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 第34章 小树林

月下，河边。

林印脱了鞋袜，放在河滩上。他在河边观察了一会儿，卷起衣袖，悄声下到河里。

付小觉和董亚杰自觉地跑到附近林子里捡了些枯树枝，抱回来堆成柴火堆，又在河滩上捡了几块差不多大小的石块垒起来，提前架好简易烤鱼架。

许博从小成长在城市里，没试过下河摸鱼这样的事，饶有兴趣地站在一旁看。刚才他提出想跟林印一起下河，却让林印一口拒绝。

这天都已经到了深秋快要入冬的时候，径山里头夜晚的河水温度凉的刺骨，像许博这样从沿海温暖城市来的人，怕是在河里头多站一会儿腿骨头都要给冻坏。

林□□疼许博，不肯让他下河，只让他站在河滩边，一会儿他摸到鱼好交给许博，让他直接拿去付小觉他们那边处理。

摸鱼需要脚步静，动静稍大点，还没靠近鱼儿铁定滑溜地游开。

林印保持不动，在水里又站了几分钟。

终于给他逮住一个机会，抓准时机，对准目标一尾从他侧边游过的鱼，他双手迅捷向下一握。

“哈哈哈，逮住了！”林印握住鱼高举起，开心地往河滩边移动。

小胖子闻风而动，快步跑过来：“哇！厉害！可我们四个人吃一条鱼不够吧。”

“放心，河里鱼多着。我再抓几条，一起烤了吃管饱。”

“好嘞！我刚还装了把盐和干辣椒出来。哈哈哈。”小胖子得意地从口袋里掏出刚从营地后勤部那儿讨来的调味料。

“就你机灵。”

“哈哈哈，那是。”小胖子笑得跟个二愣子似的。

付小觉无语地白了眼董亚杰，一手握住鱼，一手抽出一把小刀，开始蹲在河边处理鱼。他小时候跟着堂哥们下河摸鱼上岸烤鱼的事情没少干，干起这活手脚麻利。

林印如法炮制，又在河里摸上来两条鱼，由小胖子接过去，直接交给付小觉处理。

林印继续在河里静守，准备伺机而动。

许博轻喊：“河水凉，上来吧。”

“我再摸两条，万一不够吃。”

“够了，我不饿，你们吃就行。”

林印看了看河面，月光下河水清澈见底，附近暂时没有游动的鱼影。林印又抬眸瞧向许博，见他一直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担心。

“好，我这就上去。”

林印笑盈盈地应了声，淌着河水慢慢走回河滩边。

许博卸下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包纸巾。

“把身上、脚上的水擦干，别着凉。”

“你怎么……”林印的目光落在许博的背包上，他这才发现许博从营地出来身上还背着包。

许博面色无波：“顺手。”

“……哦。”林印点点头，从许博手中接过纸巾擦干身上和腿上的水。不知为何，许博的反应越是平静，林印越感觉许博有事瞒着他。一股浓烈的不安感在他心头攒动。

一股烤鱼焦酥的香味随风飘过来，许博拍了下林印的肩膀。

“走吧，过去吃你摸的鱼。”

两人走到篝火前时，小胖子已经捧着一条烤鱼兀自大快朵颐。付小觉坐在一旁，还在勤勤恳恳地往另外两条鱼身上撒盐巴，其中一条加了干辣椒碎，另一条则是原味。

付小觉指了指原味那条鱼：“许博，你吃这条，没加辣子。”

许博并不饿，可余光瞅见林印也一脸期待地望着他，毕竟鱼是林印亲手抓来的，不能浪费他一片心意。许博伸手把串鱼的树枝掰成两段，自己留着鱼尾，把鱼头和大部分鱼肚递给林印。

“我吃一半就够，还有一半多你加点干辣椒，味道应该不差。”

林印接过许博递来的半条鱼，指着篝火里的最后一条鱼，对付小觉说：“小觉，这条你一个人吃了吧，我吃许博给的这半条足够饱。”

付小觉瞧了看林印，又看看许博，沉默地“嗯”了声。伸手正要取下烤鱼，身旁忽然冒出小胖子的脑袋。

董亚杰一脸谄笑地盯住付小觉手中的烤鱼：“小觉，我觉得你一个人肯定吃不下这么大一条鱼，不如让我帮你分担一半。”

“滚。”付小觉言简意赅，张嘴对准鱼身咬下一大口。

***

吃的差不多，四人把篝火熄灭，又把鱼骨头聚拢捧到林子里埋了，收拾干净这才往营地方向走。

营地四周有轮流守夜的消防员，他们算准时间溜过去。

林印正在观察，准备数一二三一起溜进去。

许博一直走在四人最后头，忽然低声说：“我想去解手，你们先回帐篷。”

“许博……”林印反应过来向后追了两步，却见许博朝着小树林方向走去。

小胖子弓着腰，嘿嘿笑着：“林印你咋回事，许博去小树林解手你还想跟着咋的。怕什么，他人高马大又不能丢。”

小胖子神经粗，付小觉却从林印担忧的神情中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他提议：“我们也去解个手？”

“我没尿啊。”小胖子大咧咧地摆摆手，“你们别磨叽了，咱们赶紧回去睡觉，许博一会儿就回来了。”

林印拍了拍付小觉的肩膀：“你们先回帐篷休息，我在这儿等许博。”

“我们一起等。”付小觉坚定地说。

小胖子挠挠头：“行吧行吧，我一个人回去也不合适，要等一起等。”说着他抱臂站在大树下，遥望着树林方向。

一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三人都没说话，沉默地望着许博离去的方向。

小胖子再迟钝也感觉到不对劲，他原本歪斜着身子靠在树干上，这会儿站直身体，问：“解个手不至于这么久，你们说许博他会不会是上大号？”

付小觉伸手就往小胖子后脑勺招呼，小胖子灵活地躲开，又揉揉鼻子：“哎呀，要不然你们说去了这么久人怎么还不回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小胖子表情骤变，一脸紧张，“该不会……许博被熊瞎子叼走了？”

“呸！”付小觉没好气地瞪了眼小胖子。

林印忽然想起许博出来时背着背包，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不行，我得去林子里找他。”

“我跟你一起去。”付小觉想跟上。

林印却摇摇头：“小觉、亚杰，你们先回帐篷。这一带我来过三年，营地周围还算熟悉，夜里山林不安全，你们一起跟去反而不方便。”

“林印说得对，咱们跟着他一起行动反而是拖累林印。再说我们对周围环境也不熟悉，还不如让林印自己行动。说不定许博真在上大号，咱们三个一起过去还不得把他吓到。”

付小觉无语地瞪视董亚杰，他想了想觉得小胖子刚才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行，有什么事到帐篷里喊我们。”付小觉又往树林方向望了一眼，跟小胖子一起趁守夜的人不注意，一溜烟钻进自己的帐篷。

林印朝树林方向走，等距离营地稍远些时，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电筒模式，光线穿入黑夜，却照不透迷雾般的树林。

“许博，你在附近吗？许博？”

林印边向前搜寻，边呼喊着许博的名字。

树林里除了他脚踩在树叶上的沙沙声和他轻呼声，没有任何声响。

山里的黑夜，深的伸手不见五指。浓郁的黑暗仿佛渗入毛孔，寂静的空气令人浑身发寒。

林印虽是山里长大的，但从前也不会独自一人在深夜进入茂密葱郁的林子。在山中过活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夜晚的山林是会吃人的。

林印向前推进的同时，随时警戒四周。他每走过一个岔口便往右手边最近一棵树的树杈上，绑上打了结的树枝做寻路记号。

不知往前走了多久，林印突然听见附近的地面传来某种物体身体匍匐擦过树叶的动静。

他骤然停住脚步，浑身紧绷，神情警戒起来。

这种嚓嚓的滑动声在静谧的森林里被无限放大。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正向林印的方向靠近。

林印举着手机朝四周地面照射，他心里发憷，浑身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口中默念：“千万……千万不要是那个……拜托了，拜托了……”

手机电筒亮光照过左前方的地面时，林印大惊失色，脸色顿时煞白，不受控制地尖声惊叫。

灯光照亮处，一条手腕粗细，长达一米多的黑蛇正在泥土树叶间游走，吞吐着猩红的信子，朝着林印的方向滑行而来。

蛇虫鼠蚁里，林印只怕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印吓得手抖，手机不慎坠落在地，手电筒的光源朝上，白色的光晕映照的周围树木更加阴森可怖。

林□□里暗叫不好，可双腿不争气像是灌了重铅，魂不附体怔在原地，一时间居然无法挪动。

这时，树林里传来另一道生物快速穿过树木发出的巨大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穿越树林，朝他的方向奔袭而来。

黑熊？山猪？野狼？

林印停着动静，心如擂鼓。他的大脑从被蛇惊吓到的混沌状态恢复清醒，他收紧浑身肌肉，下意识蹲下，飞快从地上捡了根稍粗的树枝，整个人转向发出巨大动静的方向。

正当他以为这下腹背受敌，避无可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