“嗯。”

他托着迹棠的两只手想把人带进怀里，可做出来的动作却是慢慢把人放下。

迹棠看他，“师兄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时雾疏真人和顾岩也走了过来。

柳雾疏：“区区二百多年，你师兄怎会有变化？”

迹棠亲昵地叫了声师父，又抱住雾疏真人。

和其他两个弟子比起来，迹棠这个会撒娇的小辈更让柳雾疏心软，也更纵容。他抱着迹棠转了一圈才把人放下。

迹棠转身又要去抱顾岩，顾岩都张开手了，迹棠的后衣领却被宿尽舟提留起来，人也被拽了回去。

顾岩没抱到师姐，反而庆幸。他手比脑子快了一步，这要真抱到了，他怕小命不保。

“师姐，恭喜出关，师父和师兄一直盼着你出来呢！”

迹棠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师父’？”她随即笑道，“师父收你做弟子了。恭喜啊！以后你可就是我亲亲师弟了。”

顾岩不着痕迹地看了师兄一眼，正对上师兄那双清冷的眸子，明明师兄往常神色比现在更淡些，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雾疏真人：“既然出关了，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你了。”

迹棠想起闭关前师父的奇怪之处，心中也纳闷，她乖顺应：“是，师父。”

她跟在师父身后，朝宿尽舟做口型：什么事？

宿尽舟对她笑了笑，也做口型：马上就知道了。

顾岩去准备朝露茶，迹棠和宿尽舟跟着师父先一步来到洞府。

师父示意二人坐。

柳雾疏笑着夸她：“闭关二百多年就到了元婴中期，这个修炼速度放在普通弟子身上望尘莫及，十分不错。”

迹棠笑：“徒弟可一分一秒都没耽误，修炼得可认真了。”

“魇魂丹结得还顺利吗？”

迹棠想起这个还有些后怕，虽然过程艰难危险，不过结果是好的，她避重就轻，“挺顺利的，您看我现在这不好好的。”

顾岩很快进来，给三人倒茶后也坐下。

迹棠：“师父，您那时催我闭关，是不是也和要说的事情有关？”

柳雾疏喝一口茶，才不急不缓道：“催你闭关时，山下出了几起魇族伤人的事件。”

迹棠还记得师父催她闭关前问的话，“所以师父才问我有没有下山？”

柳雾疏，“为师倒不担心你走入歧途，只是你出自魇族，魇族是你的根，你若下山碰上那些同族，难保不会被他们影响。”

迹棠年龄虽已三百四十五岁，可在柳雾疏这位一千三百岁的长辈看来还是个小孩子，她又把绝大多数时间都用在了修炼上，所经人心太少，很容易轻信他人。

迹棠不解：“魇族为何伤人？”

柳雾疏：“起初几起都是魇族入梦，于梦中折磨普通百姓，以此令百姓日日噩梦缠身，他们以噩梦为食，直到百姓受不住煎熬，自尽有之，疯癫者也有之。”

迹棠蹙眉，“魇族中确实有为了觅食噩梦而故意折磨梦境主人的，父亲还是族长时，就明令禁止魇族不得为觅食故意伤害梦境主人。只是现在魇族的族长是薛寐，我也许久不回魇族，不知魇族如今境况……师父说起初，这么说魇族之后还在继续伤人吗？”

柳雾疏：“是，那就像魇族开始大范围食梦的一个讯号，从起初山下的几起，慢慢扩大到各个城镇，如今连皇城也深受其苦。现在整个晨梧州的百姓人人自危，日夜不宁，心惊胆战。”

迹棠惊愕不已，“怎么会这样……”

那是她的同族，她生在那里，长在那里，是他们的一员，即便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可她心情还是复杂难明。

“我还没离开族中时，族长已经换为薛寐，他没有废除父亲立下的规矩，在那之后有些魇族会以折磨梦境主人而食得噩梦，可那都是极少数。薛寐族长虽不会像我父亲那般严厉处置，但也会有所惩治。”

“魇族现在如此大范围的进食十分蹊跷，会不会另有内情？”

“也许有，也许没有。”柳雾疏道，“迹棠，你出自魇族，了解魇族比我们都多，你对魇族有感情，会为同族设身处地想，可晨梧州的宗派宫府不会，他们只会在见到越来越多百姓被魇族折磨时，感到憎恶和痛恨。”

“迹棠，你能明白吗？”

这话听着残酷，却是事实。

迹棠知师父用心良苦，他没有一味安慰，而是把事情客观讲明白，迹棠也不是无知小儿了，怎么会不懂。她垂眸应：“徒弟明白。”

柳雾疏对宿尽舟点点头。

宿尽舟轻声对迹棠说：“晨梧州修士在这百年间组建了绞杀组，组中有各宗各派的修真弟子，也有自发加入的散修。溯玄宗也派了弟子加入，我下山时就制服了些魇族。”

迹棠放在腿上的手渐渐攥紧，“那些魇族会怎么样？”

宿尽舟只得实话实说：“绞杀。”

迹棠心乱如麻。

宿尽舟：“我偷偷将制服的魇族关在乾日峰后山，你现在也出关了，不妨去问问他们。”

迹棠抬起头来，“师兄……”

他伸手覆在迹棠攥紧的拳头上拍了拍，“长久以来魇族与他族相安无事，怎会突然大规模伤人，这里面确实蹊跷。只是我抓来的魇族一个个守口如瓶，无论如何问都不开口，也许等你去了，能问出些什么吧。”

迹棠听完就要起身，“我这就去问问！”

柳雾疏手往下一压，让她稍安勿躁。“先坐。”

迹棠心里虽然着急，却还是听话坐下。

“以晨梧州现在对魇族的态度来看，你不适合出现在人前。我们自家人是知道你的，可保不准外面人要一棍子打死。掌门师叔已与我商量，在这件事没有定论前，你就暂时在宗门里活动，莫要出宗。”

“宗内有一众前辈真人坐镇，还有你那些师兄师姐在，你在宗里十分安全。”

溯玄宗这是要保她。

迹棠带着鼻音答：“是，我知道了师父。”

柳雾疏见不得迹棠委屈，本还因为担心而有些严肃的脸，眨眼间就柔和下来。

“行了，多大的人了，还想哭鼻子？”

迹棠只是眼睛有些发红，“我没哭。”

柳雾疏，“看这可怜兮兮的小样子，”他见不得这个，别开眼摆摆手，“别在为师面前碍眼，跟你师兄去后山吧。”

迹棠‘哦’了声。

师父这别扭的性格迹棠早有领教，看似吹胡子瞪眼，实则可能只是老头不好意思了。看似嫌弃赶人，实则是他心软，不想表现出来。

迹棠对师父恭敬一拜，才随宿尽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