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想了一路,依旧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梅既白的自律性非常高,对别人严格,强迫症体现在自己身上就是翻倍的严苛,不可能会喝醉吧?
梅既白不会允许自己有失态的时候。
如果唐子谦说的是真的,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这姓唐的又为什么要联系他?他们是联姻,别人会因为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亲昵觉得他们可能是真的,但身为梅既白的好友,唐子谦总不会误会。
搞不明白他也不想了,既然联系了他,答案就在眼前。
顾倾来到一家私人酒庄,跟那家会所一样都是唐子谦名下的,被侍者引进房间时他没看到梅既白,只有坐在吧台边的唐子谦和另一个男人——程东岳,这俩加上梅既白,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在商业上也都有合作。
唐子谦示意了下旁边的位置,“坐吧,我们先聊聊。”
顾倾调整好情绪,走过去坐下,围坐圆桌,三人正好形成了一个鼎立的三角,他看着唐子谦和程东岳,先问道:“既白人呢?”
程东岳先笑了,笑容爽朗豁达,“子谦说让你来的时候我还不同意,现在看来你还是关心他的,顾少爷,真变化不小。”
顾倾神色不变,“都这个点儿了,我要不关心至于冒着寒夜跑过来?干嘛,大晚上不睡觉就是为了听你们挤兑我?”
他这话说得并不十分客气,事出反常,他现在更担心梅既白,这两位居然还说要先聊聊?他哪儿有聊的心思!
唐子谦把酒杯搁在桌上,道:“之前我还跟既白说有空想见见你,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挺快,今天我们大可以不联系你,但是……”
唐子谦顿住,程东岳叹了口气,补上后半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什么日子?
顾倾皱起眉想了半天,困惑地按亮手机,瞧着上面显示的文字还是不知所以然,“什么日子?小雪?一个节气而已,怎么了?”
唐子谦把顾倾的不解看在眼里,嘴边的弧度似笑非笑,“你这样很难让我相信你是能帮他走出来的那个人,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居然一点不知道?”
顾倾一双眼沉沉,“那能麻烦唐总发发善心解答我的疑问吗?不胜感激。”
程东岳没绕弯子,直言道:“余瑾年你知道吧,两年前这一天他坠楼身亡,今天是他的……两周年忌日。”
顾倾愣住,余瑾年的忌日?
小雪……他对节气什么的根本不关注,对自己死在哪一天更没有十分确切的认知。
他心里泛上丝丝的酸涩和疼痛,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人死如灯灭,何必在两年后还难过,对梅既白这样自持的人来说,喝醉酒更能说明……这个打击有多大。
他的声音有些微涩然,“他真的喜欢余瑾年?不是玩儿玩儿吗?”
程东岳反问,“你觉得他是那种玩弄感情的人吗?他跟子谦就是两个极端。”
唐子谦抬脚踹了下程东岳的椅子腿儿,“说就说别攀扯我。”
“我这不是让他更好理解吗?”
对面两人怼垃圾话,反倒给了顾倾思索的余地,联想到之前的种种,再不愿意相信,真相摆在眼前由不得他再拒绝。
或许他对梅既白一开始就抱着很深的偏见,从而忽略了近在眼前的很多东西。
唐子谦正色道:“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既白之前跟余瑾年那一段虽然低调,但对方刚坠楼那时候新闻有报道,在圈子里不是秘密,即便既白出面处理完后事把事情压了下来,你也不会一点不知道……倒是奇怪。”
顾倾听出唐子谦语气里的些微嘲讽,没反驳,他的后事……他真的没关注。
重生到两年后,除了一开始他很少去关注和自己死亡相关的信息,在调查他和王震的坠楼时,也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对调查没什么用的部分,可能……是下意识对死亡的逃避。
程东岳打破了唐子谦话音落下后的沉寂,“顾倾,说说跟你更相关的事儿吧,你应该清楚,既白不是会妥协给联姻的性格,除非是他自愿的,你有没有想过原因?”
顾倾慢了半拍,点点头,“想过,但除了两家父亲交情好之外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更主要的原因。”
他下意识知道应该另有原因,不会这么简单,只是他还被蒙在鼓里。
他仰慕梅既白?纯粹商业联姻?都是面上的借口。
唐子谦这次直接给出了答案,“因为不在乎了,所以跟谁联姻都没关系。”
程东岳的表情沉了些,“作为朋友我们当然想劝几句,但是他的性格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就算那个人没了也不会改变,我们今天联系你、让你来,是因为你们结婚后他的状况稍微好了点儿,如果你真能拉他一把,我们都很支持。”
顾倾来之前没预料到会听见这些。
他需要理理思绪。
梅既白答应联姻,是因为“余瑾年”死了,所以对爱情这种事儿死心了,就无所谓联不联姻,因为对方真正想过一辈子、想结婚的人不在了。
而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梅既白对“余瑾年”真的有感情。
还是沉甸甸的分量。
顾倾的手指颤抖着,扯了扯嘴角,想笑,心里的疼却拉扯着让他的笑容显得十分勉强,他嘴唇微抖,问,“我不知道我……”
能不能。
在真相大白之前,在余家的事情解决之前,在证明梅家和余家的事没有牵连之前,他就算心疼、愧疚,觉得之前的自己是个混球,他都不会跟梅既白坦言自己就是“余瑾年”。
他说不出口。
那是一段晦暗无光的过去,他不想揭开,比起“余瑾年”,现在这个顾家大少爷的身份显然更有利。而且真坦白了又能怎么样,他真的能够毫无芥蒂地享受现在的人生吗?他的父母冤屈而死,他迈不过心里这道坎。
如果能证明梅家除了袖手旁观外没有做过其他事,或许他随着时间的推移还能有坦白的一天。
唐子谦也是无奈,反正他是理解不了梅既白对余瑾年的感情,他只能选择尊重,“既白这两年的变化外人看不出来,但是我们这些关系近的感受挺明显,他比两年前更冷淡。
“打个比方来说,以前他是块儿温润的白玉,黑暗中依旧有光泽,现在玉的质地没变化,光却黯淡了许多。”
程东岳翘起脚,略皱了皱眉,“直白的说就是没人气儿。”
顾倾仔细回想着自己死前和穿越后梅既白的状态,确实,对方的眼神依旧温和,但那双凤眼的眼底是一片冰冷的漆黑。
唐子谦嫌弃地瞥了眼程东岳,“你就庆幸既白没在跟前,腿放下来,翘二郎腿都不好好翘。”
程东岳讪讪地放下腿,往顾倾这边偏了偏,挤了下眼,脸色有些苦巴巴的,“这个你能理解是吧,我平时比较随意,这俩都讲究,跟他们做朋友我可难死了。”
顾倾有点囧,“要不我们先说正事?”
唐子谦接道:“刚才东岳已经说了,你们联姻后这段时间他状态比之前好不少,就是……有人气儿,而不只是一尊冷冰冰的雕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作为他的朋友我们确实感谢你,以前你怎么样那是过去式了,且看当下。”
程东岳跟着点头,“对,要看现在和以后,我们才不管你以前怎么着,只要以后不鬼混,能好好对他就行了,你仰慕他、喜欢他,我们相信。”
唐子谦略微眯起眼,压低了声音,“最后一个问题,顾倾,你对既白到底是什么感情?”
顾倾说不上来。
他的眼神闪了下,没有直接回答,只道:“我现在很乱。”
唐子谦倒不是要得出明确答案,他更希望顾倾能好好思考跟梅既白之间的关系,闻言,他往后指了指休息室的门,“不早了,他喝了酒别吹风,晚上你也留下吧。”
顾倾道了谢,起身快步走过去。
等到房门关上,程东岳才疑惑道:“顾倾不喜欢既白?我觉得他挺喜欢的。”
“喜欢而不自知吧。”唐子谦自认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他端起红酒跟程东岳碰了杯,“你觉得以既白的性格,他喜欢的人能跑得了?只要活着……而他不是重蹈覆辙的人。”
程东岳笑了笑,放下心,“那倒是,看着淡薄,实际上对在意的人占有欲可一点不弱。”
唐子谦勾起嘴角,是,所以不管顾倾现在是怎么想的,都逃不了,招惹了梅既白还想跑?晚了。
他刚想问程东岳晚上还走不走,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他打开扫了眼,眼里透出几分兴致。
程东岳感觉后背毛毛的,这就跟发现了猎物一样,他问道:“谁的消息?”
唐子谦起身,心情不错,“一个张牙舞爪的小美人儿,长夜漫漫,一个人度过未免孤单,我先走了,你自便。”
程东岳没有进一步探寻的意思,左右不过是一个新的玩物,肯定跟之前一样过不了多久就丢开了,“我就不走了,明天早上看看既白的情况再说。”
唐子谦笑笑,程东岳看着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实际上粗中有细,对朋友也是真的好,“行,房间还是你的那间,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
离开酒庄,望着低沉漆黑的天幕,他到底松了口气,让顾倾过来虽然擅作主张了,但这个决定不会错,梅既白在感情上偏于内敛,对余瑾年那样的性格来讲,未必能领会到梅既白的感情,所以——
在顾倾身上,他们都不希望悲剧重演。
顾倾进门之前没有犹豫,进来门之后却顿住了脚步。
偌大房间里只开了床头一盏暖黄的壁灯,躺在床上的人呼吸平稳,他看着对方精致、毫无瑕疵的侧脸,感觉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他对梅既白的感情很复杂,尤其今天又听到了那些话,更是理不清千头万绪,明明、明明不要在意感情不感情,一心报仇就好了,但偏偏有些东西就是控制不住。
半晌,他深吸了口气,抬脚往床边走,刚在床边站定,本来应该昏睡着的人却慢慢睁开了眼。
顾倾垂眼看着,僵住。
既白答应联姻的原因这里说了一部分,后面会交代完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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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章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