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我矮身闪躲过袭来的短棍,后跃上一块树桩跳起抬腿斜劈向人的头部,被挡住后紧接着后踹腹部,但他就像是预判到了我的每一步动作,躲避,阻截,反击,每过一个来回都更占上风。最后他抓准了我侧方位暴露出的一个漏洞一拳将我掼倒在地。他让我想起了塔利亚,即使他的格斗风格要更为刚猛,更为狠厉,他和我一样身体素质超越人类,而他深深了解要怎么让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限。他说他要训练我变得足够应付任务,但在我看来他只是因为讨厌我想让我挨打。
“你心不在焉。”
“所以呢,你还要我打个折吗?”我没好气地嘁了一声,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斯莱德没有继续的意思,他走到旁边的桌前将头罩掀开摘下,一边解松自己的制服,声音里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有待考虑。”
“没门,我很贵的!”我叫了一句,刚想说几句塔利亚总在我耳朵边念叨的血统论的话来体现身价,一抬头见到人已经把自己上半身的衣服都脱下来了,成年男人如同雕塑一般坚实完美的躯体裸露在外,制服是连体的,我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他的蓝色眼睛下移到脖颈,到大胸,八块腹肌,再往下……
然后我的双手非常知廉耻地遮住了眼睛。
斯莱德转过头看见我的反应,发出一声嗤笑。
“妈的笑屁。”我愤愤地骂了一句,余光看见温特格林从别墅里走出来,手里还有一件暗红色的丝绒浴袍。斯莱德换好浴袍后就走回了别墅,我对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这栋度假别墅在哥谭某个偏远的不为人知的山林中,我暂住在这里了几天。装潢风格优雅古典的大房子,可以滚来滚去的豪华大床,还有一个阿尔弗雷德般的老管家和性格糟糕的男主人。我总有种错觉自己正生活在一个低配的韦恩庄园。
“陶德小姐,晚餐准备好了。”温特格林整了整墨绿色西装的袖口,边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别墅。温特格林是斯莱德的战友,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朋友,我想说物以类聚,但事实上他比一个蒙面的雇佣兵看起来要正派得多。更何况他的气质真的很像阿尔弗雷德,比起斯莱德我对他的态度要亲近很多。这几天和斯莱德的对话都是没有营养的互相挖苦,互相找不痛快,两个人都不着急多谈任务的事,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很默契了。
“你知道斯莱德为什么要得到泰拉吗?”
温特格林说:“据我所知,泰拉正在一个秘密的人体实验机构受到非人的对待。”
我皱皱眉,语气狐疑:“所以斯莱德是出于好心?”
“你可以这么想,陶德小姐。”
我毫不留情地指出:“我也可以认为这是斯莱德让我不干涉他的邪恶计划而编出来的说辞。”
温特格林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多了一层复杂的情感,接着他沧桑的声线缓缓说道:“你了解他,认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邪恶之人。但事实上威尔森先生并不像常人所想象的容易看透。他不仅是一个佣兵。即使他自己也不承认,但他心底确实将小泰拉的遭遇当作是他的责任。他也许不爱她,但仍旧想要治好她,拯救她,而不是将她当做一样毁灭性武器关在实验室里成为研究品。”
我愣住,良久之后才干巴巴地问了句:“为什么要告诉我?”
“你需要一个答案,不是吗?”温特格林对我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我们最终站定在餐厅门口,也许斯莱德在里头,也许不在,但都无所谓了,有某个一个瞬间我在内心迫切地想要逃离这里。我仔细观察了他的眼神,面部表情,每一个微小的动作,温特格林没有撒谎。
——你对莉西亚一无所知,侦探。
我回忆起布鲁斯对塔利亚说的话,他信任一个折磨我控制我的女人,相信她对莉西亚的预言并企图要将我关进另一个牢笼里。而相比之下斯莱德这种人却会想着解救泰拉?
去他妈的蝙蝠侠。
我阖上两眼颤抖着呼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餐厅门把上拧动。
“谢谢你。”我对温特格林说道。
走进餐厅后我见到斯莱德正坐在餐桌旁的沙发上翻看着一本书。
“你在和温特格林聊些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任务?”我心情不悦,看见斯莱德就更加烦扰了,没有回答就直接问道。
他抬起目光看向我,蓝眼睛里依旧透露着一股子捉摸不透的意味,我以为他要像往常一样冷嘲热讽几句,但几秒后他只是不轻不重地吐出了一个字:“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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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青少年。”
“谁知道呢?”
坐在案前的女人将桌上的台灯灯光转向我的脸,我肩膀瑟缩了一下,不由得松开绞紧的手指去遮掩眼睛。
褐发女人端详了我几秒钟,把灯光重新照向自己案台上杂乱的纸张,一边低头处理文件一边说:“你越来越疯了,她还是个孩子,吉尔兹。早晚我得亲自为你叫GCPD。”
膀大腰圆的男人双手啪的一声撑在桌上,红色的络腮胡子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他手舞足蹈地争取道:“嘿,莱拉,相信我,这不是个普通的孩子,她是个战士。我在街上见过她和人打架了,她一个人扳倒了一个机车帮。你理解我的意思吗?她有天赋!戴上个面具,换身衣服,没人会看得出她多大。而且她自己心里也没数。”
“什么叫她自己也没数?”女人抬起眼睛问道。
“她失忆了。”
吉尔兹转过头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胆怯地小声解释说:“我……不记得我是谁了,我不知道我来自哪儿……我只是想找个住的地方,还有一点钱,他说你们这儿可以提供……”
“她来自西边。”男人俯下身压低声音对人的耳朵旁说,“你知道的,就那个前几天发生意外爆炸的实验室。”
莱拉皱起眉:“我听说了,但我以为他们把该跑出来的东西都回收了。”
吉尔兹耸耸肩,眉头夸张地一挑:“显然不是,你看见她穿着的拘束服了吗?我们都见过那个地方关着的人能有什么能耐,这个女孩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指尖的钢笔转了转,思忖几秒后抬头转向我,乌黑的眼睛打量我时就像在审视一样商品的价位,我低垂下眼睛不敢直视她。最后她抿了抿嘴唇,说:“我们不是慈善基金会,不会提供给你钱和住所。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挣得它们的机会。出门左转,吉尔兹会带你去等候室。”
“太棒了!回见莱拉,我就知道我可以指望你的。”男人欢快地拍下了手,大手按住我紧绷的肩膀将我领出了门。
办公室的门在我们背后重重关上。我甩了下肩膀试图让男人离开些自己,但无济于事,他就像真的缠紧一棵摇钱树那样紧搂着我。
“你可真擅长扮演一个见钱眼开的人渣,斯莱德。”
他从那滑稽的假胡子底下低低地哼出一声不客气的冷笑:“彼此彼此,你这又蠢又怯懦的小白痴。”
我边走边说:“我还期待过我们能扮演一对温馨的父女,你瞧,我刚有这一头银发时就想过自己会不会也是你哪个忘在世界角落里的女儿。”
“安分点闭上你的嘴,你在放松警惕。”
斯莱德用刚刚还对女人谄媚的那张脸摆出他自己的凶狠的模样,警告完我后就将我送进了走廊尽头的一间等候室。打开门时我们望见里头还有另外几个人,男人的眼神瞬间换了一个风格,笑容油腻地拍拍我的背,脸上的假赘肉显出逼真的皱纹,絮絮叨叨地嘱咐道:“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晚点会有人要你上场。你赢了比赛,就像你干倒街道上那群小混混那样,那可简单了,你想要什么都会有!”
我木木地点点头,然后被他推进了门。
这里是地下一层,房间内很阴暗,两条灯管的其中一条时不时闪一下。说是等候室但是除了散落在角落里的一些狼牙棒之类的武器外空无一物,几个身材高大肥壮的男人目光注视向我时就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但他们知道这里的规矩,选手在上台前不得互相攻击,他们只是那么瞧着,用轻蔑又贪婪的目光,可能还在脑子里演习过几十遍要怎么把我的细胳膊扯断下来。
我作出害怕的神色,眼神闪躲地溜到房间的角落抱膝坐下在地上。
泰拉·马克夫没有离开哥谭,她曾经被送往洛杉矶,但最终还是被秘密遣返到哥谭的一家秘密的研究机构。洛杉矶那里被买通了,如果有人提出探望,医生只会以她的状况过于危险不适宜近距离接触为由,让来访者在一间空病房外远远观望泰拉昏迷的虚拟成像。
那家研究机构背后有秘密的庞大势力在支撑,他们聚集各种具有特殊能力的青少年,进行各种试验和研究。他们的爪牙涉及到哥谭乃至整个美国的地下世界,这个赏金擂台的主办者莱拉·卡德尔吉也是其中一员。斯莱德要求我取得她的注意,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别紧张,他们懂规矩的。”
一片阴影遮挡在我身前,视野里出现一支装着气泡饮料的绿色玻璃瓶,我愣愣地接过瓶子,来人走近一步和我并肩坐在一起。我转过头,他很年轻,不会超过二十岁,上半身只穿着一件破烂的无袖牛仔马甲和背心,体格精壮,看得出经受过训练,但过长的杂草似的的红发和满脸的胡茬,以及那副空洞的蓝眼睛让他显出些久经世事的沧桑。
“什么规矩?”我问。
“上擂台前不能斗殴,否则就会被提前退赛。”青年拧开另一瓶饮料,眼睛也没看我就是漫无目的地瞧着前面的几个壮汉,“你是新来的吧?为什么来这儿?”
我扮演着一个懵懂的被拐骗来的少女,直白地说:“我想要钱。”
“好理由。”他咧开嘴笑了一声,随后仰头将瓶子里的气泡水咕咚咕咚灌进喉咙半瓶,发出一声响亮的嗝音,然后他和傻愣在一旁的我碰了碰瓶,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你该尝尝,小家伙,这能让你上台的时候如有神助。”
我半信半疑地打开瓶子,凑近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我不经意地皱皱眉。
“你不喜欢?”
“对醉酒有不好的回忆。”
他像个浑球似的嗤了一声:“待会儿上台挨打疼得喊妈妈的时候可别求我要。这东西在这儿可稀缺着呢。”
我在他哄诱般的目光下,两手捧起瓶子小心地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水还没滑进喉咙就听见他幽幽地来了句。
“我在里头掺了毒药——规矩说不能斗殴,可没说不能毒死竞争对手。”
“噗。”
“噗哈哈哈哈哈我骗你的啦。”
青年看着我咳出来的酒水不禁迸出快乐的大笑,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笑说:“就算要毒我也不会找一个小姑娘下手。”
我擦了擦嘴,因为自己被耍了而难以置信到有点想笑,突然觉得斯莱德刚刚说我白痴是个很中肯的评价。除了对他那样有反派光环的浑球,我都太容易放下戒备心了。
“不过说真的,在哥谭能赚钱的地方可多了,这儿不是个好选择。”
“那你怎么在这儿?”我没好气地说。
他说:“我?我在这儿干活,哪儿要托运尸体了就会找我。我希望待会儿不会见到你,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