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醉梨 第6章 06

一夜晚过去，花园半岛的人睡得格外的踏实。

初晨日光从厚实窗帘的缝隙之中钻了进来，伴着闹铃的喧响肆无忌惮的乱舞。

按下了闹钟，卫荞迷迷糊糊的起床洗漱。

新的校服穿在身，卫荞看着镜子里微微炸起的头发，梦呓一般低喃道：“还真是像个刺猬……”

心情不虞，沾了许多水才将乱糟糟的头发重新压了下去。

今天楚秋芙要去公司，别墅里就只有卫荞一个人在桌子前吃早饭。

她的生活这么快又回归了寂静。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睡觉。

至于他爸，不在家才算是正常的。

嘴边叼着一片吐司，又一口喝干了杯子里温热的牛奶，卫荞挎着包离开了家门，心里念叨着今天还有开学典礼。

*

半个小时以后，一中校门前。

赵叔在前头看着小姐精气神十足的模样，笑着提醒道：“小姐，夫人说了书包要双肩背在后面。”

刚刚单肩挎着包的卫荞下车的脚步一顿，随即双脚踏在地上，将书包老老实实的背在身后，从善如流的转过身去：“拍吧……”

赵叔忍着心里的笑，掏出手机很快就是拍了三张照片：“小姐，那我晚上来接您。”

“赵叔再见！”

卫荞摆摆手，背着书包刷卡进了校门。

到了班上的时候，班级里闹哄哄的。

卫荞刚是放下书包，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的到来，一时之间数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从她身上滑落而过。

微微扣紧了手指，落座的卫荞轻轻揪着朱澄的衣袖：“大家都怎么了？我怎么感觉都在看着我……”

要看的话，昨天不都是应该看过了么。

迎新还有延迟？

朱澄闻言，也凑过来和她咬耳朵：“荞荞，你没发现么，你穿的衣服和我们不一样。”

卫荞立刻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套，从小白鞋一路打量到上衣。

衣服是学校开学典礼统一的套服，鞋子也是学校要求的白鞋。

“没什么不一样啊。”

朱澄振振有词：“你穿起来比我们都好看！”

卫荞不由得黑线。

朱澄越看她越是觉得自己的同桌是个小仙女。

这会儿还没到早读，朱澄趁机取出手机：“你看看，你是不是很好看。”

卫荞仔细看过去，手机里头是一幅彩绘，水彩艳丽。

画中红霞漫天，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边，白色的女裙随风而舞，裙角都在落日余晖之下缀着些许的橙光。

“这是我？”卫荞惊奇不已。

这人她看着很是眼熟，画上女孩表情十分的温柔，眼尾被刻意勾起点点的红，飞扬的白色裙摆就像是在拥着夏日的暖风。

朱澄唔了一声笑眯眯道：“是不是很好看，我昨晚画了一晚上呢！”

朱澄打小就学画画，到了高二还时不时的手痒涂几幅。

卫荞看着画上自己满脸的温柔，不由得嘴角勾着笑。

原来她在别人眼中是这个样子。

看卫荞一脸喜欢，朱澄将这张图发到了她手机中。

“除了我哥，荞荞你可是我最有想画画欲/望的人了，不对，还有傅沉学长，只是不知道他真人怎么样……早读上完我们就可以见到了，我还听了好多女生说到时候浑水摸鱼去拍照。荞荞，你说说傅沉学长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看啊？”

今天班上这么热闹也是有缘故的。

男生都崇拜傅沉创办的航华科技；而女生就更加简单了，傅沉的脸到现在还那么多人称赞也是有道理的。

傅沉好看么……

卫荞想着昨晚一身正装的男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最后还是没有自己欺骗自己，嗡声嗡气道：“人是好看的。”

不说补课的那一遭，傅沉的确如照片中的那样。

只是正装在身，少了些清爽，多的是几分从容和矜贵。

但是卫荞一想着今晚还有面对那样的傅沉，不免有些发怵。

上课铃声响起。

早读前，卫荞还抽空看了眼手机。

没有什么消息，看着空空如也的微信，卫荞将朱澄画的那幅画发送给了她妈。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想让她妈也看看这画。

收了手机，卫荞看着早读任务开始背书。

一中有许多自己的传统。

比如每一学年都有开学典礼，皆是整个一个年级都聚集在大广场之上。

昨天是高一年级的开学典礼，今天就轮到了高二年级。

一班的班主任宋军毅是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人，头发剃的几乎快是没有了。

宋军毅是教数学的，也是整个高二年级组的数学组长，现在这个顶着啤酒肚的数学老师正在低沉着声音发号施令。

“待会一组一组出去，我们班靠近楼梯口所以最先出去，等到了门口自觉排队，每个人都带好自己的椅子，走的时候也不要打打闹闹。”

“还要带椅子么？”

“要，因为要有一大堆的流程，估计回来都已经快十点了。”

朱澄又是高兴了，小声和卫荞咬耳朵：“刚刚老宋说我们班是第一个？是不是到时候也在最前面，这样的话就能看清楚台上的人了。”

卫荞也不清楚，她还不是很适应一中的生活。

原来在苏氏一中，大家都不怎么讲究这些，江市一中总给她一中管理严苛的感觉，丝毫小错误都不能出现；但是在某些方面又很宽容，比如允许她们平时带手机……

台上的宋军毅看了眼后面的挂钟：“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大家现在搬着自己的凳子出去，不要乱，不要吵。”

想到什么，宋军毅又是多嘴提了一句：“咱们班正对着操场，到时候不要吵闹，看到台上的前辈们也不要大叫，尤其是你们小女生。”

“女生不要叫，我们男生帮你们叫。”

不知是哪个男生大着胆子跟了一句。

这一句着实是略有深意了，引得班上人又是一阵哄笑。

班主任也被逗笑了，故意虎着脸呵斥道：“叫什么叫？去年你们童雅萱学姐回来的时候，就你们男生闹得凶。”

“就是！咦惹~”

数道女声齐齐喟叹，点头如捣蒜。

一行人搬着椅子出去。

实打实的木头的铁柱，有好些男生摸着脑袋，想要过来帮着卫荞搬椅子。

但还没走过来，就见这一身校服在身的纤弱少女一手一个板凳，就像拎着两个塑料玩具一般，大着步子跨门而出。

末了还含着笑意回头催着身后慢了半拍的少女：“走啦，澄澄。”

动作颇为干脆利落。

大着胆子去的男生，缩着胆子回来了。

这样的椅子一个还行，两个也许……

但人家摆明着就自食其力。

*

夏日的上午热浪滚滚。

时不时天上一大片白云飘过，就会给底下排队坐好的学生带来一片阴凉。

一班的位置果然是最好的，前面就是高架起来得到台子，巨大的背景板上印着五颜六色的字。

日光下，广场已经满满都是人。

一群衣着一模一样的人整整齐齐的按着地砖的缝隙排好位置，现在典礼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

耳侧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早就已经结束了，不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哪个环节，卫荞抬头看着天边一大朵云彩，躲着其荫庇之下松了口气。

卫荞兜里的手突然震颤了一下，摸出手机，日光下手机的亮度不大够。

卫荞不得不低着头仔细去看这一个陌生头像发来的信息。

来的消息是她妈发的：

【妈妈：画很好看，已经用作头像了】

仔细看看，果然她妈头像换成了她的那副画像。

卫荞手机敲敲打打。

【换了吧，好丢人】

那边消息也很快。

【妈妈：我用我自己宝贝女儿的画像做头像丢什么人，放心，不一定能看出来】

【妈妈：画里的姑娘太温柔了，别人猜不到是你，说不定还以为是你妈我】

卫荞看不下去了，还没来得及回复，对面的消息又是发送了过来。

【妈妈：对了，你不是应该在举行开学典礼吗，怎么还有时间玩手机】

【妈妈：今天阿沉好像要去作演讲，你记得多拍几张照片，到时候发给我，我到时候发给你宋爷爷；你宋爷爷早上还打电话嘱托了一声】

【妈妈：记得找好角度，拍的帅一点，手别抖，别到时候给人家的照片都是虚了焦距的】

【妈妈：算了，人家阿沉就算是没对好焦，拍出来的脸都是好看的，不像你，连一张好看的画都带着橙色的滤镜一样】

她妈满满当当的嫌弃都快溢出屏幕，砸着她的脸。

卫荞将手机又揣回了兜里，天边的日光明晃晃的刺着眼睛，音响的声音荡在广场之中，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微弱的回声。

典礼的下一项开始了。

周围明显躁动起来，不少女生的唏嘘声四面八方的涌来。

卫荞翘首，抬眼。

法式衬衫是最正式的正装衬衫，此刻束在男人的身上，红色的幕台更是映着他一身西服硬挺无比。

细细看去，傅沉正在调试麦的手腕处，一枚袖扣无形之中闪着光。

对比于她们这个年纪所追寻的“酷”和“帅”，台上男人无声的“优雅”已经伏击了在场所有女生的心。

但更多的是沉寂和冷峻。

漆黑眼瞳无甚情感的掠过台下众人，如深潭般波澜不惊。

第一次看傅沉在台上发言。

卫荞微微闷闷的“嗤”了一声，看着手机里还源源不断发来消息催她的楚妈妈，最后还是听话的举着手机留了影。

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按了几下。

打算草草了事就好。

她不自意抬眼看去，那人的视线居然是在看着她这边，还没有收手就被捉了个正着。

傅沉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了，在看着她半举起手机的动作时，嘴角微微的勾起，原本死气沉沉的黑眸里瞬间冰雪消融，余下汩汩笑意。

似是被那人透出的一缕落拓所击中，卫荞胸前的手机堪堪僵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