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文气喘吁吁地跑到京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暗下来。zuowenbolan城门的守卫就在前方,他欣喜若狂,忍着脚腕处传来的疼痛,快步跑过去。
守卫还没来得及要他出示证明,他就急得一把攥住守卫的手腕,喘了口气,语无伦次喊:“快找人来去救公子——我是指,快找人去救救谢昭谢御史和三皇子!”
“哪一位谢御史?”
见守卫满脸茫然,秉文气得狠狠锤了锤自己的大腿,狠狠骂道:“两个木头!哪个谢御史,当然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得了圣上青眼的那位新科状元谢昭谢大人!”
两位守卫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都有些惊慌失措:传闻那位大人深受圣上宠爱,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了?
两人面色犹豫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位守卫为难道:“我们只是普通的守卫兵,并没有调人的权力,更不能擅自离职……调人这事,你得去找金吾卫。”
金吾卫?
秉文牙齿都快咬碎:他哪里认识什么金吾卫!
事到如今,秉文思来想去,只能去裴府寻裴邵南。
他想,裴公子与自家公子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用多说,这事他肯定会帮忙。更何况他又是裴府长孙,家中在朝人数众多,想来也会认识金吾卫里的人吧?
越想越觉得对,秉文心中已经把裴邵南当成了救命稻草。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两个守卫一眼,又拖着腿一瘸一拐地向裴府的方向艰难地走去。等到了裴府的时候,秉文早已经精疲力竭、汗流浃背了。
此时天色彻底昏暗,裴府已经关上大门,只有门口的两只石狮子还睁着大眼气势威猛。
秉文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更想不到会不会吵到周围的人家,直接双手握拳,咚咚咚地砸着大门,扯着嗓门喊:“裴公子!裴公子!快救救我家公子!我是秉文啊,我们家公子有危险,您快去救救他!”
喊完后觉得自己的话不够全,于是又开始砸门,砸得手都开始发红发肿:“我们家公子是谢昭!裴公子,是谢昭啊!您得救救他!”
这么喊完后,总算听到门后传来点声响,秉文心中一松,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散尽,靠着大门滑坐在地上。
只是还没等到裴家的人开门,秉文先等来了另外一人。
“谢昭有难?”
男人阴冷的笑声在身旁响起,秉文侧过身子,警惕地望过去,等看清那人的脸,心中叫苦不迭——这身后之人,竟然是曾经在成王宴上见过一面的冯瑞明!
秉文虽然之后再没见过这位公子,但是也知道他和公子积怨颇深,公子还曾透露过御史台马上就要弹劾冯瑞明和他的生父冯德麟。
看着逐步靠近的冯瑞明,秉文只觉得满嘴都是黄连味:老天这是闭上眼了么,怎么倒叫他在紧要关头遇到这冤家路窄的死对头!
说来也巧,朝廷里的重臣住得都近,冯府和裴府都在一条街上。
冯瑞明今晚刚从酒楼里出来,万万没想到回家途中经过裴府,却听到有人在喊谢昭出事,他定睛一看,发现这人就是谢昭身边的那个眉清目秀的长随,当下喜出望外。
——谢昭出事了?大好事!怎么能让裴邵南去救人!
听到裴府门里传来的脚步声,冯瑞明冷笑一声,眼神冰冷地看着秉文,命令身后的两个侍从:“快!把这个人带走!”
秉文哪还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冯瑞明这是要阻挠他找人救公子!
秉文满心愤恨,立马起身想要跑开,只可惜他脚腕早已青肿,浑身也已经无力,于是没跑几步就被冯瑞明的侍卫捂住嘴巴拖着带到了外面远离裴府的街上。
等捂在嘴巴上的手一挪开,秉文就气得大骂:“冯瑞明,你不得好死!”他腿受伤,这时还想要去踹冯瑞明,脸都涨红:“我们家公子要是有事,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啪——”
下一刻,男人凌厉的掌风已经袭向秉文的脸。
秉文被人压着,避无可避,只能生生受了这一巴掌,被打得脸都红肿起来,眼前都开始冒金花。
等稍微恢复些意识过来,秉文转过脸,他一侧脸高肿,可双眼还是被怒气点得发亮,恶狠狠地咒骂:“圣上不会放过你的!我们家公子出事,你也逃不了,畜生!”
冯瑞明悠闲自在地笑:“我把你杀了,谁又会知道这一切?”
他阴毒地瞥了一眼开始慌乱的秉文:“你该感谢我有情有义,成全了你和你家公子,让你们在地下也能做一对好主仆。”
想到谢昭现在生死未明,而他唯一的生存希望就将被自己亲手掐灭,冯瑞明只觉得满心畅快,说不出的熨帖。
他感叹道:“谢昭啊谢昭,再聪明、再能说会道又如何?到头来,你还是不懂不要随便得罪人这个道理。”
冯瑞明开怀一笑,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笑眯眯走向秉文:“你到了地下,就替我向你公子说个道理——这京城,可没他想象中那么好混,一个愣头青想要靠踩着我出名?”
他冷哼一声,“我总要他知道,在他把我踩下去之前,我就要先把他送到地下去!”
这样一想,冯瑞明把刀尖狠狠朝秉文挥去!
刀尖锋利,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泛出一种冷酷的银白色光芒。
秉文睁大眼,惊恐地看着刀尖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猛地突兀地停留在自己的面前一寸。匕首映出了他慌张的眼眸,也映出了英俊青年讥笑的面庞。
“冯瑞明,你怎么就学不会乖,一定要在我的地盘上闹事?”
冯瑞明的右手被人紧紧扣住,再难往前一步。
听到青年熟悉得宛若恶魔的低喃,他又想起了当初在牢房里被这人折磨得心力交瘁的模样,于是手一抖,那匕首就哐当一声摔到了地上。
身穿绯红衣袍的青年哼笑一声,嘲讽地看他一眼。
黑色的靴子踩在了刀刃上,廖青风转头朝那两个侍从看了一眼,两人就被吓得连忙松开抓着秉文胳膊的手,退到冯瑞明身后。
廖青风头也不回,右手向上一挥。
身后的金吾卫得到指令,有序上前,把想要偷偷跑走的冯瑞明三人围在中间。
不再听冯瑞明口中慌乱的话语,廖青风低头看向被这变故惊得回不过神来的秉文,挑眉问:“你说谢昭有难?”
秉文愣愣地看着他。
廖青风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但是想到谢昭,还是耐着性子又重复一遍:“谢昭在哪里?”
秉文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大喜过望,不顾自己面上的疼痛,高声道:“大人,我带您去!求您救救公子!”
见廖青风轻易听信面前这人的话,要带着一众金吾卫出城寻人,下属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提醒:“大人,您不查查这人的底细?再者,私自带领金吾卫出城,万一圣上怪罪,大人您该如何是好?”
廖青风摆摆手:“这事我心里有数,到时候圣上若有责怪,我会一力担下。”
他年纪轻轻,可是在金吾卫中积威颇深,听他这么说,其他金吾卫不再多说一句。
金吾卫要出行,守卫自然顺利放行。
一行人策马而行,来到今日秉文几人跳车之处,正巧遇到齐阑和车夫。齐阑皱紧眉头:“我们顺着这一侧沿河而下,并没有找到殿下和谢大人。”
廖青风看了眼陡坡下的湍急的水流,已经察觉到事态严重。
他难得蹙起眉,神色严肃地思考片刻,又翻身上马:“既然这一侧找不到,那么人该是在对岸——留五人守在这,其余人同我去对岸找人。”
金吾卫们都恭声应是。
廖青风策马狂奔,带领其他人很快到了对岸,下马滑下坡,想要顺着河流一直向下来寻找谢昭和傅陵。
天色昏暗,银河高挂,蝉鸣声和不知名的野兽叫声混在一起,气氛寂静得过于沉重。
有金吾卫不安道:“我听闻这山中多狼群,之前也有人夜半被狼群袭击……”
廖青风大踏步向前,如鹰隼般的目光搜寻四周可疑的行迹。
听到下属的话,他哼笑一声:“瞧着谢昭长得那模样,一看就是要祸害千年的,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地丧身于此……傅陵就更别说了,别看那家伙整天把药当水来喝,可是命硬的很,你说他会死在这里,我是绝对不相——”
剩下的话语不自觉消失。
廖青风看着前方,忽的怔住,楞在原地。
他身后的金吾卫们不由也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视线中,身着黑衣的俊美男人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过来。
银色的月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远处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天地间顷刻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远去。夜色深处,傅陵背着已然昏迷的谢昭,走得极慢,可是步伐却稳定。
月光不比他的面庞更白,漫天群星仿佛洒落那人的眼眸中,他就这么背着谢昭,一步步坚定地走到了廖青风的面前。
廖青风回过神,才发现这两人都浑身湿透,尽显狼狈。
他鼻子嗅了嗅,一低头,果然看到有血顺着傅陵的手腕流下,继而落入土中。
“殿下手臂受伤了。”
廖青风拦在傅陵面前,与傅陵对视:“您把谢大人交给我,我来替您背他回去,这样如何?”
傅陵冷冷看他一眼,没有动作。
廖青风叹了口气,不是很真心诚意地道了一句歉,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一刀劈在了傅陵的脖颈上,直接把人劈晕了!
他默默扶住两人,指挥身后的金吾卫来扶住傅陵,自己扶着谢昭,轻声抱怨:“都受伤了还逞什么强……真是的,非要逼我动手才行。”
见傅陵已经被人快速包扎好伤口,廖青风动作利落地把谢昭往身后一背,大步走在前头,心满意足地自言自语:“谢昭啊谢昭,这回我这个兄弟,你是不想交也得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