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鬼胎 第31章 31

再次回学校后，柏略没有和邱池提起自己的决定。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决定可能会影响到邱池，说他过于自大也好，他就有种这样的直觉。柏略想要等到考完试之后再好好地告诉邱池，他希望那个人全力以赴的完成这场最重要的考试。

庄谨温的妈妈也按时进行了手术，术后情况不是太乐观，如果恢复的不够良好，可能还会有第二次。同时，相应的治疗也在一齐进行。柏略最近回家的次数稍稍多了些，邱池问起来，他也没隐瞒，只说去看庄谨温的妈妈了。

邱池就会说柏略辛苦，他坐在桌边，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哎，希望庄谨温的妈妈身体快点好起来。”

柏略还没来得及感动一下，邱池又继续道：“这样我们略略宝贝就会轻松点了。”

柏略差点没起一身鸡皮疙瘩，“你再这么恶心我，我会打你的。”

“怎么了？”邱池不乐意了：“明明我是为你着想。”

“我是说，”看对方抓不住重点，柏略忍不住道：“不准那样叫我。”

“有什么问题？那你这样叫我好了，我不介意的。”

柏略觉得果然自己还是该揍这个人一顿，可能对方就老实了。

“那你今天呢？”邱池问道：“你今天要不要回家？”

“今天——”柏略还没来得及说完，庄谨温和袁将歌就来教室门口找他了。

“看来是得回去了。”邱池耸耸肩。

柏略嗯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庄谨温进来找柏略，袁将歌不愿过来，只站在外面等着。

邱池又故意哀叹：“羡慕啊，我也想有人和我手牵手回家呢。”

柏略白了他一眼。庄谨温对邱池的玩笑也没放在心上，只转移话题道：“复习得还好么？快考试了。”

又来了——

这回轮到邱池想翻白眼了，现在这几个月不管走到哪里，以前普普通通的打招呼都变成了“最近模考怎么样？复习的怎么样？准备考哪所学校？有没有把握？”

他都能背出来了。为此就敷衍道：“还好还好……”

接着，庄谨温下一秒就来了：“准备考哪里？”

邱池差点想笑，还真是完全的公式化询问。他就逗他道：“不知道呢，我同桌考哪我就去哪咯。”

庄谨温愣了一下，然后也笑道：“这样啊，那柏略应该会和我还有将歌在一起吧。”

这次轮到邱池愣了。他看向柏略。

柏略没有躲避，也对上了邱池的视线，并无反驳的意思，就是默认。但柏略此时心里是有些懊恼的，他本来打算等到考完试之后自己亲自告诉邱池，而不是以这种形式。

“哦。”邱池很快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他依旧不痛不痒的回答道：“那挺好。”

“我们先回去了，”庄谨温和他挥手道别：“再见。”

邱池似笑非笑道：“拜拜。”他收回了目光，没有再看柏略，只是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

柏略之后都有点心不在焉，以至于庄谨温一句话和他说了好几次，他都没听清。

袁将歌看不下去，对柏略说道：“你干吗呢？发呆发了一路。”

柏略终于回神，他找了个借口：“在想今天有道题没听懂，现在没事了。”

“学习狂魔。”袁将歌有点无语：“说起来你们俩想要考咱们市的哪个学校啊？太有难度的我怕我不行。”

庄谨温说：“没关系。在一个市就够了，反正都是大学城那边，方便的很。”

袁将歌点头：“也是。”

柏略始终没说话，他的内心在明确的抗拒，可是他没法开口去拒绝。他的人生又哪里是他自己的人生？做好“柏略”这个角色该做的才对。

“小略呢？”庄谨温问：“市里那么多学校，你想去哪个？我和你一起。”

“……都可以。”柏略笑了笑：“能考上就行。”

庄谨温不满的握住他的手捏了一下：“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这么随便？还是我来选好了。”

“……都可以。”柏略说。

晚上他们三个一起去看了庄谨温的妈妈。

庄妈妈出院有挺长一段时间了，但精神还不是很好。

见到他们三个，倒是开心了不少。

袁将歌说了很多近期他们在学校的趣事，气氛一时也没有那么沉重了。

庄妈妈看着安静的柏略，问道：“小略最近在学校还好吗？”

“嗯，都挺好的。”柏略说道：“还是老样子。”

“住校的时候这样回家会不会被老师说？”

“没事的，我和老师请了假。”

庄妈妈就放了心：“下次不用特地赶回来，我好很多了，你们现在都是要考试的关键时候，不能被耽误。”

庄谨温安慰道：“妈，你别操心我们了，我们都不是小孩了。”

“是，是。”庄妈妈笑道：“是大人了。”

没有打扰太久，柏略和袁将歌待了一会就离开了，毕竟对方还是个在恢复中的病人，而且他们也要回去继续复习。

坐在自己房间里，柏略有点心神不宁，他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犹豫是否要和邱池正式的解释一下自己的决定，却又认为这种话应该当面说比较好。

然而让柏略不安的是，邱池第二天没有来学校。

他们同班这么多年，这是对方第一次请假。

一个人坐在那张桌子前时，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他试着拨了邱池的手机，却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直到中午回寝室，柏略才发现邱池的手机根本没带走。

实在没办法，他试着去问了一下班主任，班主任告诉他：邱池是请了病假，不过没什么大碍，只是想休息一下。

柏略心里有些阻塞，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那件事。如果真的是为了这个原因，他只觉得很抱歉，那不是他的本意，他也不想在这种至关重要的时候让对方受到任何影响。

夜深人静，当柏略独自躺在寝室里时，他失眠了。

隔天，来到班上，邱池的位置还是空的。

柏略站在那里看了很久，除了第一天的茫然和微微无措之外，此时的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隐隐涌来的郁气和伤心。

他从来没有为了某个人感到伤心，他对别人的感情始终只有愧疚、感激和尽量的顺从，只有伤心从来都是因为自己。而这次，他为另一个人感受到了这种情绪。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现。

柏略决定了，下课后他要去邱池家里一次。

这一天的课程显得格外漫长。

当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后，柏略回了一次寝室，打算把邱池的手机带上。

只是当他用钥匙打开门时，邱池就坐在桌边，听到动静就回头看了过来。

柏略愣在了那里。

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邱池像往常一样对他笑了一下，说道：“下课了？”

柏略说不出话。

“怎么了？”邱池说：“怎么突然傻了？”他逗柏略：“难道是看见我之后太激动？”

“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话讲到一般，柏略停住了，他想着邱池也不是莫名其妙玩失踪，对方是请过假的。

“莫名其妙什么？”邱池说：“我生病了啊，就请假了。”

“……没事吧？”柏略问。

“什么事都没有。”

两个人之间突然沉默起来。

柏略仍旧站在门口，半天，他再次说道：“你之前和我提起过的，要不要一起离开这里。”

邱池没有插话，只是坐在那里听着。

“我……应该不会离开这里。”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了，还是坦诚一些比较好。柏略说：“我……以后也许，一直都会在这里。”

就如同终生惩罚，他哪里也去不了。真正的柏略用鲜活的生命来禁锢了他这个冒牌货的灵魂自由。果然一切都是平等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内心有一种巨大的空虚，像一座坍塌的城楼，只有灰烬。

“我知道。”邱池很平静：“前两天我就知道了。应该说，我一直都猜到了，我可能只是习惯自我安慰，没关系。”邱池说：“你是完全自由的，你的决定我都尊重。”他对柏略始终是笑着说出这些话的，但他的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的。在父母去世后，他的世界就变得翻天覆地。他唯一的家人，自己的外公也并不情愿常常看见他，他觉得很孤独，仿佛周遭只剩黑白。遇到柏略后，零星的彩色才重新光顾了他的生活。可是，也只是昙花一现。他依旧一无所有。他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并且不想再挣扎了。

相比庄谨温，邱池自愧不如，有时他很生气，为什么自己不能有一个温暖的家？有着普通的家人？这样的话，他一定也能带给柏略很多开心快乐的事，而不是自己原本只剩满身伤疤，面对在意的人时也无能为力。

当听到庄谨温说出柏略会和他们在一起时，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平和的接受，但后来发现根本做不到。他不想在柏略面前那么失态崩溃，所以就逃避了两天，只想自己独处一会，好好恢复。

这两天他不停自我说服着：柏略生活的幸福就好。和庄谨温还有袁将歌在一起应该会比和自己在一起幸福，这样就好。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他觉得自己能想通这个道理，为此他今天回来了。他对柏略说没关系，你的决定我都尊重。

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没有了。

慢慢起身，他一步一步走到柏略面前，认真地说道：“考试要加油，也要好好生活。”

柏略的手在颤抖，他说不出一个字。

他怕自己一开口，声音都会不太自然。他觉得胸口很不舒服，沉闷到想要窒息，而喉咙也一样，眼眶发烫到不敢眨一下眼睛。

“再抱一下。”邱池对他张开手臂：“像之前那样，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将柏略拥入怀中后，邱池似乎有些惋惜，声音又轻又低的说道：“同桌好久了呢……”他放开柏略，两人视线相融，他没了以往的不正经，只笑得有些惆怅：“这几年都陪在我身边，真的谢谢。”

******

后来，柏略就像他承诺过庄妈妈的那样，继续留在了这座城市，他和庄谨温还有袁将歌也确实去了同一所大学。

而邱池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他们有着五千公里左右的距离。隔了万千山海。

以后想再见面，似乎会很难。

柏略知道，以邱池的性子，这个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里。

在分别前，全班同学举行了一次告别会。

他们这些人几乎从初中一直就在一起，感情是旁人无法体会的深刻。

每个人都很伤感，从此山南海北，天各一方。

那天，邱池喝了不少酒，柏略也没劝。

有同学喊他们一起过去喝，他们统统来者不拒。柏略难得放纵了自己一次。

全部的活动结束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邱池喝到脚步都有些踉跄，但意识仍算清醒。柏略则没有太多醉意。同学们三两结伴的打车回去，邀他们一起走时，邱池突然拉住了柏略，他对那些人说道：“我们俩住的近，会一起回家。你们注意安全。”

其他人也没多想，只叮嘱他们俩早点到家。

等人都走光后，柏略对邱池说：“我送你回去。”其实只剩他们俩也好，因为他有个礼物得给邱池，本来是早就要送的。

邱池却摇头，他拉着柏略的胳膊，笑道：“不回去，我们别这么早回去。”

“你想去哪里？”柏略问。

“……不知道，随便去哪转转吧。”邱池又说：“你还记得我们以前那个暑期旅行么？就是那个海边。”

柏略当然记得，是在隔壁市，坐车过去也不远，但现在这么晚了，普通公交都停运了，只有唯一的夜班车，要一个小时才有一趟。

“我们去那里吧。”邱池看着他，又嘟囔着：“上一次一点也不开心，”喝的多了话也多了，又或许是即将要分别，为此许多过去没说出来的话都在今晚絮絮叨叨的说了个没完：“上次……你在我身边的时间太少了，不够……再去一次。”邱池说：“得再去一次。”

柏略看他坚持着，连表情都坚决了不少，就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去吧，到了那里也许正好能看到日出。”

邱池很高兴，笑容也变得生动起来。他对柏略说：“你等等我，我去买点东西。”说完就往后面的便利店走。

柏略以为他要去买吃的，看他走路都不稳，就拉住那人，说道：“你要买什么，我去买。”

“不行。”邱池拼命摇头：“你别跟过来，我得自己买。”

“……你一个人可不可以？”

“可以。”邱池挣脱柏略的手，独自走了进去，没过一会就出来了。

柏略看他两手空空，怎么进去的就怎么出来的，不由奇怪：“你买什么了？”

“买好了。”邱池也不多说：“走吧，我们去坐车。”

夜班车很空阔。

一路上就只有他们两个，外加司机。

他们沿途经过很多风景，只是天色太暗，糅合着昏黄的路灯，也让人看不太真切。

他们俩个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邱池的脑袋枕着柏略的肩膀，像是睡着了。

半扇窗户打开着，夜风吹动着邱池的头发，轻拂到了柏略的脸上。

柏略就歪了歪头，脸颊轻轻靠着对方的发顶。

“我没有睡着。”邱池突然说道。

“我知道。”柏略说：“我在玻璃上看见了。”

车窗玻璃映出了他们此刻相互依偎的样子。邱池也看到了自己的那双眼睛。“今年这个夏天，你会和庄谨温他们去哪里玩？”他问。

“不知道。”柏略说：“我哪里也不想去。”

短暂的沉默后，邱池再次出声道：“我后天就走，晚上的火车。”

柏略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说：“火车要很久。”

“飞机太快了，还是火车好。”邱池在他颈间笑起来：“我要慢慢地离开这个地方，毕竟有感情啊。”

这一瞬间，柏略很想挽留些什么，但他知道不现实，也说不出挽留的话。他始终认为，自己没权利去干涉邱池想要向往的自由。就如对方说的那样，自己是自由的，那么同样，身边这个人也是。他们都是相对自由的。谁都不能阻止谁，谁都不能替谁去做决定。

他就只能这样沉默着，沉默着，然后静静等待对方的远离。

“邱池。”柏略叫着那人的名字。

邱池嗯了一声。

“如果，”柏略没有任何挣扎的，就像说一件酝酿了千万次的决定似的，平静地问身边的人：“如果，我不是我，我不是你一直以来以为的那个人，你会失望吗？”

邱池说：“你是谁都没关系，你是一直在我身边的人，也是现在就在我身边的人，这就够了。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柏略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放松，他想笑，是发自内心的。他又想哭，是灵魂滚烫的，仿佛重新复活的一种烙刻。他说：“谢谢你。”

“谢谢你。”邱池说：“这些年我在活着，我知道。”

柏略确定自己是落了泪的，眼泪落进了那人的黑发间，也不知道那人是否感觉到了。

他们到目的地的时候，距离日出的时间还有些早。

怕邱池会困，柏略就在附近的一个小旅馆订了个房间。

房间的设施很简单，几乎能用朴素来形容，唯一的亮色大概也就是面朝大海了。

柏略推开窗户，海水夹杂着潮湿的夜风汹涌地向他袭来。

他回头，看见邱池坐在软布的沙发里，看着自己一动也不动。

柏略说道：“困了就去睡会，我会叫你起来的。”

邱池摇头，他说：“把灯关掉吧。”

柏略走到玄关处关掉了那盏大灯，房间立刻陷入了黑暗，好一会后，海边的零星亮光才给了他们一点光明。

“柏略，你过来。”

柏略走到邱池面前，然后坐进了沙发，和那人面对着面。

两人看着彼此，心里都装了些事。几乎又是同时开口。

“我有——”

“我想——”

如同默契一般，又同时戛然而止。

柏略看着邱池，轻声道：“你先说。”

“……”邱池犹豫了片刻，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似的紧紧攥在手心里，接着稍稍松了手指，却又再度握紧，最后摇头道：“你先说吧。”

柏略就起身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正方形盒子，他递给邱池：“很久之前就该给你的，一直没送出去。”

“这是什么？”邱池接了过来，他用双手打开盒子，之前掌心里握着的东西就滑到了沙发里，他也没在意，只专注在了柏略给的盒子上。打开之后，他非常惊讶，怔怔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又看向了柏略。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就——”柏略有些紧张，不过很好地掩饰了过去，他尽量自然的说道：“反正是给你的。”

那是一枚小小的贝壳，经过了工艺的修饰，用白金做了底托，配了一条细细的链子，看过去很别致。

邱池就笑了：“你审美很可以啊。”

柏略看他喜欢，心里就也开心，但嘴上还是说道：“我审美从来就没有很差吧。”

“嗯……”邱池留下了意味深长的这么一个字。

柏略鄙视了他一眼，又问：“你呢，你要和我说什么？”

邱池被这么一问，才仿佛如梦初醒，他赶紧低头像在找着什么，然后小声道：“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柏略看他这样，想着应该是在找刚刚握在手里的东西，就也帮他在沙发上寻找了一会。

“不用不用，”邱池忙阻拦：“我自己找就好。”

但也来不及了，柏略把那个小小的物品放在手里的时候，借着光线看了一眼，然后他生平第一次是真的无话可说，满脸无奈的把东西平展在手心递到邱池眼前，柏略问：“你要给我的就是这个？安`全`套？”

“……我，那个……”邱池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一句了，还好关了灯，否则他的脸简直红到藏不住。

柏略又气又想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去便利店就为了买这个？所以不让我去？”

被这连串反问弄到羞耻度爆表的邱池也是豁出去了，他自暴自弃的嚷道：“是！我就是想买这个，……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柏略问。

“没有为什么！你怎么这么喜欢问为什么。”邱池想到第一次和柏略回家时，对方也是问自己为什么，第一次接吻时，仍旧是这三个字，而现在也一样。如同情景再现。

柏略说：“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想到这种事吧？”

“我不可以喜欢你吗？”邱池不再躲避，他紧紧盯着柏略的眼睛，声音很坚定：“我可不可以喜欢你？”

这一次换柏略无法回答了。

“以后也许我都不能再见到你了。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邱池的表情有些伤感又有些濒临绝境的无畏，他说：“我只想要你，所以，可不可以把你送给我？”

“……我不是物品。”柏略看着他。

“我知道。你是活生生的一个人。”邱池靠近他，一字一句道：“柏略，我喜欢你。”

下一章肯定不能发在**上。

大家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常看我文的小伙伴们，应该都知道我的“X伯（谐音）”吧？

在那里见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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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