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mengyuanshucheng
月色朦胧。
张垣城外的乱葬岗子上,磷火飞舞,夜鸟哀鸣,野犬追逐狂吠,在争食残尸。
蓦地——传来一阵夜行人衣袂飘风之声,由远而近,快拟闪电。
接着——人影一闪,那个美少年业已飘落在一座新坟之上,他深深吁了口气,四下略一打量,轻拭着脸上汗珠,缓缓自语道:“唉!总算把他给摆脱了……”
话还没说完,一声冷笑,已从他身后响起。
他虽然身怀绝技,胆子够大,但深夜独自一人,在这白骨嶙峋,磷火飞舞,夜鸟衷鸣,野犬狂吠的乱葬岗子上,仍不免心惊肉跳,毛骨悚然,顿声喝道:“什么人?”
“我…”
说话声中。
只见——陆小飘已从一棵参天古松树后,缓缓转了出来,瞅着那个美少年哈哈大笑,接着说道:“大小姐脚底抹油,溜得可真快啊!”
那个美少年脸上一红,沉声-道:“阁下一再相逼,不知祈为何事?”
陆小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瞅着他说道:“你讲不讲理啊?一再相逼的是你,我还没问你啊——你倒是问起我来了?”
那个美少年一声冷哼,沉声喝道:“陆小飘,识相点儿就跟我走!”
陆小飘先是一怔,接着笑了起来,眼珠一转,瞅着他说道:“跟你走?为什么?噢——我懂了,大概是你看我脸儿白,想让我入赘,当你们家的养老女婿对吧?”
怪事儿!
那个美少年非但生气,反而低头咬着朱唇笑了起来,含情脉脉的瞟了陆小飘一眼,喜上眉梢的说道:“是啊!咦——你怎么知道的?”
陆小飘这下儿可傻了,眼睛瞪得老大,半天没敢吭声儿,他原本是一句玩笑话,想拿对方开开心,没想到人家认起真来了。
陆小飘心里想笑同,可是怎么他也笑不出来,日月公主和红娃儿的事儿,已经够他心烦的到目前,他还无法确定。
通常——麻烦总是跟着女人一块儿来,越是漂亮的女人,麻烦越多。
陆小飘的头皮在发麻,心也一个劲儿的在往下沉,他的遭遇奇特,从小就生活在仇恨的煎熬中,因此,也养成了他那种天大的事儿,也毫不在乎的奇特个性,片刻,他脸上愁云业已尽散。
他又恢复了那精灵古怪的本性,眼珠子一转,暗暗忖道:“该死的话朝上,他奶奶的,脚长在我腿上,我不跟他走?他又能奈我何?哼!我就不信——他还能咬掉我一截子去吗?”
一念至此。
陆小飘笑了,瞅着那个美少年说道:“如果——我不跟你走呢?”
那个美少年微微一怔,瞟了他一眼说道:“我会抓你走!”
陆小飘嘴角儿一撇,笑着说道:“噢?”
那个美少年认真的说道:“你不信?那——你不妨试试!”
陆小飘笑了,笑得很邪门儿,缓缓说道:三这么说你来张垣,就是冲着我来的……“
那个美少年也笑了,轻轻瞥了他一眼,不层的反唇相讥道:“哼!屎坑郎戴花儿——臭美,你以为你是谁呀?告诉你,天底下男人还没死光!”
陆小飘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不错,我是臭美,可是,我还没奥美到你这种程度,才只见过两次面儿,就硬逼人家入赘到你们家去当养老女婿!……”
那个美少年双眉轻轩,轻轻一叹,幽幽怨怨的说道:“陆小飘,你笑话我也好,你挖苦我也好,你说我无耻也好,反正你非入赘到我家不可!”
陆小飘微微一怔,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接着说道:“你——你想耍赖?……”
那个美少年一声长叹,愁锁眉间,幽幽说道:“陆小飘,我承认,你是一个让女人动心的男人,但是——还不至于让我萨依娃为你疯狂,疯狂到非你不嫁的程度,实在是……”
陆小飘一见他那泫然欲泣,愁眉深锁的样子,不忍再以言语相戏,缓缓说道:“你刚刚说过,天下男人还没死光,你又何必一定要强人所难?……”
萨依娃一声长叹,轻轻摇头说道:“唉!太晚了……”
陆小飘脸上疑云一片,不解的说道:“太晚了?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萨依娃轻轻瞥了陆小飘一眼,玉面飞红,欲言又止,良久,始喃喃说道:“唉!难道这是”缘“?但不知道是良缘?还是——孽缘?
我来张垣,并不是为了你,没想到在我找上秃鹰黑三儿的时候,却偏偏遇上了你,而且还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架,弄得两败俱伤。
唉!也许是苍天弄人,孽缘前订,神差鬼使,让我们在如意赌坊再度相逢,如果我死了或者是你死了,也就好了,偏偏我们都还活着,造成了你非做我丈夫,我非做你妻子不可的尴尬局面……“
陆小飘越听越糊涂,瞅着他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儿?……
…“
萨依娃仰首望着星月,轻轻一叹,接着说道:“因为……因为在我们习俗上,第一个触摸到我乳峰的人,就是我……”
陆小飘心神一颤,默然不语。
萨依娃笑了,但笑得有些凄凉,幽幽说道:“如果你不要我,不是我死,就是你死,或者是我们两一块儿死!……”
陆小飘感到事态严重,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一阵沉寂。
良久——陆小飘眼珠子一转,一瞬不瞬的瞅着他,片刻,始缓缓说道:“萨依娃?这名字好怪?
你——你不是汉人?……“
萨依娃轻一摇头,接着说道:“不是,我是苗人。”
陆小飘微微一怔,喃喃说道:“苗人有这种规矩?我——我怎么没听说过啊?……”
萨依娃淡淡一笑,缓缓说道:“那是因为他们和我的身份不同。……”
陆小飘越发糊涂了,喃喃说道:“身份不同?……”
萨依娃轻轻点头儿说道:“因为我是”玄天教“的公主,也是”玄天教“的第三十二代教主,你明白了吧?……”
陆小飘终于明白了他的身份,试探性的问他道:“萨依洼,如果我不想死,那——那就只有娶你为妻了?……”
萨依娃眼睛里闪过一抹惊喜的笑容,脸下一红,缓缓低下头去,轻轻说道:“你——你错了,应该说是你嫁我为妻,而……而不是……你娶我……”
陆小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哈!这倒是天下奇闻,那儿有男人嫁给女人的道理?我——我还头一回听说……”
萨依娃轻轻白了旭一眼,正容说道:“因为我”玄天敦“历代教主,均为女性,所以代代相传,教主不得下滋,只能迎娶。……”
其实——这跟你们汉人入赘,公主招驸马,说穿了,还不是一回子事儿,哼!看你——那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陆小飘怕他生气,再说,他的思想倒是顿为开通,认为入赘并没有什么不对,忙向他加以解释道:“不是我大惊小怪,也没有看不起男人入赘的意思,何况,我们老祖宗,本来就是以女性为中心社会的——不过……”
萨依娃目不转睛的望着他,迫不及待的向池问道:“不过什么……”
随小飘略一思忖,一本正经的对他说道:“也许你不知道,在我们汉人的社会里,对于入赘的男人,非但极为卑视和不齿,而且毫无尊严地位可言,终其一生,都生活在自卑和痛苦的阴影里。……”
萨依娃不解的望着他,嘴角儿轻轻掀动了一下儿,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陆小飘继续说道:“女方为了延续香烟,传宗接代,招赘夫入门,也是人之常情,本来就无可厚非,但是后来,却因人心不古,终于渐渐变质。……
因为——很多男人,不是贪图女方美色,就是好吃懒牧,觊觎女方钱财产业,始肯入赘女方,在这种情形下结合,其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女方在赘夫入门之前,必须当众先签下一纸类似卖身契约,用以控制赘夫日后的行动和意外发生。……
这契约的内容,对赘夫而言,可以说是极尽污辱之能事,一开头儿就这样写着:“小子无能,祖上无德,自愿更名改姓……”,如果是你,会有什么感想?……“
萨依娃默然不语。
陆小飘一口气说到这儿,轻轻瞥了萨依姥一眼,哭丧著脸问他道:“萨依娃,嫁你为妻,需不需要先立一纸契约?上写小子无能,祖上无德,自愿更名改姓啊?……”
萨依娃被他那副怪相,逗得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轻轻白了他一眼,娇嗔嗔的笑道:“虽然不需要契约和更名改姓,按照教规,对方必须在神前发誓,而且,一定是我‘玄天教’中人,否则……”
陆小飘龇牙一乐,抢着说道:“这个很简单……”
萨依娃脸上疑云阵阵,微微一怔,不解的瞅着陆小飘说道:“很简单?你是说……”
萨依娃心在狂跳,痴迷的望着他,紧张不安的期盼着他的回答。
陆小飘冲他一挤眼儿,狡猾调皮的笑着说道:“萨依娃,我——我是说你干脆脱离”玄天教“,别当什么狗屁的教主了,安安心心的做我陆小飘的家主婆,一切不都解决了么?…
……“
萨依娃脸色一沉,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涂冷说道:“胡说!你……”
陆小飘一缩脖儿,故作害怕状。
“我加入‘玄天教’总可以了吧?……
反正我陆小飘孤魂野鬼一个,更名也好,改姓也好,只要我点头儿,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不过咱们把话说在前面,如果您将来生了儿子,第一个归你,跟你姓萨,第二个可得归我,跟我姓陆,女儿通通归你,赔钱货咱不要!……
我们陆家可是世代单传,就我这么一个独种,你嘛!你总不能叫我百年病老归西之后,没脸见到列祖列宗于地下吧?萨依娃,你说对不对?……“
他妈的!这臭小子真会瞎掰,瞪着眼睛说胡话,死了不入十八层地狱才怪!
嘿嘿-真是怪事儿,可就有人信他的。
只见——萨依娃目射异-,脸上一红,心里甜甜的,轻轻瞟了陆小飘一眼,娇羞的缓缓低下头去,声昔低得不能再低的说道:“好——好嘛……”
有人说,天底下最聪明的是女人,当然最笨的也是女人,看起来是一点儿都不假,唉!
萨依娃谁的话不好相信?他偏偏要相信这个精灵古怪的坏种!
陆小飘笑在脸上,乐在心里,眼珠子一转,瞅着萨依娃说道:气萨依娃,有件事儿,我是不吐不快,希望你能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萨依娃痴迷的瞅着他,连连点头道:“什么事儿?你说,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陆小飘笑容顿钦,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说道:“你和秃鹰黑三儿有仇?……”
噢?原来这臭小子另有目的,怪不得他一个劲儿的在跟萨依娃上洋劲儿哪!
萨依娃微微一怔,警觉的瞥了陆小飘一眼,但仍实话实说道:“没有!……”
陆小飘步步进逼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萨依娃淡淡一笑,缓缓说道:“我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陆小飘也不是省油的灯儿,接着说道:“什么理由!”
萨依娃眼睛一转,极为平静的说道:“母命难违,身不由己,这个理由够么?”
陆小飘微微一怔,淡淡一笑道:“够,原来是令堂的意思!”
一阵沉寂。
片刻——陆小飘略一思忖,单刀直入的说道:“当你知道陆千峰就是亡父时,浑身轻颤,神色突变,难道亡父的死,和你有什么关连不成?……”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这小子果然没存好心眼儿!
只见——萨依娃脸色苍白,浑身一顿,答不上话来。
陆小飘一瞬不瞬的瞪着他,良久,始沉声说道:“你——你怎么不说话?……”
萨依娃业已冷静下来,缓缓说道:“我听我娘提起过陆大侠的生平事迹,知道秃鹰黑三儿就是杀害陆大侠伉俪的凶手。
当我听到你就是陆大侠遗孤时,不禁大为不解,你不但不为父母报仇,反而认贼作父,舍死忘生的去救他,所以……“
陆小飘淡淡一笑,平静的说道:“所以你才有这种反常的举动?……”
萨依娃轻一点头,正容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实的确如此。……”
陆小飘轻轻瞥了萨依娃一眼,接着说道:“令堂怎么会知道我爹死于秃鹰黑三儿之手?
……“
萨依娃淡淡说道:“陆大侠伉俪,在黄土坡被秃鹰黑三儿狙杀之事,江湖武林,轰传已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娘知道,也是很普通的事儿,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陆小飘仰首望着天,一声长叹,喃喃说道:“当然不对!因为我爹在身遭惨死之前,已经被人暗中动了手脚,否则,十个秃隐黑三儿,也休想动得了我爹一根汗毛……”
萨依娃微微一怔,瞅着他说道:“你是说有人暗中下毒?……”
陆小飘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萨依娃脸上疑云一片,不解的说道:“他既然能在阶中下毒,为什么不直接向陆大侠下毒手?再说,他和陆大侠之间,必有深仇大恨,否则,绝不会下此毒手,武林中人,无不以以手刃仇家为快,又岂有假手秃鹰黑三儿之理?……”
陆小飘轻轻瞥了他一眼,缓缓说道:“这有两个可能,一是我爹交游遍天下,他若正面杀害我爹,势必与天下武林为敌,天涯海角,也将无他容身之处。……
二是他自忖不是我爹的对手,深怕报仇不成身先死,所以不得不假手于秃鹰黑三儿……
…“
萨依娃颇不以然,反问他道:“陆大侠伉俪仙逝,已有十余载,怎么不见有人过问此事?或找秃鹰黑三儿报仇?……”
陆小飘淡淡一笑,接着说道:“这正是他们高明的方法,因为他们认为秃鹰黑三儿也是被害人,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傀儡罢了!
因此——他们不但不会杀害秃鹰黑三儿,反而会严加保护于他,因为只有从他身上,才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才能推断谁是杀我父母的元凶!……“
陆小飘一直在暗暗注意萨依娃的神情变化,希望能从他身上,找出一些倪端来,可是他(少一行)
他爹的凶手。
萨依娃展颜一笑,瞅着陆小飘说道:“你——你怀疑我?……”
陆小飘连连摇头,笑着说道:“我可没这么说。……”
萨依娃轻一撇嘴儿,娇嗔嗔的说道:“你嘴上虽然没有说,心里一定在想,我杀秃鹰黑三儿,一定是为了灭口,其实,是我娘要杀他,因为他伤了我‘玄天教’的一名护法,所以……”
陆小飘突然目射奇光,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噢?这是多久的事儿?……”
萨依娃缓缓说道:“没多久,今年正月。……”
陆小飘眼睛一亮,晴暗忖道:“见你娘的大头鬼,今年正月秃鹰黑三儿就没离开过张垣一步,看样子他不像在说谎,莫非是他娘……”
一念至此。
陆小飘淡淡一笑,问萨依娃道:“萨依娃,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何败怎么会突然变成你的奴仆了呢?……”
萨依娃轻一摇头,缓缓说道:“我也不大清楚,原先,是我娘要亲自前来张垣,是我再三求她,让我前来张垣,事成之后,顺便到大江南北走走,看看中原的繁华和风土人情。
我娘放心不下,叫我先到西安,找到何败之后,再由他陪我前来张垣,我娘说,有何败在我身旁,一路准保安无事儿。
没想到这老儿一见到我娘信物,立刻‘咚’的一声,长跪在地,口称少主,竟以奴仆之礼叩拜起来。
我曾不止一次问何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可是他死也不肯说,哈!你们汉人也真奇怪?竟有自愿给人家当奴才使唤的!……“
陆小飘哈哈笑道:“想不到你却把这个奴才给输掉了!”
萨依娃眉目含情,有意无意的轻轻瞟了他一眼,娇媚的笑道:“输掉了他,赢得了你,我-觉得则算,感谢上苍对我的厚爱。”
苗疆姑娘和汉家女儿究竟不同,敢爱,敢恨,也勇于表达,胆子的确大的惊人。
陆小飘脸上一阵臊热,微微一怔,暗暗付道:“这丫头的一举一动,出身来历,都显得神秘诡异,令人难测,虽然不一定是他暗中下手暗算我爹。
但我直觉的感到,此事和‘玄天教’绝对脱不了关系,我要把握机会,从他身上下手…
……“
一念至此。
陆小飘缓缓上前故作深情的瞅着他,良久,始笑着说道:“萨依娃,你能不能告诉我?
(少一行)
萨依娃笑着说道:“为了要引一个人出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陆小飘一边思忖,一边笑着说道:“你想引出什么人出来?”
萨依娃缓缓说道:“常五!”
陆小飘微微一怔,迫不及待的说道:“常五?你——你跟他有仇?还有……”
萨依娃轻盈一笑,继续说道:“我跟常五毫无瓜葛,只是想从他身上,找出一个人来。”
陆小飘脸上疑云一片,不解的说道:“什么人?”
萨依娃脸色一沉,幽幽说道:“我姐姐。”
陆小飘更是一头雾水,心想,那么大的个大活人,难道还怕走失了不成?要你千里迢迢来找——怪事儿!
使他更为不解的是萨依娃的姐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又怎么会跟常五扯在一块儿呢?
陆小飘这几年和常五朝夕相处,情同祖孙,无所不谈,据他所了解,常五生活,极为单纯,也极少和外界往还,一切事务,均交由胜老爷子处理。
除了日月公主朱玉涵,从未见常五和任何女人来往过,难道——常五还有什么事情隐瞒着自己不成?
萨依娃见陆小飘怔怔出神,久久不发一语,眼睛一转,放轻脚步,缓缓上前,凑到他耳根子上大声喝道:“喂!呆头鹅——你在想什么?”
陆小飘被萨依娃吓了一大跳,瞅着他笑道:“我——我在想你姐姐……”
陆小飘本来想说——我在想你姐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谁知话只说了一半儿,就听萨依娃噗嗤一笑,右手食指一边在自己脸上划着羞他,一边纵声大笑,抢着说道:“羞羞脸,不害臊,吃着碗里,望着锅里,怎么?你想一箭双鹃啊?”
陆小飘脸上一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萨依娃生怕他脸上挂不住,娇媚的瞟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唉!我姐姐是什么样子,我跟我娘也不知道,我们是孪生姐妹,我娘产后失调,在我姐妹满月的那一天晚上,我爹就带着我姐姐不告而别,伦伦难开了苗疆,至今杏无音信,生死下落两不知,我——我好恨!
……“
陆小飘心里颇为奇怪,忍不住问萨依娃道:“你们既然没见过你姐姐,就算找到了她,又如何相认?”
依桂轻轻一叹,喃喃说道:“我娘说我一见到姐姐,自然就会认出来,我们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很像很像……”
陆小飘神色突变,暗暗忖道:“日月公主朱玉涵和萨依娃,不但身材面貌生得一模一样,就连那神态举止,也极为神似。
如果硬要说他们有什么不尽相同之处?那就是日月公主朱玉涵气度高华,清丽脱俗,高贵得令人不敢仰视,不敢亵渎,就像一朵空谷幽兰,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淡淡幽香。
而那玄天教主萨依娃,却是热情如火,艳光逼人,狂野奔放,任性天真,让人既爱又怕,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浓艳甜美,却是恁般多刺!“
一念至此。
陆小飘忍不住抬眼向萨依娃看去,越看越像,简直就像从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似的厂微微一怔,暗腊忖道:“难道日月公主朱玉涵和玄天教主萨依娃,真的会是一双孪生姐妹花吗?
不!不可能。
日月公主朱玉涵乃是我大明公主,金枝玉叶,身份何等尊贵?再怎么说,也绝对和这苗强女子扯不到一块儿去……“
陆小飘终于想通了,人也跟着轻松了起来,轻轻一笑,瞅着萨依娃说道:“萨依娃,你黑三儿没杀成,姐姐也没找到,那——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萨依娃会错了意,以为陆小飘在关心他,喜上眉梢,芳心乱颤,娇媚的笑道:“回苗疆。”
陆小飘哈哈大笑,一躬到地,故意逗他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蓦地——人影翻飞。
快拟闪电。
就见——一片彩云,从天而降,萨依娃双手叉腰,业已挡住陆小飘的去路。
陆小飘怔怔望着这个野劲十足,艳光逼人的刁蛮苗族姑娘,不禁心神一荡,良久,始故作不解的说道:“你……”
萨依娃脸上一红,缓缓低下头去,含情脉脉的斜瞬了陆小飘一限,娇声说道:“你——你不能走。”
陆小飘淡淡一笑,接着说道:“我不能走——为什么?”
萨依娃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扭动着小蛮腰儿,不依的说道:“因为——你偷了人家的东西。”
这一下儿可真把陆小飘惹火了,眼睛一瞪,指著萨依娃的鼻子吼道:“哼!我陆小飘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还不屑做三只手的小偷儿,你说——我偷了你什么东西?”
萨依娃大眼睛里水汪汪的,默默瞅着他,欲言又止,脸上似五月的榴火,良久,一声轻啐,猛一跺脚,狠狠白了他一眼,飞快背过身去,恨得银牙咬碎,娇嗔嗔的说道:“你——你坏死了,哎呀!不来了,哼,死相,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跟我装糊涂?……
…“
陆小飘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晕三倒四的说道:“小姑奶奶,你——你困底在说什么?”
萨依娃腮帮子猛的一嘟,一边跺脚,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好驴!真笨!……”
陆小飘忍不住失笑道:“好驴!,真笨?哈哈哈,如果我驴我笨,那——那天底下恐怕再也没有聪明人了!”
“你还不笨?”
萨依娃猛一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声冷哼,似笑非笑的说道:“猎八戒!你知道狗熊他妈是怎么死的?”
陆小飘这一下儿可被他问住了,脸上青筋急得直暴,怔了半天,冲口说道:“老死的对吧?”
萨依娃已笑得花枝乱颤,前伏后仰,上气不接下气儿,半天,始抚胸笑道:“真菜!”
陆小飘脸上一红,接着说道:“被猎人打死的对不对?”
萨依娃右手食指轻轻在他额头上一点,笑得好放肆,笑得好开心,大声说道:“笨死的!知道了吧——二百五!”
陆小飘被萨依娃转弯抹角儿的要了个够,又好气,又好笑,哭丧着脸说道:“管他二百五,还是三百六的,你说我到底偷了你什么东西?如果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覆,哼!当心我拿鞋底打你屁股!”
萨依娃玉面飞红,头垂得更低,银牙轻咬朱唇,轻轻斜睇了陆小飘千眼,鼓足勇气,声昔低得不能再低的说道:“笨!你——你偷了我的心!”
话声甫落。
就听——萨依娃嘤的一声,手捣粉面,飞快背过身去。
苗族姑娘,个性爽朗活泼,敢爱敢恨,也敢表达,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像汉家女孩,怩忸作态,让人费疑猜。
陆小飘可被这丫头片子吓了一大跳,俊面通红,怔立当场,下意识的喃喃自语道:“我——我偷了你的心?……”
哈!别看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整天跟女孩儿家扯蛋瞎胡闹,当真一对一的对上了,他又脸红脖子粗的猛在那儿直害臊。
他手足无措,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萨依娃噗嗤一声,被他那副傻样儿逗得忍俊不住,失声大笑起来,小嘴儿一嘟,娇嗔嗔的白了他一眼,跺着脚说道:“知道就好,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呢?白痴!真差劲儿……”.嘿嘿!精灵古怪的陆小飘已经招架不住了,眼珠子骨碌碌的一阵乱转,又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萨依娃小嘴儿一撤,轻轻瞟了他一眼,把头一低,故意装作不知,暗中却在盯着他,看他到底想要什么把戏?
蓦地——人影一闪。
快如风驰电掣。
陆小飘业已落荒而逃。
萨依娃不劲聋色,眼睛一转,噗嗤笑了起来,轻一点头,鬼点子又来了。
只见——萨依娃双脚轻一点地,人已冲天飞起,快似电光石火,一如柳絮随风,凌空一旋一转,“呼”的一声轻响,人已斜里抄近路向陆小飘前面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迟。
就听——一声惊呼。
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但见——两条人影,一合即分,“咕咚”一声,萨依娃业已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原来——.陆小飘去势快拟闪电,万万没有想到萨依娃从斜里窜了出来,两个人都决,陆小飘一个收势不及,人已撞在萨依娃的身上。
变生肘腋,祸起萧墙。
陆小飘已被吓得两腿发软,面无人色,忙伸手把他抱起,惶恐不安的说道:“萨依娃,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萨依娃口吐白-,浑身颤抖,不停的呻吟低呼道:“我……我……不行了……”
陆小飘浑身直冒冷汗,万分焦急的说道:“你……你怎么样……”
萨依娃双目紧闭,身子猛一抽搐,双腿一瞪,一动不动,没再吭声儿。(少一行)
……你快醒醒啊!……“
萨依娃直挺挺的,一动没动,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儿,气息好像越来越弱。
陆小飘肝胆俱裂,泪光隐现,仰首望天,一声长叹,悲从中来,凄然说道:“萨依娃,你……不能死……,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我……”
一阵沉寂。
陆小飘一声长叹,缓低头向萨依娃看去,只见他如遭雷击,浑身一头,失声惊呼道:“你?……”
原来——这丫头片子正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瞅着他,在月光映射之下,显得格外明亮动人。
陆小飘脸上疑云一片,迷惘的望着他,良久,始不解的说道:“萨依娃,你……你……
…“
萨依娃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得好美,好媚,好甜,好迷人,痴痴的瞅着陆小飘,情深意浓的说道:“我——我很好啊!是你自己在那儿瞎紧张,不管怎么说,我都会感激你对我的关心,哈!真好玩儿!”
陆小飘忙扶他站好,又好气,又好笑,一抹头上涂汗,摇头说道:“好玩儿!我真恨不得给你一大耳括子!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以后你少玩儿这种游戏好吧?差点儿没把我给吓死……“
陆小飘的话还没说完,萨依娃青葱般的织纤玉指,已飞快按在他的嘴唇上,接着,轻轻白了他一眼,风情万种的瞅着他说道:“住口!以后——我可不许你死啊活的瞎说啦………”
陆小飘哈哈大笑,冲着他龇牙裂嘴做了个鬼脸儿,接着说道:“哈!好人不长命,祸害千万年,我陆小飘虽然不算顶坏,可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阎王不要,判官不收,小鬼害怕,你放心好了,我啊——死不了!”
萨依娃笑了,陆小飘也跟着笑了二一人笑做一团。
良久——萨依娃轻轻一拉陆小飘衣袖,笑着说道:“我们走吧!”
陆小飘明知故问的说道:“走?走那儿去?”
萨依娃不依的扬起粉拳,轻轻槌了他两下,嘟着小嘴儿气呼呼的说道:“你——你少跟我装蒜!”
陆小飘故作恍然大悟状,连连点头说道:“噢-我懂了!”
萨依娃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低下头。
陆小飘冲他一龇牙,接着凑过去和他耳语道:“去——去见见丈母娘,对不对呢?……
…“
萨依娃脸上一红,心里却是甜甜的,笑靥如花,点头说道:“是——是啦……”
二人互相凝视,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容。
其实——他两人是各怀心事,各有各的打算。
萨依娃杀秃鹰黑三儿不成,姐姐也没有找到,而且还将何败给输掉了,张垣之行,一败涂地,全部落空。
这些,对萨依娃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因他已经找到了梦中情人,如意郎君,他幻想着将来,陶醉在幸福喜悦中。
对于一个初长成的少女,再也没有任何事情,比这更重要的了。
从表面上看来,陆小飘对于父母的血海深仇,似乎一点儿也不关心,其实,这仇恨却像一条无形的毒蛇,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的身心。
现在——好不容易依娃的身上,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线索,为了使元凶无所遁形,他自然不肯放过这千载难逢一线良机。
陆小飘知道,欺骗一个女孩子的感情,是不道德,而且极为残酷的事情,一个弄不好,极可能毁了她的一生,但是——他已经别无选择。
陆小飘虽然对“玄天教”一无所知,但他从何败俯首听命,萨依娃的绝世武功,以及行事奇诡,不落丝毫痕迹来看,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幕后人物,非但是智慧如海,而且武功亦必十分惊人。
单人只剑,随萨依娃前往“玄天教”实无异闯龙潭,入虎穴。
陆小飘本想设法通知常五和日月公主朱玉涵,但他仔细一想,如此一来,势必张扬出去,如果因此使元凶遁走,打草惊蛇,使对方早做准备,反而不妙,倒不如独自前往,等摸清对方的底之后,再做打算的好。
而且——陆小飘傲骨天生,自知此去凶险万分。怎肯再去拖累他人!
再说,父母血海深仇,他也不愿意假手于他人,但愿父母在天之灵,保佑他手殂元凶,报仇雪恨。
一念至此。
就听——陆小飘轻轻笑道:“萨依娃,夜深露重,萨依娃顺从的点点头,含情脉脉的瞅着他,关心的说道:”你不回张垣收拾收拾吗?…
…“
陆小飘一声轻叹,摇头说道:“算了,身外之物,不要也罢,孑煞一身,四海为家,父母一死,我——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有!”
“有?”
陆小飘脸上疑云一片,目不转睛的瞅着他,良久,始不解的接着说道:“谁啊?……”
萨依娃紧握着陆小飘的双手,深情的说道:“我。……”
陆小飘颇为感动,喃喃轻唤道:“萨依娃。……”
萨依娃这才想到,适才的话有语病。脸上艳红如水,轻一跺脚,嘤的一声,人已掉头飞奔而去。
陆小飘望着他的背,心神一荡,轻轻一叹。自言自语的说道:“萨依娃——原谅我。”
话声甫落。
但见——一条人影。
冲天飞起。
直似流星赶月,尾随萨依娃追去。
刹那之间。
业已消失在夜色苍茫中。
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