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伸出手指可以触碰到空气中的薄雾,天上的星斗闪烁着,不觉中照亮了波光粼粼的淮江江面。钟离月沿着淮江边漫无目的地走,脑子里一片混沌。她不敢接受眼前的事实,母亲去了,她却没有陪伴在母亲的身边,而害死母亲的,竟然是江居暝。钟离月知道不怪江居暝,是钟离溪动的手脚,但是他江居暝亲手射出的箭是不争的事实。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钟离月,没有她,母亲就不会死,兰婆婆他们也不会死,江居暝也不会成了杀人凶手,未艾和吴为他们也不会从此陷入险境。
“都是因为我吧......”钟离月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之前和江居暝重逢的那棵树下。古树还是枝繁叶茂,可是钟离月的心已经凋零了。她坐到树下,低头,想哭却流不出眼泪。这时,一个闪亮的东西从她的头上掉下来,“啪”地砸在地上。是江居暝给她的那支簪子,银制的,镶着上好的玉。
钟离月再也忍不住了,攥着簪子崩溃大哭起来。晚风瑟瑟,古树动容。
“长姐,您要节哀呀...”一个声音远远地响起,奸猾做作让人憎恶。
钟离月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她突然想到什么,一边抬起头,一边用簪子在身旁的地上悄悄刻下了一个简写的“溪”字。她站起身,坦然淡定的面对迎面走来趾高气昂的钟离溪。
“长姐,您怎么在这里呢?”钟离溪装作十分关切的问,“您不是应该和江公子一起的吗?哦恕妹妹我记性不好,那江公子杀了您的母亲我的嫡母,您这么孝顺怎么还会和他在一起呢?罪过,罪过。”
“有何贵干?”钟离月打断她。
“我就是来看看,我这曾经聪明绝顶处处在我上风的姐姐,如今有多落魄。”钟离溪绕着钟离月走了几圈,“果然啊,体态消瘦,面色苍白,可见经了不少的苦头。”
钟离月轻蔑一笑:“王府的酒肉脂粉倒是给妹妹沤得丰腴了不少。”
“本王妃生来貌美,丰腴些也是无妨的。”
“妹妹可知,这肤白貌美用在正道上是好的,用在不正的地方,可就和那青楼女子没什么区别了。”
“你什么意思?”钟离溪问,“哦,我知道了,姐姐您还是在为赵诲的事和妹妹我耿耿于怀啊?这得不到的东西呢,就不要像个乞丐一样强求,有些人生来就是下贱命,配个劫匪也是便宜她了。“
钟离月并未发作,而是笑问道:“妹妹知道真正的贱命是什么吗?“
“姐姐请讲?”
“就是别人倒掉的馊掉的残羹剩饭,她捡起来像美味佳肴一样品尝,还向人炫耀。”
钟离溪没听出来弦中之音。她见钟离月神色淡然,好像眼里没她这个王妃一样,心里恼怒,便想狠狠地羞辱她一番。“姐姐你知道为什么你这样聪慧,最终还是栽在了我手里吗?”见钟离月不语,她又接着说道:”那是因为你太善良了,你不懂得用你的智慧去对付我,去报复赵诲。”
钟离月岸然望着远方,当钟离溪不存在一样。钟离溪却越发气恼。
“钟离家所有的人都已经忘了你了!你以后不再有名分,不再有钱财,你最后只会死在我的手里,你欺压了我这么多年,这都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
“我不是还没死么?”钟离月俏丽的眉梢轻轻一挑,一双眼不屑的瞟了一眼钟离溪。
钟离溪被钟离月一副道貌岸然的神情彻底激怒了。她本以为钟离月会愤怒,会悲痛,会崩溃,可是钟离月并未如她所愿。钟离溪抓起腰间早就备好的匕首,向钟离月扑过去:“钟离月!你装出一副清高样子给谁看?你为什么不去死!”钟离月轻轻一闪,就躲开了钟离溪,几下就夺下了她手中的匕首。
“你学过武功?是父亲教你的!”
“这就是嫡女和庶女的差别待遇。”
钟离月的话彻底激怒了钟离溪。
“长姐真可谓深藏不露,”钟离溪说道,“来人!”
几个女使走上前来,都身手不凡还都带着长剑。钟离月手里的短匕首渐渐败下阵来。“砰”的一声兵器摩擦的声响,钟离月的匕首掉在了地上,一个女使的剑刺中了钟离月的右臂,几个人一拥而上,捆住了钟离月,塞住了她的嘴,把她押到钟离溪面前。
“你说,我像个青楼女子?”钟离溪抬起钟离月的下巴。钟离月冷漠地盯着她,不挣扎也不呜咽。“那好,我就让你体会体会青楼的滋味。”钟离溪一招手,“把她送到徽城最大的妓院醉仙楼去,说是本王妃赏赐给他们的。”
“是。”
“记住,别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身份。”钟离溪对身边女使耳语,“带走!”
此时的江居暝正骑着他那匹上好的枣红马飞驰在淮江边。“浸月!”他勒住马头,大喊了一声。四处寥廓,无人应答。江居暝翻身下马,来到了和钟离月重逢的那棵老树下,伫立四顾,并未见到人影。他坐下来,仔细地想着钟离月会去哪里。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江居暝靠着树干,“我不会再放手的。”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那个时而端庄时而活泼的可爱身影,她坐在城墙上吃绿豆粉糕,她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妆发,她坐在桃花疏影中念诗...江居暝低头笑了。突然,他看见地上的土有些凌乱,像有人刚刚来过一样。江居暝凑近一看,那地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溪”字。
“是浸月!”江居暝攥紧了拳头,“钟离溪,你完了。”他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向着徽城的街市飞奔而去。
“浸月,你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