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该害怕的,我这么对自己说,寂静会让我冷静,也会让我恐惧,但是这些情绪交杂的时候,我会想到很多,首先我想到的,是我的家人,当他们知道了我死去这个消息,会作何反应呢?
我出生在一个大家族里面,有很多血缘浓厚的亲戚,哪怕血缘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很好,是一个很温馨,很温暖的大家族。
我的父亲,是他那一辈的老幺,而我,是我父亲最小的孩子,所以,身为幼子的我,是在这个大家族的诸位长辈的千娇百宠中长大。
虽然我多多少少有些任性,但是并不是非常娇纵,因为我的家人很爱我,所以他们也教会了我礼貌和友善,还有规则和对错,最重要的,他们教会了我爱,和温柔。
我自己的小家庭只是很普通的一家四口,有一个大我四岁的姐姐,我们之间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虽然经常吵架,但是也有难以言喻的默契。
我的一些爱好,也是受到姐姐影响,我们两个一直都很相似,不怎么熟悉我们的人,经常会把我们认错,哪怕我们差了四岁。
幼时的我爱哭,但是又喜欢粘着比我大的孩子,那个时候我最喜欢热闹,哥哥姐姐对我的吸引力就像猫咪眼里的猫薄荷,哪怕他们有的时候喜欢逗我哭。
真是恶劣呢,可能我的恶趣味也是这么一脉相承而来的吧。
我虽然受姐姐的影响比较多,但是我知道,我们两个内里其实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姐姐平日里看上去成熟稳重,但是其实容易轻信别人,也容易冲动,而我,我是知道的,我其实疑心非常重,我也很理智,我的情绪和我的理智是两回事,它们经常会在头脑中争吵,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理智占上风的。
这让我很多时候的判断冷漠的可怕。
朋友们说,从没想过温柔的我会有那样的一面。
哪样的一面呢?我这么问过,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温柔又热情的我不应该那么冷漠。
啊啊,(不应该)这三字用的。。说到底,人们都只是自以为了解对方,相互认为是挚友,可是你真的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吗?
也只是(我以为)而已,只是你看到的,你认为的,你的主观意识而已,当我做出不符合(你以为)的行为时,你就会觉得“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这不正是现在的常态吗?】
写到这里我停下笔,看着又跑偏的内容苦恼了起来,这叫我怎么接着写,这样写下去就全部都是各种哲理一样的东西了emmmm。
抓了抓头发,我选择放弃思考。
【我的父亲,一个很普通的,很宽容的,带着点大男子主义的一个男人,满足了我幼时对父亲的全部幻想吧,一个常年忙碌在外,每次回家都会带上一堆新奇的东西和好吃的零食,出手大方,经常给零花钱,但是又不失威严。
同样,我的母亲也是,虽然做菜味道一般,但是煲的一手好汤,温柔又细心,却又爱唠叨,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我,明明以前觉得很烦,但是现在想起来,却怀念极了那种温柔。
倘若他们知道我死去,会怎么样呢?我想起父亲因为操劳早早白了的头,想起母亲因为劳动布满老茧的手,想起姐姐虽然凶我但是又带着温柔的眼睛,他们会怎么样呢?
父亲啊......他的头发应当会全白了吧,明明他才是老幺,却比哥哥们还早就白了头,我和姐姐一直很让他操心,为了这个家庭他一直在各地奔波,为了我和姐姐的学业想尽办法。
是的,我和姐姐其实学业都一般,但是父亲总是想给我们最好的,他就是这样,爱的沉默又沉重,总是宽容的包容我全部的任性,理解着我天马行空的想法,也认真的为我规划着未来。
我的母亲,我有些担心她的眼睛,她一向重感情,我记得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母亲哭的像个泪人,送葬那天,都哭的没有力气站稳,我们家里婆媳关系一直很好,我很喜欢奶奶。
说到奶奶,我还记得我知道奶奶去世消息的时候,自己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我在叔叔的催促下和老师请了假,坐着叔叔的车子回到乡下。
在车上的时候,我很安静,我一直记得当时的心情,那是一种该如何形容的感觉呢?
那是一个安静和释然,也许我不应该有这种想法,但是当我目睹奶奶生命最后几年受尽病痛的折磨,却因为爱着我们,咬着牙挣扎的活着,我是难过的,可我也是卑劣的。
奶奶在病痛中曾经和我抱怨过,让她早点死吧,她不想活了,可是我那时是什么反应呢?
我那时啊,哭着抱着奶奶,说不许,说她还没有见证我的婚礼,不许就这么离开,哭着要奶奶保证会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那种情况下活着真的能算好吗?
爱是自私的啊,因为接受不了亲人逝去的痛苦,所以哪怕她要一直遭受病痛的折磨,也要强行让她继续活着。
啊.......这么想着,我那时候真是任性极了,明明对待友人温柔又理智,为什么对待家人,我却如此任性呢?
或许就像姐姐说的那样,我得到的溺爱,太多了,以至于我当做了理所当然,哪怕我知道感恩,可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也让我在家人面前保留了一份孩提的任性。
奶奶是最溺爱我的哪一个,所以我有些庆幸她已经离世,倘若她还在,听到我死去的消息,她又该多么悲伤啊。
就像我看到她的棺木时一样,明明在车上还是冷静的,可是那一刻情绪压过了理智,心脏像是在别被什么啃食一样,疼的我的眼泪轻易就掉了下来,我就那么跪坐在棺木前,呆呆的,脸上却满是泪水,他人的哭喊我听不见了,像是被隔离在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只有我,和我面前的棺材。
我记得,那天一整天,我都是那个状态,机械一样进食,勉强的维持着生理机能,然后守在棺木前,一坐就是一下午。
我是知道的,人的一生总是充斥着各种离别,友人也好,家人也好,总是会离我而去的,区别只是时间长短而已,可是啊,我知道,不代表我接受。
当离别再一次降临,我却连他们的名字都忘记,上天啊,这真的不是降临给我的惩罚吗?
可耻的是我居然因为有了新的家人而沾沾自喜,这样卑劣的我,为什么能得到这些爱意呢?就这样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些美好的东西,我当真是,恶心极了的人啊。
母亲若是知道我死去,该哭的多伤心呢?还有我的姐姐,她也是,我知道的,她多重感情,一想到自己会让他们哪样悲伤,我就心如刀割,啊。。如果这是给我的惩罚,那么为什么要让悲伤降临在他们身上。
既然我的死亡已经成为定局,那么,我恳求您,恳求您抹去他们对我的记忆,抹去我的存在吧。
我知道,我不应该代替他们做下决定,可是啊,我怎么舍得这样的悲伤降临在他们身上,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如果这真的是给我的惩罚,只留我一个人铭记,不正是最可怕的惩罚吗?
如若忘记我这个不省心的孩子,他们也会轻松很多吧。】
“叩叩。”
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把我的从情绪里拉了出来,我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已经哭了,赶忙抽了两张纸胡乱的擦了两下。
“阴阳师大人?我进来了哦?”许是见我久不开门,姑姑就出声询问了一下,然后打开了房门。
“阴阳师大人?您...?”姑姑明显是察觉到了,妖怪的感知真是作弊啊。
“没有什么啦!没事的姑姑,啊啊这是姑姑做的拉面吗?闻起来好香啊!”我有些手足无措,拙劣的转移了话题。
姑姑一如既往的温柔,她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在桌子上放下了碗,对我嘱咐了一句
“您记得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吃完叫我一声就好。”
“好,好的。”
得到了我的回应之后,姑姑就出去了,我松了口气,瘫在床上了,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几个滚,然后坐了起来,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拿起筷子吃面。
面是温的,不烫,也很美味,但是它的味道让我眼角有些发涩,啊啊,这样不行的,又要哭了,像个哭包一样,我才没有那么软弱呢。
可是啊,眼泪这种东西是不会听你使唤的,它任性极了,特别是这种时候,你瞧,现在它又不听我的话,自己跑了出来,真是任性啊。
任性的让我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