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意阑珊,暖日和风,柳月吟的后背却冷汗涔涔。
看王爷近来对苏晴晚的那股体贴热乎劲儿,真要去王爷跟前理论,还能有她什么好果子吃?苏晴晚这是铁了心要把事情闹大!
都怪那个反水的小贱蹄子王氏!
柳月吟见形势不利,反应极快,连忙收敛起傲慢神色,垂下眼睑,向苏晴晚屈膝一福:“姐姐,今日之事,全是我与乔氏一时迷了心窍,言语不周,姐姐温良贤惠,有容人之量,且饶过我们这一回吧。”
“容人,容小人吗?”苏晴摇了摇手中的梅录竹绫绢扇,嘴角轻扯道,“你怎么说我都不打紧,可是你居心不良,竟然张口诅咒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不下来,换作任何一个母亲,都是不可饶恕的。”
柳月吟听到“小人”二字,好似无形中被扇了几个耳光,她面颊顿热,一瞬间红了眼眶,杏眼氤起水雾,扑通一声跪在铺着卵石的地上,做足了无辜委屈的姿态,“姐姐明鉴,我从未生过诅咒小世子的心思。我已知错,以后不会再胡言乱语,但求姐姐宽宥。”
乔雪薇小腿肚一抖,也吓跪了,“妾也知错了,求娘娘宽宥。”
苏晴居高临下看着柳月吟,扯长了尾音道:“本妃可没有你这样的妹妹,满口胡言,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这个柳侧妃,行为做派跟个麻袋似的,特别能装。
嘴巴那么贱,你以为你还能当王妃吗?
柳月吟心里恨死了,偏还不能拿苏晴晚怎么样,她咬咬唇,细声呐呐道:“是,妾僭越了,还望王妃娘娘恕罪。”
苏晴没急着回答,晾了她们好大一会儿,算着差不多腿跪麻了,才开口道:“看在你们真心实意悔过的份上,本妃不会把今日之事告到王爷跟前,只罚你们在这里好好站着,不准丫鬟伺候,不准撑伞遮面,要说完一个时辰的‘王妃是大美人’,才准走!”
穿过来这么久,她算是看的透透的,王爷的宠爱是后院每个女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她有把柄在手,谅柳侧妃也不敢不服。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啊!
柳月吟听到苏晴的话,深吸一口气,指甲用力抠在掌心,才勉强把胸腔里的怒气隐忍下去,颤声道:“妾遵命,多谢王妃娘娘。”
“至于你——”苏晴不知道王碧芙的名字,对她笑了笑,“你是个明事理的,本妃很是欣赏。芷兰,命人去库房挑几件漂亮首饰,赏给她吧。”
“是,奴婢遵命。”芷兰福身道。
王碧芙喜上眉梢,嘴角的一颗美人痣添了几分俏皮,她又福身道:“妾多谢王妃娘娘赏赐,娘娘万福。”
其他几个侍妾通房连肠子都悔青了,这么好的机会讨好王妃,一念之差,就给错过了,白白便宜了王氏。
“好了,起来吧。”苏晴看向地上跪着的柳月吟与乔雪薇,“你们俩也起来吧,不要忘了本妃的吩咐,以后管好自己的嘴。”
“是,妾谨记娘娘教诲。”柳月吟与乔雪薇在丫鬟的搀扶下徐徐起身,许是跪的久了,身子晃了一下才稳住。
喘口气,两人站在一起,齐声开始念:“王妃是大美人,王妃是大美人,王妃是大美人……”
苏晴憋着笑,点了点头,对芷兰道:“走吧,咱们去前面看看。”
芷兰扬眉吐气地“哎”了一声,上前扶着主子的胳膊。
“妾,恭送王妃娘娘。”
苏晴瞥了柳氏与乔氏一眼,眉梢舒展,心情大好地往前走。
你们俩好好在这里罚站吧,脸晒黑长色斑才好呢!
穿过花园,芷兰忍不住一问:“娘娘,您以前说,正室终究是正室,需宽怀待下,不必与她们争一时的长短,为何……?”
为何这般招眼的教训柳侧妃与乔侍妾了呢?
苏晴今天怼人怼的过瘾,想想确实有点崩人设,不过她扯皮的本事不是盖的,拉住芷兰立即开启了洗脑模式:“在王府经历过这么多事,我的思想观念改变了。我是王妃,也是有尊严的,人家欺负你,你不还回去,还等什么?这人呀都是贱骨头,欺软怕硬,柿子只会挑软的捏,这回你忍了,他们看你懦弱,遇事只会忍气吞声,指不定更加蹬鼻子上脸,无限次的退让,只会让他们觉得你好欺负。”
芷兰听完,用一种崇拜的目光望着苏晴,王妃所言真是好对好有道理!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女子本弱,为母则强。王妃为了腹中的孩子,也要争一争,不能任由柳侧妃横行跋扈下去。
柳侧妃与乔侍妾沆瀣一气,今日被王妃收拾了一顿,往后还不得夹起尾巴做人?
“娘娘之见,果然奴婢不能及。”芷兰笑着福了福身。
苏晴将小姑娘的崇拜照单全收,扬起下巴,转头向后面的人道:“以后再有人敢欺负刁难咱们锦汐院,不用害怕,尽管告诉我,或者常总管,查明之后,会为你们做主的。现在把头都给我抬起来,精精神神漂漂亮亮才是正院的该有的气质,都听见了吗?”
好歹是正院里的人,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畏畏缩缩的像个什么样子?脸上都写了“我是弱鸡好欺负”,人家不欺负你欺负谁?
几个丫鬟懵了一瞬,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抬头挺胸,底气十足回道:“是,娘娘,奴婢听见了。”
跟了这样一个随和有能耐又有地位的主子,她们祖上真是烧高香了。
“嗯,这样就对了。”苏晴将绫绢扇搭在额头,瞧见前方的一处建在水上的六角攒尖亭,觉得挺有意思,指着那边道:“咱们去亭子里吧,我走的有点累了,正好喝口茶歇歇。”
“是。”芷兰一听王妃说累,忙使唤小丫鬟先行一步去亭子里铺上引枕软垫,备上温水点心。
天光温煦,池中碧叶亭亭,叶底游着几尾锦鲤,静中有动,宛然有趣。
苏晴往红漆美人靠上一歪,接过芷兰奉上来的青瓷茶盏,慢悠悠喝了几口温开水。
怀孕之后她不敢乱喝东西,怕对胎儿有影响,把红茶绿茶奶茶什么的都给戒了,白开水最健康,多喝一些也不妨事。
苏晴把茶盏递给芷兰,“喝好了。”
芷兰将茶盏交给身边的二等丫鬟,从石桌上端了一碟子雪白的芸豆糕,双手捧过去,“这池子里鱼儿可多了,养的又肥又壮,您要不要喂鱼玩玩?”
苏晴一听来了兴致,掰了块糕点扔下去,果然许多色彩斑斓的锦鲤哗啦啦摇着尾巴都来了,张着大嘴等投喂,那么密集还真有点瘆人。
喂完鱼,苏晴坐着同芷兰闲聊,“如今四月里,过了夏天,差不多九月底十月那会,我就该生了。”
“是啊,娘娘。您生产时天气不冷不热,坐月子一点都不受罪呢。”
苏晴觉得挺好的,古代没有空调,月子里不能见风,要一直待在屋子里,还要整整一个月不能洗澡洗头,如果在大夏天里坐月子,简直活活受罪。
那样人还不得发臭发霉啊?
她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肯定受不了脏兮兮的样子。
苏晴庆幸地笑了笑,“嗯,秋天坐月子,挺好的。”
“王爷,王妃在前边亭子里呢。”不远处,常福站在连千翊身后,恭声道。
连千翊这几日被后院的那帮女人们闹的脑壳疼,不是炖了药膳送到前院献殷勤,就是变着花样邀他对弈品茶、赋诗赏画。
他哪有那个闲心。
看到亭子里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眼角化开一点柔色,负手前行,挺括的肩膀上阳光披洒,“本王过去瞧瞧。”
“王妃。”
清朗温润的声音传来,苏晴转过头去,唇角还保持着浅月般的弯弧,眼睛晶亮亮的,盛满明媚的笑意。
连千翊穿着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锦袍,长身立于亭前,墨发高束,俊美的脸上浅笑倏忽,身后有满园的明丽景致作衬,好似一副写意风流的画卷。
和连齐一样,贼拉帅。
苏晴从美人靠上起身,莞尔道:“王爷来了。”
连千翊阔步来到近前,把苏晴的双手拢在自己的掌心里,他的眼神像是一朵暖云,轻软又柔和,“你的手有些凉,本王给你暖暖。”
苏晴想抽回手,无奈被他紧紧箍着不肯松,脸颊不觉间晕起淡淡的樱粉色,“王爷,我不冷。”
连千翊把她拘谨的情态理解为害羞,沉声吩咐:“全都给本王退下。”
王爷与王妃要说体己话,丫鬟们连同常福一道,默默退后,站到亭子外头。
连千翊饶有兴致地端详面前的女人,狭长的桃花眼里透出笑意。
今日的她,一身绛红襦裙,肌肤白皙,温柔娇媚,十分好看。
四月梨花犹胜雪。
连千翊垂眼轻笑一声,“王妃今日很美。”
苏晴禁不起这么直白的夸奖,耳根有点热,佯装淡定地谦虚一把,“王爷谬赞。”
“下次本王得空,陪你赏园。”
苏晴被他的笑容晃晕了眼,脱口而出:“好。”
连千翊脸上的笑容浓重了些,长臂一伸,将她轻揽进怀里。
苏晴的手心贴在他的胸口推了推,胸肌结实有力,手感真是难以形容的美好。
这个王爷,平时要对付后院那么多莺莺燕燕,居然身体没有被掏空,也是神奇。
怀里的女人不知道为何偷偷笑了起来,明眸皓齿,漂亮的嘴唇红润润的,过于诱人。
连千翊忍不住捏起她的下巴,低头去寻那芳唇。
苏晴瞪大眼睛,内心惊呼,这货要亲她?
不就是摸两下胸肌,占了一点小便宜,至于动嘴吗?
苏晴淡扫的蛾眉微蹙起来,小手用力推他胸膛,声音低且染着若有若无的羞涩,“王爷,这是大白天呢,旁边还有人在,多不好意思,您还是别……”
连千翊微微一笑,话音里打趣的意味不要太明显,“他们不敢看的,无妨。王妃把他们当成木头便可。”
说完又臭不要脸地凑过来。
苏晴早上吃了两三只猪肉虾仁馅的馄饨有点腻,加上她心里比较排斥这个吻,一紧张,突然胃里一阵翻涌,直犯恶心,想吐。
连千翊看她皱眉摇头,表情痛苦,急急松开了手,扶着她的胳膊,关心问道:“你怎么了?哪里难受?”
苏晴还没来得及后退,捂着胸口呕了一声,低头吐出一大口,溅在了他的衣摆上。
突然之间,亭子里面鸦雀无声。
苏晴:吐了王爷一身,我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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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