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哄哄的抓捕行动结束了,围在长顺别墅周围的村民们什么都没瞧见,行动就结束了。
凶犯头上围着一块黑布,由李明明和倪英玮一左一右押送上警车。消息灵通的媒体朋友们遭遇了职业生涯滑铁卢,等他们端着长枪短跑跑来长顺别墅时,就连押送凶犯的警车车尾灯都看不见影了。
个别头脑机灵的媒体朋友懂得预判,一部分蹲守在派出所门口,果然等来了押送凶犯的警车。不过,警方的保密工作做得很严谨,凶犯头上始终蒙着一块黑布,遮得严严实实,别说识别凶手身份了,就连识别凶手性别都难。
审讯室里,元媛坐在审讯桌前,李明明坐在她旁边。倪英玮在监控室陪宋与希。派出所一正三副四名所长则聚在会议室里,通过投屏观看这场审讯。
凶犯低垂着脑袋,坐在审讯椅上,一言不发。
“褚书记,说说吧!”元媛语气冷淡,“你为什么要杀高力扬和褚建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杀人?我什么时候杀过人?”褚建励嘴角勾起轻蔑弧度,“你们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可不要胡乱栽赃罪名。我要保留向纪委投诉的权力。”
“我们没有证据,能把你抓过来吗?”元媛拍拍档案盒,“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你不要不懂得珍惜。”
“我没有杀人。”褚建励寸步不让。
“行吧!死鸭子嘴硬是吧?那你告诉我,你今晚为什么要带着匕首潜伏在褚淼淼房间里?你为什么要杀她?”
“不为什么,就是看她不顺眼而已。我承认我今晚的行为是杀人未遂,我认罪!不过,你们别想把其它案子都安到我头上来。”
褚建励研究过刑法关于杀人罪判刑的标准。他很清楚,鉴于自己素日口碑良好,没有大奸大恶行为,并且认罪态度良好的情况下,所犯的蓄意谋杀未遂罪大概率是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而不会被判处更高刑期。故而,他在被元媛抓住那一刻起,就决定弃车保帅,认下杀人未遂,抵死否认蓄意谋杀。
“还想抵赖是吧?没关系,我们一桩桩案子,慢慢研究!”元媛从档案盒里拿出一份文件,“咱们就从二十年前说起,你觉得怎么样?”
“二十年前?”褚建励的眉头紧紧蹙起,“什么二十年前?我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
“褚建功,你还记得这个人吗?”宋与希问道,褚建励没有回答,“没关系,你不记得也没有关系,也许这张照片能帮你回忆起来。”她展开文件夹,抽出里面的一张照片交给身后的民警。等民警把照片放到了褚建励桌前,她慢条斯理地念道,“励哥功弟一辈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认识褚建功,他是我的结拜兄弟。可是,他已经失踪很多年了,你们找到他的下落了吗?要是找到了,麻烦告诉我一下,我想去见见他。”
“真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啊!即便生死相隔,看来也阻断不了你对他的牵挂。”
“生死相隔?”褚建励眼球提溜打转,压着嗓子问道,“他死了?”
“褚建励,你耍什么花招?”李明明耐心殆尽,怒斥道,“褚建功不就是你杀的吗?你装什么傻?充什么愣?”
“我杀了褚建功?”褚建励仍以为李明明在虚张声势,蔑笑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说我杀人,你们警察都是靠空口白话破案定罪的吗?你们别太离谱!”
“你以为我们没有证据?很不幸!是你的不幸!我们不仅仅掌握了你杀害褚建功的证据,还掌握了你杀害先后高力扬和褚建顺的确凿证据。我慢慢跟你说!”元媛翻到文件的下一页,“先说说你杀害褚建功的动机——那批永福珠宝行被劫走的宝石,其中有一颗翡翠被称为‘遗失的绿洲’,如今市面价值高达五千万,你很难不动心吧?”她用指尖悄悄桌面,民警立刻会意,将文件递给褚建励,并且把之前的照片小心收回。“我们的干警正在对你、你夫人、你儿子、你儿媳和你孙子名下的所有物业展开地毯式搜查,相信很快就能找到这颗漂亮迷人的‘遗失的绿洲’了。”
“什么‘遗失的绿洲’?我没听过。”褚建励强撑着狡辩,喉口愈发紧绷,眼底尽显胆怯与慌乱。
“岂有此理!”李明明怒斥道,“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明哥!”元媛敲敲桌面,示意李明明冷静下来,接着,她拿出手机,“你要证据,我就给你证据。”元媛站起身,缓步走到褚建励面前,把手机放到桌上,指着手机上的照片,“不愧是‘遗失的绿洲’,果然名不虚传。你怎么就舍得把这么块宝贝翡翠藏在你家的铁树底下呢?就不怕被人偷啦?碰啦?万一磕坏了怎么办?五千万呐!你不心疼钱吗?”
“没想到啊!还是被你们找到啦!”褚建励丧气地靠着椅背,仰头望着审讯室的天花板,喃喃道,“你们不用再问啦!我认罪!我都认!褚建功是我杀的。高力扬是我杀的。褚建顺也是我杀的。”
“说清楚案发经过。”
“褚建功是个麻烦精,打小就麻烦,长大后就更麻烦。他总是到处惹是生非,麻烦也越惹越大。敲诈勒索也就算了,至少不会伤人。可是,抢劫杀人,直接造成九死三重伤的严重后果,谁还敢帮他?谁还敢保他?他做了那些灭绝人性的事情,捅出了天大的麻烦,他凭什么来找我帮他?他就是这么自私自利,从来不会考虑别人。劫案过后的第二天晚上,我为修建伯公坛的事情忙到很晚。他在路上蹲着我,把我拦了下来。兴冲冲地给我看他抢来的珠宝,绘声绘色地告诉我,他和同伙开枪横扫珠宝行,可能杀掉了所有人。他竟然当着我的面,还笑得出声来。我当时被他的笑声吓坏了。我问他想干什么?他说他要藏在我家里。藏在我家里!呵呵!怎么可能?把这么个丧心病狂的人藏在家里,我老婆孩子怎么办?为了我的家人,我必须除掉他。”叙述戛然而止,褚建励看着元媛,问道,“你们找到他的尸体了吗?”
“我们用雷达探测仪在伯公坛附近搜查,你把他的尸体埋在了伯公神牌后面的那扇墙基下,我们正在商讨挖掘方案,目的在于尽可能保住伯公坛的完整性。”
“你们费心了,不过没用的,埋尸的地方是承重墙墙基,想要挖出尸体就必须拆掉那扇墙。那时候,为了保障墙体的安全性,我做了很多措施,把那个地方堆得严严实实,不拆墙绝对挖不了尸体。”
“你怎么杀的褚建功?”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褚建励叩响桌面,“凶器嘛!就是那块‘遗失的绿洲’。他为那块石头杀了九个人,我用那块石头砸死他,让他能够死在那块石头下,也算是死得其所。”谁都没有说话,他自觉继续道,“杀了褚建功之后,我趁夜把他埋到了刚挖好的墙基里。那时候,伯公坛附近是一片荒地,没人会在附近出入,所以我根本不用担心会被人看到。”
“为什么要杀高力扬?”李明明问。
“他呀!自作孽不可活!我要杀的人不是他,他非要上门送死,我能怎么办?那就成全他呗!”
褚建励娓娓道来个中缘由,杀人过程和宋与希的推测基本吻合。
“你杀害褚建顺,单纯就是为了掩藏埋尸的秘密吗?”李明明问道。
“他也是自作孽,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褚建励冷哼两声,“他之所以坚持要挖掉伯公坛建设摩天轮,是为了报复整个南岸村,报复我们所有村民。”
“什么意思?”
“他家以前很穷很穷。他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他父亲又是个招摇撞骗的烂赌鬼,骗了村里人很多钱,带着钱独自逃跑,却把褚建顺留在了村子里。那时候,他刚升上初中,什么都不懂,村里人却把对他爸的怨气全部洒在他身上。大人们躲着他,流氓们捉弄他,最残酷的还是同龄人——那些学校同窗,他们——”褚建励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颤抖,“校园霸凌的老一套,导致他身上每天都会多出新的伤疤。后来,初中有一位即将退休的女老师于心不忍,就收留了他,帮他转到市里的学校,才改变了他的人生。后来,他白手起家,发了大财,他很孝敬女老师。嗐!”他轻声慨叹,“大概是女老师福薄,没享两天清福就患癌死了。女老师的死可能挖走了他心里面最后一丝善念。从那以后,他就开始筹谋报复整个南岸村。他很早以前就开始暗中收地,特别是伯公坛那块地,他用花言巧语一次一次骗我把三权慢慢都过渡给了他。”三权是指农村土地的所有权、承包权和经营权,“等我反应过来,一切都为时已晚。他手握三权,要怎么处理伯公坛都由他说了算。他太有钱了,有钱就有人给他办事,我清楚自己没有办法和他正面硬刚。”他突然沉默,脸色表情忧伤悔恨。
“所以,你就暗中资助褚洋洋和罗利民,让他们揪着伯公坛诅咒作文章,试图逼迫褚建顺妥协。”
“我没有想到褚建顺的心意会这么果决,就连高力扬被杀死在伯公树下,都没有能够改变他的主意。也许他觉得伯公坛是南岸村团结的象征,毁掉伯公坛更解气吧!真是个疯子!”褚建励斜眼看着元媛,“你们是怎么怀疑到我头上的?”
没有人回答褚建励的问题,因为,目前为止,她们也还不清楚宋与希的整个推论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