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辛骜答非所问,“不请我进去吗?”
“当然要请啊。”开门迎客,哪有拒绝的道理,傅阳阳将辛骜请进客厅倒了杯水。
没有第一时间喝水,修长的手指捧着玻璃杯,辛骜不知觉摸了摸杯壁,“是我叨扰傅先生了。”
这话太文艺,整得傅阳阳浑身不自在,“你我也算是朋友了,别一口一个傅先生的,还用叨扰这个词,这也太文艺了,”他坐在辛骜对面,双腿交叠,摇了摇头说,“你跟其他人一样喊我阳仔就好。”
可我不想和其他人一样。辛骜存了这样的心思,又想起早上傅阳阳和房东的对话。这房间的隔音其实还行,只不过辛骜没把门关严实。他听见傅阳阳跟乐姐说:我和他只是朋友的朋友的关系。
听了这句话后他就更不想喊阳仔,像是在使小性子般,他嘬了口杯里的水,喊道了声“傅哥”。
傅阳阳一愣,大约是没想到辛老师会这么客气地喊他。其实很少有人会对傅阳阳喊“哥”,身边相熟的人都愿意喊他阳仔,这样显得亲昵一点。不熟的人也乐意喊他阳仔,仿佛这个昵称会更拉近距离一点。
也就只有江西北会在求他办事的时候喊声哥。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声“傅哥”他没忍住笑了下,辛骜狐疑地望过来问,“不可以吗?”
傅阳阳颔首:“可以。”
辛骜好心情地弯了弯眼睛,傅阳阳注意到了。辛老师的眼睫毛很长,像蝶翼般漂亮。
之前傅阳阳对乐姐说的话是真心话,辛骜的长相的确不怎么和他眼缘。辛骜是单眼皮,眼睛黑白分明,有神韵,但肤色过白,唇色也淡,不太爱笑的他看起来有点冷,也有点傲,说话又有点淡。可傅阳阳喜欢暖暖的人。
坐了一会儿,傅阳阳才想起问最重要的事,“辛老师找我干嘛?”
“我来借包盐,”辛骜陈述道,“搬家搬得匆忙,忘记带了。”
其实他是故意没带的,就为了找个理由来傅阳阳家里来借盐。
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太刻意了,毕竟此前他从未试图跟任何人拉近过距离。这一次他真的很努力了。
大概就是无巧不成书了,傅阳阳扶额,“那真是太不巧了,我家也没盐了。”
“啊?”
“不过我们楼下往左拐,有个小卖部,他哪里有卖盐的。”
“哦。”辛骜表情没什么变化地应了声。
傅阳阳想不通一个人的表情怎么能这么少呢,“你买盐的时候,帮我带包吧。”
辛骜有些状况外地点头,拇指绕着杯壁转了一圈,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玻璃杯,里面的水已经喝完了。
听说人在紧张的时候会很喜欢喝水。
傅阳阳瞧见杯里没水了,以为他还想喝水,站起来准备往厨房走,“我给你加点水。”
“不用了,我出去买盐了。”辛骜害怕自己停留太久,会将自己的狼子野心暴露。
他没追过人,但也知道温水煮青蛙的意境妙不可言,而且现在傅阳阳刚分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在短时间接受新的恋情。
“那你别忘了给我带。”
“好。”辛骜走到门口扶了下门框。
正要踏出,却被傅阳阳喊住了。
辛骜转身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忘了正事,”傅阳阳笑着走到他面前,晃了下自己的手机,“你还没加我微信。”
辛骜现在微信登录的是大号,听到傅阳阳让他加他好友,心里很开心的。
刚才他站在门口,傅阳阳问他是不是来加微信的,他没好意思回答,现在傅阳阳这般主动他当然喜不胜收。
傅阳阳扫了下他的二维码,跳出辛骜的微信名,我不高冷。
他扫了眼,忍俊不禁地笑了,“你微信名挺有趣的。”
“实在是……想不出微信名了。”辛骜解释道。
傅阳阳露出了然的神色。
“那我走了。”
“去吧。”
他们的谈话平淡无奇,傅阳阳站在门边,目视着辛骜走进电梯,又瞧见电梯关上。
傅阳阳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
乐姐住在傅阳阳楼上,刚下楼买了袋牛奶,回来的时候刚巧撞上了傅阳阳目送辛骜离开。她叼着奶站在楼梯口看着这一幕,虽说她看出小帅哥喜欢阳仔了,但早上还只是朋友的朋友的关系,怎么这么快他就从他家出来了。
傅阳阳收回眼神的时候瞥见了一脸惊讶的乐姐,有些无语地翻了翻白眼,“你是看到他从我家里出来,又不是看到他从我卧室里走出来,用这种眼神盯着我干嘛?”
傅阳阳以为乐姐那脑子在想些不好的事情。
就这么莫名其妙被误会,乐姐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她脾气一向都这样,风风火火,说生气就生气,可能这就是富婆吧,比较随性,倒也不讨人厌。
傅阳阳习惯了,没怎么在意,倚在门框上看着手机,顺手翻了翻刚加的辛老师的朋友圈,一无所获。
辛老师这朋友圈简直比他脸还干净。傅阳阳不认为辛骜屏蔽了自己,也没怀疑这是小号,毕竟辛老师那么高冷的人,一条朋友圈不发,也超级正常。
不过好像也没有那么高冷……要不然也不会取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名字。
傅阳阳盯着辛骜的微信名看了两眼,反应过来之后他觉得自己挺傻的,摇了摇头,关门走回客厅。
刚坐下,傅阳阳就收到了一条微信,他还以为辛骜发过来的。那瞬间他还没看短信,第一时间猜想,不会是辛老师迷了路,找不到那家小卖部吧。可小卖部就在楼下,那位置打眼,只怕路痴也能找到,他又觉得辛老师不会那么傻。
点进去一看,发现给他发消息的那个人不是辛老师,是那位问他高数题的小学弟。
天马:学长,那些数学题你做好了吗?
傅阳阳有些懵,这才想起这事来。
他只做完了两道题,剩下的给忘了。也不怪他不积极,那几道题说不出的绕,傅阳阳看着有点晕。
傅阳阳:需要一点时间,你别着急。
天马:好的学长!
答应了的事情也不能食言啊,只是昨晚他也努力了两个小时,发现这几道题的确不适合他。傅阳阳有些伤脑筋走到书房,也不知道现在本科生怎么回事,竟然要做这么难的高数题,他们老师当年的教资也不知道怎么考的,不知道要遵守量力性原则嘛?
傅阳阳一直觉得自己蛮聪明,也挺擅长数学的,在这几道高数题面前却觉得有点黔驴技穷了。
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画打了个圈,傅阳阳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正是去买盐的辛老师。如果是辛老师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做出来了吧。
手机又震了一下,傅阳阳又以为是辛老师,结果还是那位小学弟。
天马:学长,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傅阳阳觉得这位小学弟的问题有点太多了。但拥有对知识的渴望性这是很难得的一件事,傅阳阳不好打击他。
傅阳阳:可以
天马:学长知道怎么追人吗?
傅阳阳没想到等待他的是这么一个问题。
傅阳阳:你看我朋友圈了没?
天马:看了。
傅阳阳:那你干嘛来问我这种问题啊,你看我追到了又有什么用,最后也分手了。
傅阳阳是真被这位小学弟给整委屈了。
一种很莫名的委屈。
天马:我很喜欢那个人,我想和他在一起,但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傅阳阳遇到过很多向他表白的人,他总会毫不拖泥带水地拒绝,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找他取经。这种感觉很奇怪。
傅阳阳:你喜欢的那个人,他是个什么类型的人?
天马:他很优秀。
傅阳阳:那你呢?
天马:我不知道。
傅阳阳:你喜欢他多久了?
天马:九年。
傅阳阳:暗恋吗?
天马:嗯。
九年的暗恋,比自己和刘岳交往的时间还多了一年,傅阳阳觉得这位小学弟比自己还傻。他能喜欢刘岳八年,是因为在这八年里,他和刘岳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他付出的情谊能得到一定的回应。
即使刘岳没有自己喜欢他那样喜欢自己,但是他也努力过了。可暗恋意味着所有的付出不一定得到回应,甚至那个人从始至终可能都不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在喜欢他。
他傅阳阳没做过这么傻的事。
天马:我应该怎么做?
傅阳阳:你喜欢了他九年,为什么现在才开始追他呢?
你喜欢了他九年,为什么现在才开始追他呢?辛骜也在想这个问题。他抱着两包盐,走到一楼的大门口,衣摆被风吹卷了起来,眼里也带着点迷茫。
看到这句话他并没有感觉被冒犯,只是有些感慨。
他也不想错过那些岁月,他也想早点把人追到手。
可他没想到,那个被他一见钟情的人,不小心钟情了别人。
在那两个人还没在一起的时候,辛骜盯着巨大的压力试图去努力过。他托人要了傅阳阳的微信,加了微信,他很直白地对他说,“我叫辛骜,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傅阳阳回给他的,不过是一句平淡的“谢谢”。
辛骜又说:“我知道你还不了解我,但你应该试着了解我一下。我很好,你会喜欢上我的。”
傅阳阳回:“我不喜欢你,也不想试着了解你,谢谢你的喜欢,祝你找到你的幸福。”
紧接着辛骜还想再说什么,结果发现傅阳阳将他删掉了。太快了。
辛骜站在大门口,将久远的记忆拎过来,他从不觉得自己的暗恋苦,那些记忆无论是曾经或是如今看来,都是甜的。他只是觉得那时的他真傻,傻到明明那个时候的傅阳阳还不认识他,他却满怀信心觉得傅阳阳在了解自己以后,一定会喜欢自己的。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那股自信了。早在他发现傅阳阳对从前的他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的时候,他就再也升不起那种自信了。
原来他从未记得“辛骜”这两字。
可他还是愿意去尝试。
因为那个人是傅阳阳啊。不是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或许真的只是因为恰好是他,合着那年夏天灼目的日光,成为了他的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