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许久,袖子里藏着不甚锋利的瓦片,素白手指因为用力渗出血迹。
在她“期盼”注视下,躺在茅草上的少年轻颤了下眼睫。
少年生了张隽秀至极面庞,端是渊清玉絜,如圭如璋。
她呼吸更轻,背后生了层细密冷汗,咬紧唇瓣。
缓缓地,少年终于睁开眼。
一双天然含情的桃花目,墨瞳深邃,睁眼间不见焦距,他眉宇轻蹙,微有疑惑,本身拥有的神识让他知晓面前有人。
薄红唇瓣微启,他先问道:“你是谁?我..为何看不见?”
闻淑乐很快发觉他这双毫无焦距双眼,她的表情从开始的苍白转为喜意,心生一计下嗓音更是清甜可怜,“我是你娘子,你怎会忘了我?”
她将自己未来性命压在了施璟身上,这是她下过最大的一场赌注。
好在结果没让她输。
施璟是极为心细的人,闻淑乐放下手中的瓦片,开始为她第一句谎言编造无数个谎。
闻淑乐:“......后来打仗,我和爹娘逃难中走散。我就一个人躲进大山生活,后来碰到了山贼,那些山贼好可怕,他们抓走我,说看我有点姿色,要我做压寨夫人。”
闻淑乐编造着,把自己打造成天下最无辜最纯洁少女,与魔教一点干系都没。
施璟面色漠然,察觉自己失忆失明也并无惊慌情绪,静静听着她讲,镇定平和,这样姿态真不是一般修士能够养成。
“施郎,你猜猜后来怎么样?”
少女悄然贴近,身上带着浅淡药香,他身体本能想往后躲,忽然又想起他们关系,他不应该躲,“我出现了。”
“真聪明!”闻淑乐语气轻快在他耳侧,目光却始终警惕盯着施璟。
她才与施璟刚打交道没多久,眼前之人有随手捏死她的实力,她不敢放心。
“那时候我大喊着救命,施郎脚踏飞剑,从天而下,一袭白衣胜雪,真真是我梦中情郎模样!”
施璟却突然道出一句莫名,“那时几月?”
闻淑乐想了想道:“五月。”她不想给他细想时间,便赶紧扯回话题,“施郎,听我讲!那可是我们一见钟情地方。”
约是一见钟情的字义给人的震撼太大,施璟好一会都没出声,清冷面上透着难以理解的茫然。
“你像话本里的侠客突然出现,我身边的山贼怕得浑身瑟瑟发抖,连忙跪在地上向你求饶,喊道仙人恕罪。”
闻淑乐极力搜寻脑海中少得可怜的浪漫基因,拼凑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你惩治那些作恶多端的山贼,我也决定跟随在你身旁,然后我们成了亲。”
少女嗓音陡然一转,变得惊慌可怜起来,“我们相爱走过一路,很快我又遇到奇怪的人,他们莫名将我捉了起来,后来我从他们嘴里得知,那是魔教。”
施璟从她的话中感受到熟悉字眼,似随意问道:“你被抓走,那是几月?”
闻淑乐心里没底,但她不敢随便多编造出来几年时间,她目的是为修仙,自然不想等她进到莫云门就被揭穿是骗子。
所以在时间节点,她只好保守说道:“六月。”
不问还好,施璟敏锐的察觉到其中说法勉强地方——时间太短。
凡人寿命短,婚姻仓促可以理解,可施璟自是修士,如此着急与一位凡人相爱成亲,怎么说都很奇怪。
可有一点恰好合理,施璟对眼前少女几乎完全陌生的感觉,如果只相处一个月,那确实不能说成为习惯的存在。
闻淑乐也发觉了,但谎言一经出口没有回头路,她就必须要以更充沛感情感染他,“你来救我与魔教打斗,救出我后你就昏迷了。”
她忽然抓住施璟的手,眼眶酝酿已久的泪珠断了线般砸下,嗓音颤抖,“我好怕你出事,便一点一点拖着你离开,走了不知道多久,我终于看到人,求他们救救你。”
心再冷的人泪珠都是温热的,她的泪顺着下巴滴在少年修长指节上。
少年面色微变,那些犹疑遇上温热脆弱的泪水如土崩瓦解,他暂时放弃思考别的方面,高洁品格驱使他必须要做什么安抚这个“娘子”。
“我在,莫伤心......”他本能不习惯这样叫,可为了让少女舒心一些,他悄吸一口气,清润嗓音别扭道,“乐娘。”
闻淑乐吸了吸鼻子,她为了编造谎言已经全然不要脸面,假意委屈道,“那施郎抱抱我。”
施璟面色一僵,可面前少女才为他而哭,是因为担忧他,但这才让人难办。
在他万分纠结下,闻淑乐蓦地抱住他。
显然,施璟并无亲密接触女性经验,少女如同一朵轻飘的云落在他怀里,柔顺发丝拂过他的耳侧,微痒,很不自在。
“你......”施璟下意识想叫她放开,又想到她已是他的妻。
不该那样绝情待她,施璟浑身僵硬。
他尚不知这是他们认识没多久的拥抱。
闻淑乐稳定发挥着,一口一口施郎亲昵叫他,他耳尖泛上薄红,纤长眼睫无助颤动着,如蝴蝶翻动的翅膀,纯情而好看。
最开始的防备破裂后,是人性无可避免的依赖,也是雏鸟情结。
现在的施璟不过是少年,他失去记忆,只能依靠嗅觉、听觉、触觉、味觉来感知,这甚至要比视觉来得更加切实。
少女浅浅药香沁人心脾,她是如此爱他,毫无防备抱着他,而他此刻只能感受到少女的存在,每一寸柔软与清甜嗓音都是如此清晰。
他无法通过以往经验来判断情况,被她的眼泪打乱心神后,又没阻止她的亲近,本来他抓住的关键消息悄然从手中溜走,并不再适合被提起。
同样地,闻淑乐抱着他,其中有抓到救命稻草的喜悦,她道:“施郎,你要快些想起我来。”
可抓住的人越发虚幻,她在这近乎回忆的场景中突然清醒过来。
这是梦!
闻淑乐飞速睁开眼,身下地面如山摇震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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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雏鸟施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