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劳德出去之后,莉莉丝低头继续看着手底下的书。
这本书上的字她已认识大半,本来莉莉丝就同母亲学过字,如今不过稍加复习就很快想的起来了。
她半蒙半解的知道了许多东西。
比如她知道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城堡里的仆从都必须将灵魂抵押给鸠,作为它们忠心的表达,一旦它们背叛,那么它们的灵魂就将永远留在城堡中,直到永远消逝。
莉莉丝要证明自己的母亲和外婆到底是否是鸠的手下,那么只要找到那些契约书就可以了。
画家先生会知道吗?或许她可以问一下他。
——莉莉丝探究地想。
*
普劳德把人藏了起来,这可苦了一众怪物。
它们找来找去,找了许久,没能找到莉莉丝的半点痕迹。
但见普劳德好像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埃尔法等人也就不那么着急了,至于琼斯,更像是无可奈何的失落。
伏比斯是唯一一个还不肯放弃,想尝试寻找的怪物。
“得了吧伏比斯,说不定她自己出了森林了呢。”埃尔法趴在桌子上学着小狗一样在吐舌头。
伏比斯并不赞同埃尔法的这个说法。
“我不那么认为。”
琼斯坐在一旁的桌子前脸色灰败,死亡的疲惫在她身上蔓延。
伏比斯看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爱好起穿人类衣衫做人类打扮的普劳德:“主人,我觉得莉莉丝或许还在城堡内的某个角落,或许她遇到了什么麻烦也说不定。”
埃尔法摇了摇尾巴抱怨:“噢!得了吧伏比斯,你就是太善良,所以才会成为邪灵。”
它说完看了看琼斯,又看了看普劳德。
“我觉得,她就是离开了。既然她不愿意做新娘,那我们再去找一个愿意的不就行了?是吧,李?”
李扑棱了一下翅膀,也有些赞同。
普劳德皱了皱眉头道:“我不要。”
埃尔法道:“您之前不是已经同意了吗?”
普劳德抬起脸庞,李这才注意到祂胸前别了一朵有些不太新鲜的花,那是城堡外的。
“我是同意了,但……但…..”
普劳德有些茫然,祂不明白自己心底的不愿意是从哪来的,毕竟祂确实同意了要挑选一位人类女孩做妻子。
祂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理由:因为莉莉丝送了花给祂。
不过这个理由很快被埃尔法否定:“不过是一朵花,您如果喜欢森林里的动物们都会摘下它们最喜欢的一朵送给您!琼斯也可以天天清晨把采下的花送到您的枕头旁,反正她本来就是要采花的。”
普劳德不满意:“琼斯也会编那样的花环吗?”
埃尔法竖起身子,扶了扶自己没戴帽子的头,好像它带着帽子似的:“可以学!琼斯有什么不会的呢?”
普劳德还是拒绝:“琼斯死去之后呢?”
埃尔法道:“那就让琼斯交给森林里的动物们,到时候您会拥有许多许多的花环!”
普劳德摸了摸自己胸前的花朵,想象那样盛大的场景。
好像那样也很不错。
伏比斯突然加大了声音:“不是这样的!”
大堂内的怪物们停下了探讨。
伏比斯那双空洞洞的眼睛看向普劳德,里面突然有了智慧的人类光芒:“花环谁都可以编哪怕是埃尔法,可琼斯编的花环是琼斯编的,莉莉丝编的花环是莉莉丝编的,那不一样的主人。”
普劳德低头摆弄自己胸前的花。
埃尔法大声嚷嚷:“哪里不一样了!主人才不稀罕一个坏家伙的爱!”
然而普劳德却嘟囔道:“是有些不一样。”
琼斯送的花环祂才不乐意带。
埃尔法不敢置信:“主人!”
伏比斯道:“莉莉丝也并不是一个坏孩子,或许,她信仰光明神之类的别的神,或许她在人间还有别的牵挂…..”
埃尔法已经生气地大叫起来:“不可饶恕!”
普劳德见状同样沉下了脸去。
伏比斯叹了口气:“至少不要让她孤零零的死在城堡中,那太悲哀了。小主人,我请求您看在可奈夫人的面上,帮帮这个可怜的女孩吧。”
沉默蔓延,最终普劳德还是同意了伏比斯的要求,因为琼斯说那些背叛者们,如果今年还没办法得到宽恕,便要彻底消散了,不如就让伏比斯最后再见一见老朋友们吧。
莉莉丝所看的那本书上关于城堡幽灵的介绍并不完全正确,除了背叛鸠的仆人,那些死在城堡中的人类同样会困在此处,永远与黑暗作伴。
随着普劳德的应允,整个城堡顿时弥漫起了黑暗的气息。
伏比斯去到那高高的钟摆前,将尘封的盒子打开。
上面的符咒还是琼斯当年所画,如今也随着岁月变得浅淡。
盒子打开后,无数的幽灵从里面跑出,等到它们都四散在了城堡中,伏比斯合上盒子,将其放回了原处。
*
伏比斯所认为的可怜女孩正瞪着两只生气的眼睛看着怪物们的主人、伟大的森林之神鸠,甚至还想上手锤祂两下。
“您说什么?!您怎么能这样!”
莉莉丝从地毯上站了起来,透白色的脸庞变得粉嫩起来,像一个粉色水母。
普劳德看了她一眼过后,又低下了脑袋,有些野蛮的道:“除非你答应做祂的妻子,否则我不能让你离开这里。”
莉莉丝生气极了:“您是要囚禁我吗?您听听您的话,这是绅士说的话吗?!”
普劳德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被莉莉丝找到破绽捧住了祂的脸颊。
尽管太过突然祂没能躲开,但祂也可以轻而易举的甩开她的手,可祂没有那么做。
柔软凉爽的触感让普劳德能够安静甚至于乖巧的看着莉莉丝,听她有些生气的说话。
莉莉丝不明白,这样一位俊秀的绅士怎么能说出刚刚那番话,她一激动,已然朝他伸出了手。
“您不能这样做。”
普劳德道:“我能。”
莉莉丝声音软了下来,就像一只黄鹂鸟一样,她真诚地看着他:“先生,正如您所说,这城堡里的一群幽灵中或许有我的母亲,我的外婆,那我怎么能够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呢?”
她眼里渗出点点泪滴:“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们了。”
说完莉莉丝松开手,感到难过的低头擦拭自己的眼泪。
那单薄的肩膀不断颤动着。
普劳德对于她挪开手有些不满,皱眉道:“里面不可能有你的母亲。”
眼前的人肩膀顿了顿,仍旧颤抖着。
普劳德又开始焦躁起来,祂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情形,亦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一落泪祂就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祂轻轻的伸出手,碰了碰那颤抖的肩膀。
莉莉丝像只蝴蝶一样扑进了祂的怀里,紧紧地揽着祂的肩膀,伏在祂耳边哭泣。
普劳德的怒火被这些泪水浇灌,渐渐消弭。
祂被抱着听她的诉说,那些哀痛的情绪,好像透过少女消瘦的身体传递给了祂。祂在这一刻竟然感同身受起来。
“莉莉丝,别哭了。”祂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哄人的话术,尽管这对于一名待在邪神城堡朝不保夕的少女来说是那样的苍白。
莉莉丝哭了一同,又抽抽搭搭地将哭声敛起,用那双泪眼婆娑的眸子望着眼前人道:“您已经帮了我那么多次,这一次您不能也帮帮我吗?”
她心里却不是那样想的。
为了在这邪神的城堡中,找到自己母亲和外婆的踪迹,她已经承担了太多的担惊受怕,尽管如此,她仍不想屈服。在邪神鸠和琼斯找到她之前,在它们拧断她这颗脑袋和脖颈的连接之前,她必须要弄明白当初的事情。
莉莉丝是行走在锁链上的蛇,孤注一掷,没有了回头路。
尤其是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不再跳动的胸口,将那些沉寂蔓延在了她的全身。
普劳德面上显而易见的出现了犹豫道:“可是我不能碰封印,一旦我触碰了匣盒…..”
莉莉丝道:“会怎么样呢?”
普劳德那双琉璃眼睛看着她道:“我会难受的莉莉丝。”
那盛放众人契约的盒子是祂父亲所做,上面有着那个家伙对祂的诅咒。
普劳德看向一旁其乐融融的画作,陷入了沉沉的回忆,那并不是一段轻松的回忆,足够将他压垮。
莉莉丝见他不说话,抿了抿唇,不再追问,反而用那软和的语气道:“先生您还没告诉我您的名字,我….我能知道吗?”
面前的人回神看向她,没有生气,只是有些迟疑:“我叫……”
莉莉丝天真脆弱地看着祂。
普劳德的耳朵在帽子里一直动着。
“我叫…..”
他张张嘴,却见到莉莉丝惊呼出声。
“啪嗒。”原来是祂的帽子掉了。
只见莉莉丝认为的绅士头顶上顶着两只圆圆的毛茸茸的耳朵,她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口,以免自己尖叫出声。
普劳德懵懂的知道,眼前的人是并不待见身为邪神鸠的祂的,因而第一时间将自己的脑袋捂了起来,抱着脑袋,像小时候躲在地下室时那样。
他虽然有一张少年面容,可身材并不娇小,瘦高的个子那样弯曲着坐在地毯上,看着十分可怜。
本该受惊的莉莉丝突然间就不那么慌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