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殿就在这峰上,依山修筑,顺阶而上,可达正殿。mengyuanshucheng
这时——晴空万里。
一轮明月。
高挂中天。
放眼看去,这座宫殿,和一般建筑大不相同。
房舍疏落,环绕拱围着大殿,险要堂皇,全部依山建成,易守难攻,简直像座山城古堡月光之下,但见人影穿梭,彼来此往,服装颜色式样,各不相同,似乎代表着在教中的身份和阶级地位。
陆小飘和萨依娃身形如电,晃眼已飘落在殿前。
殿内灯火通明,陈设华一丽,寂静如死,了无人踪。
陆小飘正感到奇怪,就听有人笑着说道:「孩子,你回来了?贵客临门,还不快快请进。」
萨依娃一边应着,一边拉着陆小飘进入殿内,酒香阵阵,已摆好一桌上好酒席,水陆杂陈,应有尽有。
萨依娃快步上前,弯腰闻了闻,孩子气的叫道:「嗯!好香噢!」
萨依娃边说,边伸手拿起一个鸭肝,张嘴咬了一口,把剩下的一半儿,顺手塞进陆小飘的嘴里,接着说道:「你尝尝,好好吃噢……」
陆小飘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正在为难之际,但见人影一闪,一个白衣少妇,脚步轻盈,面带微笑,已缓缓从帷幔後面走了出来。
这少妇本来生得就美,再衬着一身淡雅白色衣衫,愈发让人觉得容光绝世,绝出尘表,清丽高华。
萨依娃轻一纵身,一头钻进那个美艳少妇怀里,喃喃低呼道:「娘,我——我好想您噢……j那那美妇少妇右手轻抚着萨依娃的秀发,左手轻托着她的下巴,一瞬不瞬的瞅着她,眸子里流露着无限的关怀,疼爱,喜悦和安慰。
良久——
那美艳少妇始怜爱心疼的说道:「孩子,你黑了瘦了……」
母女默默相对,似乎已忘了陆小飘的存在。
陆小飘怔怔瞅着那美绝少妇,他发现她和萨布娃,日月公主朱玉涵长得太像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就是连她们的神韵,身材,举止,声音,眼神……,都那麽神似。
看起来她很年轻,年轻得简直不像是萨依娃的母亲,他们站在一块儿,就像是一对出色的姐妹花。
陆小飘脸上疑云一片,萨依娃像她,还有话说,因为她们是母女,那——那日月公主朱玉涵为什麽也那样像她呢?
她们之间又有什麽关系呢?难道——日月公主朱玉涵和萨依娃真的是一对孪生姐妹花吗。?
那美艳少妇真的会是日月公主朱玉涵的亲生母亲?
这是——一个谜,一个解不开的谜!
陆小飘决定试看去解开它。
一阵沉寂。
就听——
那个美艳少妇笑着说道:「孩子,别冷落了客人,不把你的朋友替为娘的介绍一下儿?」
萨依娃这才想起陆小飘,歉疚的瞥了他一眼,轻一招手,笑着说道:「小飘,对不起,来——见见我娘。」
陵小飘快步上前,一躬到地,朗声说道:「在下见过前辈……」
那美艳少妇一见到陆小飘,就像遇到鬼似的,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连连後退,摇摇欲坠,失声叫道:「你?……」
萨依娃伸手忙扶住母亲,脸上疑云一片,一瞬不瞬的瞅着她,不解的说道:「娘!你怎么了?」
那美艳少妇双目紧闭,不停狂喘,良久,始渐渐平静下来,没敢看陆小飘?瞅着萨依娃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儿头晕,来,大家坐,你们大概饿坏了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那美艳少妇推说有病,离席而去,因此,饭局很快就结束了。
万籁俱寂。
夜凉似水。
月光透窗而入。
陆小飘合衣而卧,眼睛瞪得老大,他很想睡,可是他却不能睡,因为,他正在等一个人时间不停飞逝。
但是四周仍寂静如死,没有一点儿动静。
陆小飘虽然是个极有自信的人,但此时此刻。也渐渐对他自己的判断也发生了怀疑。
蓦地——传来一阵夜行人衣袂飘风声。
接着——窗外闪过一条淡淡人影。
虽然——那衣袂飘风之声,轻微得比落叶飞花还要细小,那淡淡人影,宛若一缕轻烟,快得比电光石火还要迅速,但却逃不过陆小飘的耳目。
陆小飘仍然躺在那儿,一动没动,只是眼睛里闪射着奇光,嘴角儿微微向上掀动,脸上浮现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轻轻吁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
就听——「呀」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但见——一团黑影,快拟闪电,晃眼已扑到陆小飘的床前,右掌一举,作势欲击。
陆小飘仍然一动没动,面带微笑,出奇的平静,似乎不知死之将至,一瞬不瞬的瞪着来人。
陆小飘眼睛显得格外明亮,眼神锐利如刀锋,似欲洞穿他的心腑。
来人目光如电,随着下沉的掌势向平躺在那儿的陆小飘望去。
二人眼神相接,只见来人浑身一颤,失声惊呼,收掌疾退,怔上且当场。
陆小飘仍然平躺在那儿,一动没动,平静如故,好像什麽事情都没发生过。
一阵沉寂。
片刻——来人始故作关怀的说道:「你——你还没睡?」
哈!明知故间。
陆小飘淡淡一笑,接着说道:「没有。」
哼!废话连篇。
来人微微一怔,继续说道:「失眠?」
陆小飘轻轻笑道:「我从来不会失眠,为人不做亏心事儿,自然吃得饱睡得着,你说对吧?」
陆小飘轻描淡写的刺了他一下儿。
来人默然不语。
陆小飘缓缓坐起,瞅着来人说道:「请坐。」
来人一声不响,在陆小飘对面坐下。
陆小飘淡淡一笑,瞅着他说道:「我在等人,所以没睡。」
来人极为不安,迫不及待的说道:「等人?谁?是萨依娃?」
陆小飘连连摇头,正容说道:「萨依娃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女孩儿,她不会深夜来此,我也不会让她来,你可别想歪了!」
来人松了口气,接着说道。「那你……?」
陆小飘眼睛里闪过一抹慧黠狡猾的神采,目不转睛的瞅着他说道:「我——我在等她母亲!」
来人一怔,冲口说道:「你——你知道我要来……?」
来人说溜了嘴,想把话收住,已是不及。
陆小飘笑了,笑得那麽得意,笑得那麽开心,片刻,始继续说道:「请把你的蒙面黑纱拿掉吧!这样——你我都会舒服坦诚一些。」
来人轻轻一叹,伸手取掉蒙面黑纱,露出她那绝世容颜,一瞬不瞬的盯着陆小飘,脸上疑云一片,不解的问他道:「你——你怎麽知道我要来?」
陆小飘淡淡一笑道……「因为我还不笨。」
那美艳少妇神色突变,冷冷说道。「你应该懂得藏拙,聪明——并不是什麽好事儿啊?」
陆小飘故作不解的说道主「我不懂您的意思?」
那美艳少妇缓缓说道。「俗话说,呆头呆脑,平安到老,太聪明的人,易遭天忌,命主早夭。
三国周瑜,开唐王勃,不都是如此?尤其是我武林中人,绝顶聪明,锋芒太露的人,往往会身遭横祸,不得善终!」
这美艳少妇话里有话,似乎在暗示陆小飘什麽。
陆小飘双手一拱,正容说道:「多谢教诲,日後在下。然学着呆头呆脑,期能平安到老。」
那美艳少妇知道他是故意装腔作势,拿话嘲讽于她,冷冷一笑。沉声说道:「明人不做暗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说!你来我玄天教,目的何在?」
陆小飘忙起身一躬到地,红着脸说道:「入赘玄天教,做您的养老女婿……」
就听——「啪」的一声脆响!
那美艳少妇以掌击案,眼睛里闪过一抹凶光,柳眉一竖,打断他的话说道:「一派胡言!尔若不将实情说出,当心我将你立毙掌下!」
陆小飘一无惧色,淡淡一笑,极为平静的说道:「你应该看得出来,在下并无意高攀,做你的养老女婿。
再说,我们汉人,除非万不得已,绝对不肯轻易入赘于人,我是被萨依娃的真情所感动,所以……」
那美艳少妇神色一缓,接着说道:「我看得出来,我也知道,因为我……」
那美绝少妇突然把话一顿,脸色苍白,双目含泪,极为痛苦的幽幽一叹,怔怔望着窗外,似是浸沉在往事回忆中。
陆小飘目现奇光,默默凝视着地,脸上现一抹不易发现的诡异笑容,他似乎发现了什麽,也证实了什麽!
一阵沉寂。
就听——那美艳少妇一声长叹,眼睛一转,业已有所决定,瞅着陆小飘说道,「我是萨依娃的娘,她的事儿,我做得了主!
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你立刻跟我下山,远走高飞,隐名埋姓,从此不要让萨依娃再见到你!二、………」
「二、是要我死对不对啊?」
陆小飘淡淡一笑,接着说道:「哼!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我走可以,不过——我要和萨依娃当面说清楚。」
「你敢伤害她?」
陆小飘万万没有想到,像她这样一位一刖辈成名的高人,竟会突然出手暗算于人?但觉微风一动,右腕脉门要穴已被她紧紧扣住。
那美艳少妇出手快拟闪电,饶是陆小飘身负绝世武学,仍然闪避不开。
那美艳少妇一招得手,沉声说道:「你如果还不想死,就乖乖的儿跟我走!」
陆小飘淡淡一笑,平静的瞅着地说道:「尊驾乃前辈成名高人,这般偷袭暗算于一个晚辈?你不觉得有**份麽?」
那美艳少妇脸上一红,暗暗忖道:「唉!想我萨若冰纵横江湖,也算得上是风云人物,顶尖高手。
见多识广,阅人无数,可就从没见过一个像他这样生死无动于衷的,英气逼人,谈笑自若,神色不变的人物……
此子虽然小小年纪,不但聪明绝顶,武功超群,就凭他这份儿安祥从容的镇定气概,就足以让武林中那些自命不凡的高手,羞煞愧煞!
唉!难怪我那宝贝女儿会死心塌地的爱上他,孽缘!天啊-难道冥冥中真有因果报应?不然……」
一念至此。
萨若冰脸上一热,讪讪说道。「唉!天下父母心,为了不让我那孩子受到伤害,也只有委曲你了,走吧!」
萨若冰在陆小飘右腕脉门上,猛一加劲儿,右手径他臂膀上一推,准备将他架走。
「伤害萨依娃的是你!」
说话声中,陆小飘暗暗运气,以「移穴闭脉」之法,将整条右臂上的穴脉,全都封住,淡淡一笑,接着说道:「我说过,只要当面和萨依娃把话说清楚,不用你撵,在下自然会走。j
萨若冰冷冷一笑,沉声说道:「我不会让萨依娃见你,还是乖乖儿的走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哼!我是敬酒罚酒都不吃。」
说话声中。
蓦地——人影一晃。
快拟闪电。
但见——陆小飘身似风轮,一旋一转,右臂轻扬,左掌疾翻,五指如钩,迅如飘风,亦紧紧扣在萨若冰的右腕脉门上。
变生忖腋,祸起萧墙。
这一招儿来得太过突然,萨若冰怎麽也没想到,陆小飘右腕脉门要穴被扣,仍有能力反击。
萨若冰不禁心头狂震,一声冷笑,左手上又增加了几成劲力。
然而——陆小飘早已运气将整条右臂穴脉封住,虽然觉得腕骨欲裂,奇痛钻心!但并不妨碍他运气行功。
他若无其事的淡淡一笑,左手猛的一紧,也加上了五成劲力。
陆小飘虽然精灵古怪,花样百出,调皮捣蛋,但却宅心仁厚,他很感激萨依娃对他的一片真情。
所以,在真象未明之前,自然不便使用全力,去伤害萨依娃的母亲。
饶是如此。
萨若冰已自承受不起,只见她神色突变,浑身一颤,闷哼声中,半边身子一麻,力道顿失了。
她扣在陆小飘右腕脉门上的左手,不自觉的松了开来。
但萨若冰究竟是久经大敌,身负绝世武学的一代宗师,临危不乱,一边运功抗拒,一边顺势反击。
只见——萨若冰左膝一抬,快如电光石火,猛向陆小飘「丹田」要穴撞了过去。
这一招奇诡难测,出人意表,迫得陆小飘左手一松,疾跃避开。
萨若冰功败垂成,杀机顿起,黛眉轩动,面罩寒露,冷冷一笑,沉声叱道:「怪不得你目中无人,如此骄狂,原来你手底下还真有两下子,哼!我倒要看看,你陆小飘到底有多大能耐!」
话声甫落。
萨若冰踏中官,欺身直进,竖掌如刀,闪电劈出。
陆小飘淡淡一笑,双脚不离方寸之地,上身微微一侧,避开她那迎面一掌,左指右掌,闪电攻出。
掌指齐发,攻势凌厉,逼得萨若冰连连後退。
但她一退复进,拳风逼人,掌影如山,拳掌交错。
晃眼之间。
萨若冰已将劣势扳回。
他二人各怀心事,均怕惊动他人,故不敢放手大战。
各以奇奥招式,闪电手法,抢制先机,蓄劲掌指,留力不发,扎桩不动,马步如山,只凭上半身仰伏侧倒,避让对方攻势。
表面上虽然看不出什麽奇特之处,但这等近身相搏,最是凶险不过,手臂伸缩之间,即可及对方周身各大要穴。
只要稍一大意失神,轻则重伤,重则损命。
他二人舍死相拼,越打越快,刹那之间,百招已过。
陆小飘气定神闲,面带着微笑,攻势愈来愈猛,在招式上也愈打愈奇,出手更是愈来愈快。
萨若冰则连连娇喘,眉心业已沁出汗珠,愈打愈是心惊,愈打也愈害怕,出手更是愈来。愈慢。
蓦地——陆小飘急欲两掌,一跃而退,一揖到地,淡淡一笑,接着说道:「您也不必为难,在下这就下山。
其实你不来,我也会走,因为当你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和萨依娃的婚事算是吹了。」
萨若冰猛的一怔,喃喃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陆小飘瞅着她说道:「因为我很像一个人——对吧?」
萨若冰身子猛一哆嗉,脸上表情极为复杂,瞪着陆小飘说道。「像谁?」
陆小飘笑容顿敛,目光如电,利如刀锋,一瞬不瞬的瞪着萨若冰,久久不发一语。
萨若冰被他那利如刀锋的眼神看得浑身一颤,身不由己的缓缓低头去,暗暗付道,「这孩子的眼神,声音,笑貌,太像他了,难道这孩子真是他的……」
陆小飘抓准时机,一个字儿一个的说道:「陆千峰!」
萨若冰猛一抬头,眼珠子瞪得老大,如痴以呆,样子十分怕人。
她脸上肌肉不停的抽搐,眼睛直勾勾的瞪着陆小飘,木然说道:「你怎麽知道?你认识他?你见过他?」
陆小飘冷冷瞪着她说道:「我不但知道,认识他,见过他?而且你绝对没想到——我也姓陆!」
萨若冰差点儿没晕倒,瞪着陆小飘颤声说道:「你……你为……什麽也……也姓陆呢?]陆小飘冷冷笑道:「我是他儿子!你说我该姓什麽?」
蓦地——人影一闪。
迅如飘风。
萨若冰已当胸一把揪住陆小飘,沉声喝道:「你——你说什么?」
陆小飘既不挣扎,也没还手,平静的说道:「我说——陆千峰是我父亲。」
萨若冰浑身一颤,接着说道:「说!你都知道了些什麽?」
陵小飘一瞬不瞬的瞅着她,轻轻一叹,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暗中在我父亲身上动了手脚,而且你也知道秃鹰黑三儿和我父亲有仇!
你巧妙的把我父亲病发的时间,辗转传到秃鹰黑三儿耳朵里去,以达到你借刀杀人的目的。
也许,你和我父亲有仇,暗中下手害他,倒还情有可原。
我娘乃一手无搏鸡之力的弱女子,你却用药物使秃鹰黑三儿迷失本性,将我娘污辱至死!」
萨若冰把手一松,愧疚的低下头去。
陆小飘眦发俱裂,指着她鼻子叱道:「萨若冰!你乃一派宗师,也是成名人物,我娘和你有何怨何仇?
你却用这种卑鄙手段加害于她!萨若冰!我老实告诉你,我随萨依娃来玄天教,就是找你报我爹娘血海深仇!」
萨若冰就像门败了公鸡一样,仍在垂死的挣扎,喃喃说道:「你……你有什麽证据?」
陆小飘不做正面回答,反问她道:「你可知道苗疆有一种-天蚕蛊-?能够长期潜伏在人体内,除了每日按时发作之外,受害者就和常人没有什么两样,我没说错吧?」
萨若冰默然不语。
陆小飘一声冷哼,接着说道:「萨依娃奉你之命,前往张垣杀秃鹰黑三儿为的是什麽?
因为秃鹰黑三儿一日不死,你将一日寝食难安,你怕有人从他身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进而追查出你这个元凶大恶之人,对吧?
还有——在我没有见到你之前,虽然对你有所怀疑,但是并不敢确定你就是那个隐藏在幕後的凶手。
直到萨依娃带我去见你的那一刹那,我才确定你就是一直躲在幕後的元凶,因为你见到我时的那种惊悸,慌张,不安,和似曾相识的表情,使我立刻联想到我和亡父长得一定极为神似!
如果我没猜错,当时你已经怀疑,甚至于确定我就是陆千峰的儿子了。
因此——我判断你会来找我,果然不错,你来了,当你举掌欲杀我的那一瞬间,不但证实了你就是暗中算计我爹的凶手,也证实了我的推断完全正确。
萨若冰,你还有什麽话说?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冥冥中自有因果报应,古往今来,多少大奸大恶,苍天又曾放过谁来?」
萨若冰笑了,笑得比哭还要难听,直似厉鬼哀嚎,良久,又失声痛哭起来。
「咕咚」一声,长跪在地,抱着陆小飘的双腿,泪水涟涟的说道:「峰哥,云姐,是我害了你们,你们死了倒干净,我活着比死还要痛苦,你们等着,我——我就来!」
话声甫落。
只见——萨若冰右臂一扬,快拟闪电,举掌向自己面门上用力拍去。
陆小飘见萨若冰时哭时笑,人已进入疯狂态,对她早有防备,左手疾伸,已将她拍向面门的右掌托住。
萨若冰举掌难下,目射凶光,神色怕人,瞪着陆小飘厉声叱道:「杀人偿命!你——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陆小飘默默望着她,突然生出怜悯之心,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得出,她虽然拥有一切,但却失去了最珍贵的,贫乏得一无所有。
陆小飘轻轻一叹,双手将她强行才起,紧紧拥在怀里,轻抚着她的秀发,就像面对慈母似的,安慰她,关怀她……
良久——萨若冰渐渐平静下来,怔怔瞅着陆小飘,没有挣扎,也不在激动,只是感到奇怪和迷惑,喃喃说道:「孩子——你……?」
陆小飘淡淡一笑,诚恳的瞅着她说道:「伯母——死解决不了问题。」
萨若冰眼睛瞪得老大,不解的说道:「那你……?」
陆小飘接着说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真象。」
萨若冰不敢相信的说道:「你不想替你父母报仇?」
「想!」陆小飘轻轻一叹,苦笑着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冤家宜解不宜结,纵然伯母愿粉身碎骨,悔悟赎罪,亦无法使亡父亡母起死回生对吧?」
萨若冰紧握着他的双手,激动的说道:「孩子,你父母的血海深仇,难道就这样算了?」
「不算——又能怎麽样呢?」
陆小飘一瞬不瞬的瞅着她,良久,始缓缓接着说道:「伯母,我虽然不清楚您为什麽要暗中下手,算计我父亲。但我看得出来,您和我亡父母之间一定有着一段纠缠不清的三角感情关系。
因此——我相信父母在天之灵,也不愿我杀您,为他们报仇,更不希望您自决来向他们忏侮赎罪。」——
二mds
萨若冰已泣不成声,感激的瞅着他说道:「孩子,你——真的肯放过我?」
「伯母,相信我,我不但希望您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快快乐乐,活得有价值,活得有意义……」
陆小飘以衣角替她擦干泪水,接着说道:「用爱——去把失去的寻找回来,不要因为恨毁了您自己,也伤害到无辜的人,难道您就不为萨依娃想一想?
如果——您真的想忏悔赎罪,就请随我去亡父亡母坟前献上束鲜花,烧上一些冥纸,岂不更有意义?」
一阵沉寂。
良久——萨若冰始点头说道:「孩子,我会照你的话去做,你——你很想知道我和你父母的过去?」
陵小飘淡淡一笑,朗声说道:「伯母,您如果不想说——那就算了。」
萨若冰缓缓走向窗口,抬头望着天边的星月,以乎是浸沉在往事回忆中,良久,始对陆小飘说出这一段哀艳感人的陈年往事:「唉!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江湖武林中突然出现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奇男子。
他不但智慧如海,武功奇高,丰神如玉,英姿逼人,且侠肝义胆,忌恶如仇,仗剑行道江湖,管尽人间不平。
数年间。
他已威震江湖,名动武林,被人视为万家生佛,英雄岁月,如日中天。
奇怪的是他一脉单传,已届而立之年,但仍光棍儿一个,末曾娶妻生子。
因此——无数江湖女子,武林英雌,纷纷争宠献媚,向他展开猛烈攻势,但他却均不屑一顾,视同敝屣。
一时——江湖武林中人议论纷纷,有人说他业已娶妻生子,因为另一半儿容貌丑陋,因此,不欲人知。
也有人说他眼一局于顶,一般庸俗脂粉,蒲柳路花?自然不足以与其相配。
不管真象究竟如何?反正他的婚事,却一直在江湖中轰传,武林中议论。
与此同时。
江湖武林中又出现了一位风华绝代,丽质天生,艳绝尘环的奇女子。
她不但容貌出众,更是天赋异禀,聪明绝顶,一日十行,过目不忘。
因此——在她出道的短短两三年间,已将天下武林各门各帮各派不传之秘,暗中观查,熟记于心,融会贯通,化为一炉,推陈出新,自成一家。
她就是苗疆「玄天教」的掌门人萨若云,也就是萨依娃的阿姨,我的姐姐。
她虽然身负绝世武学,但因生性淡泊,与世无争,很少在江湖武林中走动,更无争霸天下,领袖武林的野心。
她之所以醉心武学,只不过是希望「玄天教」永存武林,万世不坠罢了,她孤芳自赏,极少跟人往还。
她把武功视为一门极其深奥的学问,神游其中,自娱以得其乐。
她严禁「玄天教」的门人弟子,在江湖中走动,当然也就很少有人知道「玄天教」的名声,更没有人知道她萨若云才是当代武林第一高手了。
巧的是她已近双十,但却绝口不谈婚事,云英未嫁,小姑独处。
月黑风高。
万籁俱寂。
黎明之前,天色总是特别黑暗。
小箕山的望海亭畔,却站着一个身穿月由长衫,腰悬宝剑的人,他背负双手,默默望着浩瀚无边的太湖,伫立在寒风夜露中。
因为背身,分辨不出他的美丑,当然也看不出他的年龄,但是——去给人一种飘逸出尘的感觉。
云开月现。
天地间忽的一亮。
蓦地——人影一闪。
快拟闪电。
那个身穿月白长衫,腰悬宝剑的人已回过身来,淡淡一笑,朗声说道:「二位来了!」
话声甫落。
就听——小箕山上,已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夜行人衣袂飘风之声此人好听力,这么轻微的声音,又夹杂着风声和湖水声,竟然逃不过他那灵敏的耳朵。
但见——两条淡淡人影,一前一後,直似殒星飞坠。
刹那之间。
已从小箕山上,飘落在那个身穿月由长衫,腰悬宝剑的人身前。
此人虽然耳聪目明,功力过人,但他究竟还是听错了,看错了,因为在这淡淡两条人影後面,还有一个人。
不过——他们谁也没有发现罢了。
来人身形刚一落地,即抢制先机,一前一後,互呈犄角之势,将那个身穿月白长衫,腰悬宝剑的人夹在中间。
这二人不但身法轻灵,飘忽如风,长相装扮,更是奇特怪异,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穿红衣,一着黑衫,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颤的鬼气。
他二人一指那个身穿月由长衫,腰悬宝剑的人,哈哈笑道:「小子!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胆,想不到你居然敢来?就冲着你小子这份儿豪气,我们哥儿俩会给你一个痛快,小子,你就动手吧!」
这二人不但穿的怪,长得怪,就连说话也一样儿怪,好像给人一个痛快,已经是天大的慈悲了。
那个身穿月由长衫,腰悬宝剑的人,剑眉轻轩,一声朗笑,缓缓说道:「天地双绝,倒行逆施,奸淫烧杀,无恶不作,天理难容!
就是你们不找上在下,我也会天涯海角,杀你两人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你们来了,倒省得在下万里奔波,四处去找你们。」
那个隐藏在暗处观战的人,突然身子微微一颤,蒙面轻纱,无风自动,默默望着那个身穿月白长衫,腰悬宝剑的人?脸上一红,目射异采,喃喃低声自语道:「此人侠肝义胆,豪气干云令人心折,但那天地双绝,业已功参造化,无敌天下,尤擅合击之术,看来他是凶多吉少,唉!我……」
蓦地——金铁交呜。
声震耳鼓。
但见——刀光似雪。
剑影如山。
人影翻飞。
其疾似电。
那个身穿月白长衫的人身形如电,运剑如飞,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他快,可是天地双绝比他更快。
那个身穿月白长衫的人晃肩拧腰,身子刚一离地,尚未完全拔起,忽的眼前一花,天地双绝,业已疾扑而至。
一前一後,右臂疾伸,蓝光电射,寒气逼人,手中化血神刀,已向他的咽喉和後脑同时递到。
那个身穿月由长衫的人虽然名满江湖,身负绝世武学,但也被天地双绝那冠古绝今,独步武林的合击闪电奇袭,弄了个手忙脚乱。
天地双绝二话不说,出手就是夺命绝招儿,快、稳、准、狠,心灵相通,配合得天衣无缝,连闪避封挡的机会也不给对方,天地双绝,名符其实。
眼看那个身穿月由长衫的人就要血溅尸横,丧命在天地双绝的双刀合击之下……
说时迟,那时快。
天地双绝手中化血刀一前一後,距离那个身穿月白长衫的人咽喉和後脑,业已近在咫尺,只要再轻轻往前一送,这个叱咤武林的风云人物,就要身首异处,血溅当场。
天地双绝眼看即将得手,不禁欣喜若狂,纵声笑道:「明年此时,就是尔的周年忌日,小子,你就给我躺下吧!哈哈哈……」
蓦地——笑声「嘎」然止住,就像突然被人用利刃拦腰砍断了似的。
但见——天地双绝递出去的化血神刀,忽的一顿一斜,那个身穿月白长衫的人,踩进鬼门关的脚步,又抽了回来。
接着——三条人影,冲天飞起,快如电光石火,一合即分!
惊呼、闷哼、惨叫声中,天地双绝和那个身穿月白长衫的人,已同时坠落地面「双方脸上,尽都是惊悸之色,不约而同的抬眼向前看去。
原来——在他们丈外之处,已多了一个衣白如雪,面蒙轻纱,身材娇小的身影,月光映射,罗衫飘拂,好美好美,一如临凡仙女,以欲乘风飞去。
她是什麽时候来的?没有人知道。
她从什麽地方来的?当然也没有人知道。
她来干嘛?相信他们很快就会知道。
天地双绝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摇摇欲坠,指着她说道:「你……?」
那个身穿月白长衫的人怔怔望着她,良久、始回神来,不禁欣喜若狂,但又不知道说些什麽才好,结巴了半天,一个字儿也没说出口。
一阵沉寂。
就听——「咕咚」一声!
天地双绝业已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两腿一蹬,一命呜呼!两眼瞪得老大,脸上馀悸犹存,似乎是不甘心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去见阎王爷。
那个身穿月由长衫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大跳,忙蹲下身子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儿,目瞪口呆,怔在那儿半天没动。
原来天地双绝浑身上下,竟找不到一丝伤痕,只在他二人的眉心,各留下一个针尖儿大的小孔,血珠正缓缓沁出。
那个身穿月由长衫的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他非但不知道这是一种什麽武功?
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就连人家什么时候出手的?用什么方法将天地双绝击毙的?他一无所知。
天地双绝死得糊里糊涂,他这个大活人这条命是怎麽保住的?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儿?他竟也糊里糊涂。
良久——那个身穿月白长衫的人才想起自己这条命是人家救的,该说声谢谢才对。
一念至此。
他忙将双手一拱,朗声说道:「侠女援手之德,在下没齿难忘,请受我一拜……」
那个身穿月白长衫的人一躬到地,良久,竟一无动静,暗暗忖道:「就算你救我一命,也不该如此托大,爱理不理的,难道……」
那个身穿月白长衫的人越想越不是味儿,但又不好发作,忍不住抬眼望去,他那救命恩人,早已鸿飞天外,去得无影无踪。
那个身穿月白长衫的人不禁顿足长叹,自怨自责的说道:「该死!我真蠢,为什麽不早点儿向人家道谢呢?这下儿可好,连救命恩人姓谁名谁都不知道,一但传扬出去,叫我如何做人哪?」
人已经走了,急也没用。
那个身穿月白长衫的人将天地双绝尸体掩埋之後,天已大亮,万分懊恼的向小箕山上走去,走没几步,他突然眼睛一亮,只见那岩壁之上,镌着几行龙飞凤舞的草书,文曰:
如欲相见,月圆时节,请来苗疆「玄天教」一晤,萨留。
字迹犹新,字体娟秀,那个身穿月由长衫的人一望即知,是那位救他一命的侠女留书给他的,不禁欣喜若狂,右手轻挥,石粉飞扬上壁上的字迹,已被他抹去,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萨若冰讲至此处,突然把话一顿,一瞬不瞬的瞅着陆小飘,轻轻一叹,缓缓说道:「孩子,你知道那个身穿月白长衫的人是谁吗?」
陆小飘一毫不考虑的说道。「是我父亲——对吧?」
萨若冰轻一点头,接着说道:f不错,他就是陆千峰陆大侠,孩子,那个救你父亲的蒙面侠女是谁?你知道吗?」
陆小飘点头说道:「当时的「玄天教」教主萨若云,也就是伯母的姐姐对吧?」
萨若冰眼睛一红,泪光隐现,一声长叹二轻轻瞥了陆小飘一眼,幽幽说道:「孩子,你——你只说对了一半儿。」
「一半儿?」陆小飘脸上疑云一片,不解的继续说道:「我——我不懂您的意思?」
萨若冰泪水缓缓滴落,喃喃说道:「她——她就是你母亲。」
陆小飘眼睛瞪得老大,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阵沉寂。
「不对!」陆小飘连摇头,接着说道:「您弄错了!我娘不会武功。」
萨若冰泪流满面,不胜唏嘘的喃喃说道:「有原因,孩子,你母亲太伟大了,为情奉献,为爱牺牲,他们是那麽美好的一对,神仙眷属,本应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只因我因妒生恨,害了他们……」
陆小飘着急的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您快说啊……」
萨若冰泪水涟涟的继续说道:「萨若云回到玄天教之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于教里的事务,一概不闻不问,全部交给妹妹萨若冰处理。
她容光焕发,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刻意装扮修饰自己,她本来就生得美丽,一经装扮,更像朵花儿似的,看来,她在恋爱,生活在幸福中。
每当月圆时节,她都盛装前往谷口去等,独自一人,从黎明到黑夜,从黑夜到天明,望眼欲穿,痴痴的等。
年年多少闲风雨,红了桃花白了头发。
一年过去了。
两年也过去了。
三年又过去了。
萨若云望穿秋水?但仍不见伊人踪影。
她日渐消瘦,失去了笑魇,低低咽泣,珠泪暗自轻弹,相思煎熬,为情所苦,她终于一病不起,眼看即将香消玉殒,魂归离恨天。
但她嘴里,仍不断喃喃呼唤着,陆千峰的名字。
桂子飘香。
金风送爽。
第四年的八月中秋,月圆之夜,陆千峰终于来了。
他望着骨瘦如柴,昏迷不醒的萨若云,不禁心如刀割,长跪在她的病榻之前,一字一泪,诉说他的不幸和来迟的原因。
原来——陆千峰由小箕山回到家乡,禀明双亲,正准备束装前往苗疆赴约时,年迈爹娘,突然一病不起,与世长辞。
陆千峰事亲至孝,痛不欲生,等将双亲安葬,孝服期满,已是第四年春天,偏偏自己又因悲伤过度,也生了一场大病。
没想到这一耽搁,却险些铸恨终生。
问世间情为何物?能令人生,亦能令人死!
说来也怪。
自从陆千峰来了之後,萨若云虽然仍长卧病榻,昏迷不醒,然而病情非但未再恶化,反而日渐有了起色。
陆千峰不分昼夜,终日守在病榻前,亲自喂食服药,从不假手他人,至情至圣,极为感人。
本来——萨若冰认为姐姐的病业已病入膏盲,不久人世,只是在拖日子罢了,每天一早一晚,到病榻前看上一眼,应个卯儿就算了,反正萨若云一直昏迷不醒,来与不来,她也不会知道。
可是——自从陆千峰来了之後,萨若冰的态度变了,总是借故逗留在病榻前不去,再不,就是命人置办一些可口酒菜,亲自送来给陆千峰食用。
说是感谢他照顾姐姐之情,而她也就自自然然,顺理成章的留下来陪陆千峰对饮共酌,与君共解忧愁。
酒——能将人与人之间感情距离拉近。
酒过三巡。
菜过五味。
陆千峰紧锁的双眉,肚子里的愁肠,已尽被热酒解开。
谈笑风生,豪情万丈。
萨若冰更是别有用心,曲意相交,情意绵绵,殷殷劝酒。
眉目合春,笑语如珠。
酒後——萨若冰趁机邀陆千峰踏月散步,把臂同游。
多少个花前,多少个月下,俪影双双,低低私语,山林水畔,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没多久。
凡是有陆千峰的地方,就一定有萨若冰的俏影。
原来——当萨若冰第一眼看到陆千峰的时候,就深深爱上他了,她很明白,陵千峰的一颗心,全部放在她姐姐身上,她更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于是,她精心设计,巧妙安排,使陆千峰在不知不觉中,走进她的圈套。
萨若冰和萨若云虽然是同父同母的同胞姐妹,可是,她和姐姐的个性却完全不同,她自私,好强,任性,刁蛮,工心计,她喜欢的,她可以不择手段,不惜任何代价,她都要得到它,得不到——她宁可把它毁掉。
而陆千峰对萨若冰,完全是基于爱鸟及屋的心理,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看待,只有手足之情,毫无男女间的私情。
陆千峰是个择善固执的正人君子,因为他有了这种想法,所以心中坦坦然然,和萨若冰暗室独处,人前往还,均极亲热,丝毫不避嫌疑。
而萨若冰却误会了陆千峰,认为他对自已有情,沾沾自喜,编织着幸福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