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白早晨是被手机吵醒的。
他眼睛还没睁开,就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身上还穿着昨晚的半袖,伸长了胳膊去拽滑下腰间的被子。
手机的视频通话也消了音。几条语音静静地等他去听。
“记得叫阿姨过来给你做饭……”
臧白抱着被子好一会儿,才回了一个嗯字。
他昨天一天都很恶心,没有吃什么饭。本来挺难受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连澡也没洗,空调也开得低,一早晨鼻子跟堵了棉花似的。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丝毫睡不着。最后起来去厨房里找了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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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每周一都会换座位,三排三排的轮流换,谁去的早,可以选择一下座位。
臧白简单吃了点,套上九中的校服外套,就去了学校。
“咱们坐哪儿?”
“靠窗,老师看不见,我理综作业都没写。”
一阵桌椅划过地面的尖锐噪声中,都是男生的惊呼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就写了个语文。”
“你还不如啥都不写呢,语文不查。”
一只手搭上臧白的肩膀,陈卓燃从后面站到他身旁,“嘿!来这么早啊,
我们坐最后一排。”
臧白摇了一下头,“你坐前面吧,我去后面单桌。”
空荡荡的桌子,什么书都没有,仅有的几个科目的课本也在他的书包里,臧白将桌子搬起来。走到后面才看到已经有了一张放着英语真题套卷和高考3600词的干净桌子了。
因为抓着桌子,冷白的手背上显出隐隐的青筋。
看来有人坐了。
臧白放下桌子,叫了声陈卓燃。
一回头,差点撞在一个人的肩上。那人侧了侧身子……
“阿嚏——”臧白慌忙抬手去遮。
刚从前面往过来走的陈卓燃,亲眼看见了唾沫星子落在了一个人的胳膊上。
手里抓着书,登时僵在了原地。
“不,不好意思。”臧白睁开眼睛,看到对方的胳膊,狠狠皱了一下眉。慌忙道歉,伸手去拿书包夹层里的湿巾。
发觉臧白的不知所措。旁边的人先一步接过了他手里拿着的蓝色湿巾包。
臧白抬头,感觉那人躲了躲。
草!
我他妈是病毒吗
对方撕开纸巾擦着胳膊,臧白的视线恰好到对方的鼻尖。
松松垮垮的领口里,冷冽的锁骨和突兀的喉结在略暗的清晨光线下,莫名地欲。略削但不失平润的下巴,橘粉色的唇色中带着点冷调,仅是这唇,就有一丝温柔的错感。
他擦完了胳膊,抬头时,没了头发的遮挡,臧白才看到了他的正脸。
直挺的鼻梁往上,深深的黑眸中,淡淡的疏离感隔着约五公分的距离透入他的心脏,让臧白的原本尴尬的心情瞬间直线下降。
“没事。”
对方说了一句,手上的杯子放在桌角上,侧过臧白,坐到了那个座位上。
臧白手指搭在搬了一半的桌子上,原本还想坐在最后面的想法一丁点儿也没了。
陈卓燃及时地过来打了圆场。
“你是老猴说的要转下来的同学吧。你好,他是臧白,我叫陈卓燃。”陈卓燃的手略微搭在臧白的后背上。
班里其他的几个同学,从刚才臧白和新同学对上的时候,就被吸引了视线。
现在都抓着桌子,跃过去。围在江沂座位旁。
“新同学认识一下,我叫……你是哪个班转下来的?”
“我们班氛围很好的,不用拘谨,咱们一天就能熟了。”
“本来我以为来的是妹子,竟然是这么帅的一个同学,也挺好!”
江沂站起来,“我叫江沂。十八班下来的,请多多关注。”
“操,你就是江沂?!!!”
几个大男生颇高的嗓门,让臧白眉间狠狠跳了跳。
陈卓燃坐倒数第三排,帮臧白把桌子搬回去。
“我坐里面。”臧白把两个人的座位换了一下。他上课睡觉,坐外面不仅会打扰陈卓燃听课,而且里面反光,看黑板很费力。
臧白把书包放在里面桌子上,向后瞥了一眼,问道:“江沂是谁?他们怎么都认识?”
陈卓燃:“江沂啊!哥,你不知道?去年高一三千米第一,直接虐爆高三的记录。那家伙跑步贼猛,大家都怀疑他不是冲着第一去的,而是冲着破校记录去的。”
看到臧白木然,不为所动的神色,陈卓燃一拍脑袋:“啊,我都忘了。你去年运动会不在操场上,你陪对象去了。”
臧白没说话,他一直都在操场上,就中途陪格格去了一次东楼的超市。
“其实前三圈的时候,大家都没怎么认住脸,后来四圈一直第一,那真的太惹眼了。江沂跑步脸都不崩!卧槽,我要是个女的,分分钟承受不住。”
臧白往后又看了一眼,掀起眼皮,看着陈卓燃嘴皮不停。
“帅吗?”
声音低哑,闷闷的。明明是问句,可听在耳朵里,就是:帅?是你审美不行,还是我眼拙了。
陈卓燃瞬间改了口:“还行吧,欸?臧白,你鼻子怎么是红的?是不感冒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吧。借张纸。”臧白抬手从他桌子上抽了几张抽纸,去了厕所洗鼻涕。
学生陆陆续续都来了,一眼都看见了最拍靠窗那个男生。
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六班,五十多个人,女生只有十八个。女孩子们看到江沂,眼睛都亮了亮。
拽着身边闺蜜的衣服小声说“颜值高诶!”
男生见了都是叹了一声:哎……我们想要小姑娘啊!
不过,还是屁颠屁颠地过去围着江沂。“嗨,哥们儿!欢迎来我们班,初来普班别不适应,下课去踢球?奥赛班的精英可踢不过我们。”
聂远超刚说完话,就被后面来的班长拍了一下,“咋说话呢。欢迎新同学。”何浩宇向江沂笑了笑。
班里正吵闹着,班任手里捏着一个黑色的老干部手提袋,夹了一本化学有机书从前门进来了。
“上课铃没听见?刘老师和赵老师都和我说过咱们班的纪律问题了,硬等着老师亲自来我这里说?”
全班唰的一下坐回自己的位置,统统埋着头,一片寂静……
“咳咳……”
“咳嗯……”
班任候鸿扫向下面假意“嗓子疼”的同学:“都怎么了?”
“老师,您背后。”前排一个女生抬起脸,眼神示意门口。
老猴转头,臧白乖乖地在门口站着。
就在全班同学静等老猴的惩罚,为臧白捏一把汗的时候。
候鸿手指点了点讲桌:“还站着干什么?你们瞧你们一天天的,让我给新同学留下什么印象?”
老猴说完这句,下面同学悄悄地笑了。气氛也没那么紧张了。
臧白低头走下去自己的座位,撑着下巴,鼻尖红红的,等着班任讲话。
“江沂,你上来介绍一下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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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猴的化学课刚下,臧白撑了四十多分钟的脑袋就压在了胳膊上,躺在桌子上睡觉。
陈卓燃正低头琢磨着有机物苯环儿的题,练习册上突然拉上了一道黑影。
他茫然地抬头,见江沂一手拿着一瓶农夫山泉,从他桌前经过,将一个黑色的口罩放在了臧白的桌子上。
“卓燃,你帮我接个水,我不想出去了。”臧白恰好从墙壁那边转过来,把桌肚里的水杯递给陈卓燃,就看到了走过去的江沂,还有自己桌子上的口罩。
他抬手捏上口罩的包装袋,声音更闷了:“他给的?”
陈卓燃点头:“嗯嗯。”
臧白:“哦。”
“臧白,你们认识?”
臧白撕开袋子,取了戴上。摇摇头:“不认识。”
“那……”
“是觉得我打喷嚏传染别人吧,所以让我戴上。”臧白自裤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放在陈卓燃桌子上:“你帮我给他,我再睡会儿。”
说罢,面对着墙,闭上了眼睛。
他对江沂好像没有那么敌意了……
那家伙有洁癖吗?
臧白哪里受过别人这么不待见,从江沂躲他那一下,他心情就很不好。
现在也只是缓和了那么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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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里渐渐暗了下来,窗外乌云密布。隐隐有下雨的趋势。
班级里的灯都打开了,窗外的冷风也嗖嗖的吹得靠窗的同学受不了,都合上了窗。
刚一合上,大滴大滴的雨珠就打在了窗户上。
“啥天儿啊,突然下雨……”
班里只有少数的人带了伞,其他人都问带手机的人借手机,让家长来接。
臧白睡得昏昏沉沉,陈卓燃叫了几次都没有叫醒。
“臧白,下雨了。你用不用打个电话让你家长来接?”
他睁了睁眼,低低道:“不用。”
他说的睡一会儿,就睡了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