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教师 第3章 村里年味

在家里待久了，吴薇薇被她妈妈‘赶’出去找同龄人玩。

村里的同龄人不算少，有十来个，但是能在现在待在家里和她一起玩的，只有那些回村的大学生。

在村里考上大学的孩子总是能受些‘优待’，放假在家父母很少让他们帮忙干农活。

就算他们想干，家长也会拒绝，说，上学重要，别耽误你学习。

如果犟着硬是要干，还会被父母打一顿，到时候看着老母亲泪流满面，“我把你养这么大，辛辛苦苦供你上学，你不好好学习，干这些没出息的事情叫我怎么在村里抬的起头，听话，好好学习，别给你妈丢脸，别叫人戳我的脊梁骨。”

听到这样的话，谁还敢去帮忙。

但是吴薇薇总觉得这有点顺序不对，如果怕耽误学习不让孩子干农活，那应该从娃娃抓起，真正不该去干农活的是高中生，初中生，还有三年级以上的小学生。

自吴薇薇高考后，村子里仿佛一下子风水变好了，吴薇薇认识的小伙伴全都考上了大学，最差也是个一本。

和这些小伙伴一起玩，吴薇薇心里多少会有些压力。

但在家里待着要挨骂，爬山既无聊又累，吴薇薇打算去吴小雪家看看。

吴小雪放寒假刚回来，两人年龄差不多，又是表姐妹，熟悉。

她妈妈也喜欢看她和吴小雪亲近。

前年，吴小雪考上了本省唯一的一所985大学，是那一年村里考的最好的一个，成为全村孩子的榜样，也是全村孩子的‘对照组’。

吴小雪就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村里人都巴不得自家孩子能朝吴小雪学习，多与她一起玩，学点东西，长点见识。

吴薇薇也想听听小雪最近一年都干了什么，有没有什么趣事，有没有能学习的东西。

她潜意识里认为能够考个不错大学的人都比较聪明，真正的智商高。

听他们谈话，看他们处事总能学到很多。

和吴薇薇聊了一会天，吴小雪又喊来两个男生。

也是村里的大学生，回来过寒假。

两人也姓吴，和吴薇薇是表亲。

看起来大一点的那个，叫吴小云，今年大四，小一点那个叫吴小雨，今年大三，两人在同一所大学，省会城市的一本。

吴小雪牵头组了牌局，她觉得旧牌打起来没手感，上楼拿了一副新牌。

吴薇薇眼尖的看见牌的背面画了吴小雪所在学校的校徽。

那两人也注意到了。

吴小雨瞟了一眼，有些好奇，“我们学校毕业发的是石油印章和戒指，你们学校发了一副牌？厉害！”

“不是，有个搞艺术的学长拍了些学校的风景照，做了一副牌，他问我要不要，我说要，我以为是免费的，谁知道还收了我二十块钱，唉`”吴小雪吐槽。

“哈哈，挺好的，这牌还能留作纪念嘛！”

洗好了牌，四人围坐，吴小雪问吴薇薇，“玩什么？”

“5,10，K，捡分好玩一点。”

“行！”吴小雪点头，那两个男孩子是她邀请来的陪客，他们的决定不重要，视线停在吴薇薇身上，说道：“那一局一块钱，不大，图个彩头。”

“不打钱，穷。”吴薇薇拒绝。

吴小云开玩笑，“薇薇，你今年都挣钱了，怎么？不让我们赢一点啊！”

“你刚签了个年薪十万的单位，明年到手的钱可比我多，要不今天我们打钱，你写个欠条，明年还。”吴薇薇唇角勾起一抹笑，有几分冷艳的意味。

看着吴薇薇这样的笑容，吴小云赶忙摆手，“算了，算了！我们就随便打打，不算钱。”

牌这个东西挺吸引人的，刚开始不觉得，后面越打越上瘾。

一把接一把的打，在这过程中，吴薇薇发现大家都在有意无意的让她，她赢的局数最多。

这样的事情她已经习惯了，他爸爸会做人，逢年过节给亲戚家的小孩都包个大红包，像吴小云，吴小雪，吴小雨，都是从小拿吴薇薇爸爸的大红包，考上大学的时候，吴薇薇的爸爸也一人送了一个大红包，有着这一层原因在，吴薇薇在村里孩子中间仿佛是个‘团宠’。

打多了牌脑袋容易痛，两个小时后，牌局就收了。

散场的时候，吴小雪的妈妈还热情的留三人下来吃晚饭。

回家之后，吴母很高兴，连问吴薇薇今天出去玩的怎么样。

吴薇薇一一和母亲说了。

时间就在这样一点一滴的琐事中飞逝，转眼间就到了大年三十那天。

这是村子最热闹的一天，早上六点就有人放鞭炮，紧接着鞭炮声成片响起，足足过了二十多分钟才消停。

吴薇薇家没放鞭炮，因为她没让父母买，花钱听个响还不如多存点钱。

早上的时候，吴薇薇和吴母在家里做饭，吴爸爸出去了。

农村没有年夜饭的习俗，大年三十的饭都是在中午吃，大年三十这一天也没有走人户的习惯，这一天只是自家团聚。

中午吴爸爸回来的时候将吴薇薇的爷爷奶奶外婆都带了下来，过年这天，三个老人守在山上怪冷清的，尤其是吴薇薇外婆，外公没了，儿女又各自成家，自己守着一个土屋岂是一个孤独能形容，不如一起下来吃个团圆饭。

农村的新年很冷清，看不到一点喜庆，也看不到人们对新的一年怀有美好憧憬。

仿佛新年的到来只是在提醒他们，恭喜你，又在这繁浊尘世行走一年，明年依旧繁浊，你准备好了吗？

大年初一，是可以走人户的时候，没人来吴薇薇家。

吴母中午吃饭的时候喝了一小杯黄酒，头有些晕，刚躺在床上，就被吴父急吼吼的叫起来，去外面剁柴。

吴薇薇有些心疼，也有些肝疼，气的。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那么多天可以忙碌，为什么大年初一这一天要去剁柴，这一天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聊聊天，就算什么都不说一起看看电视也好啊。

而且，从二十九那天母亲就在忙着弄菜，一天都没有歇息过啊。

难怪农村的新年如此冷清，如果看不见未来的希望，没有值得憧憬的东西，谁还期盼辞旧迎新呢？

年年岁岁相同，自然没有期待。

吴薇薇拿起斧子，说：“我没事干，想砍柴，我帮你们砍点。”

其实她是想给母亲分忧。

然而，高估了自己。

一斧头劈下去，地上那一小节木头没裂开，上面只有小小的一个斧头印。

吴薇薇不信邪，又劈了几斧头，地上的那节木头还□□的立在那里。

吴母接过吴薇薇手上的斧头，朝那节木头劈下去，木头应声而裂。

“我来吧，你去屋里端两个凳子出来。”说着，吴母又捡起一节木头，开始劈。

闻言，吴薇薇进去端了两个板凳。看吴父和吴母坐下劈柴，她又去端了个凳子，并在上面放了两杯茶水。

这是她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吴薇薇现在肝不疼了，心也不疼了，只是喉咙有些发酸。

她一直不喜欢母亲逆来顺受的样子，经常在想，如果将她换到母亲那个位置上，她一定离开这个小山村，去城里随便找一份工作也比这强。

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还没母亲成熟，至少母亲在这样的环境里并没有想着逃避，相反，她还有直面艰苦环境的勇气和能力。

到头来，发现小丑原来是自己。

外面没有她能帮上忙的地方，吴薇薇进屋，里面也被吴母收拾的妥妥帖帖。

吴薇薇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搜了搜考编信息。今年的信息还没有出来，又搜了搜考公信息，今年的也没有出来。

关了电脑，躺在沙发上，不管是考公还是考编，她都知道自己没有机会。

没有教师资格证，专科学历，她今年能考什么，每次看一眼，只是为了告诉自己，她不想一生碌碌无为扎根在社会底层，她一定要考个编制。

缺什么证就去考什么证，她一定要进编制。

大年初二有回娘家的习俗，吴薇薇的几个表姐都回来了。

吴爸爸不知这么想的，早上的时候叫亲戚们中午都到家里来吃饭。

前一天晚上没说过，所以就没提前准备，这可苦了吴母，要在短时间内做出那么多的菜。

吴薇薇去叫了吴小雪和她妈妈来帮忙，紧赶慢赶在中午终于能上菜了。

但是这菜还是不够，吴母继续在厨房做菜，吴爸爸则在堂屋招呼亲戚，吴薇薇在厨房帮忙。

大概一个小时后，菜陆陆续续的都上完了，外面桌子上吃饭的小孩早跑了，只剩下大人。

男人一桌在喝酒，女人一桌在聊天，偶尔动几筷子菜。

烧菜的时候吴薇薇在厨房尝了些剩菜，不饿，里面喝酒的聊天的桌子她都融不进去，还不如去找小孩子一起玩。

在外面看见了大姐姐和小侄女，吴薇薇欢喜的去逗小侄女。

小侄女今年四岁，白白胖胖的很可爱。

逗了还没一会儿，吴薇薇的幺爷从里面出来了。

老年人，被劝着喝了一点酒，现在脸有些红，看见她们，人朝这边走来，摇摇晃晃的在旁边的石阶上坐下，逗小孩。

说了几句话，大概是把小孩子吓着了，小侄女一下就跑了，她妈妈赶紧去追。

吴薇薇怕这个醉酒的幺爷倒在地上，就没走开。

那个幺爷叫了一声吴薇薇，问：“你一个月工资好多钱？”

“三千。”吴薇薇微笑着回答。

听后，幺爷连连摇头，干皱的手伸出四个指头，“有没有这个数。”

四千，还是有的，比如她完成业绩的时候都在七八千以上，没完成业绩的时候只有底薪三千。

她们这个行业，工资并不固定。

所以吴薇薇摇头。

幺爷满脸嫌弃，“不行，你这样不行，三千的工资太低了。”

说完，幺爷又接着问：“你以后打算干什么？”

“当老师。”

“在哪里当”

“就在我们镇上，考个小学老师的编。”

“不行，你要不是个高中老师，以后你给我敬酒我都不喝。”

哈，专科只能考小学老师，你叫我当高中老师，这能实现？

恐怕以后您也喝不到我敬的酒了。

“嗯，好！”吴薇薇应道。

小学老师怎么了，看不起小学老师啊，小镇上的小学老师一个月工资也有四五千，还有五险一金，过年过节都有福利。

她做梦都想高攀的东西怎么在你眼里就不值钱了呢？

似乎是觉得吴薇薇太没出息，幺爷的目光又转到后面的吴小云身上，说：“小云，我听你爸爸说你明年毕业要去油田，一年二十万，加油，好好干！”

“嗯，好！”吴小云连连应道。

幺爷这才满意，手负在身后摇摇晃晃的走了。

吴薇薇这才发现吴小云的存在，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刚才的话他听到了多少，吴薇薇有些窘迫。

谁让她没有个好学校，毕业找不到好工作，只能飘零浮沉。

吴小云对着吴薇薇笑了笑，又转身去其它地方了。

吴薇薇见他去的地方有吴小雨在，应该是去找吴小雨的。

今天也算是圆满落幕。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吴薇薇却越来越压抑。

她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也没有人能给她建议，更不可能寄希望于家人帮忙安排。

这些天在村里，她越发的怀疑自己这个计划是否正确。

就算她在今年成功的拿到了小学教师资格证，又在明年顺利的考入了本地小学老师的编制。

那后面的路呢？该怎么走，她存的十五万真的能在小镇买一套房子吗？还有车子？

后年她就25了，到现在也没谈个男朋友，以后也不可能会有了。

其实对于男朋友这件事她看的很开，自己没有很好的容貌，也没有身材，学历谈不上，更不用说她的家庭背景了。

比她好的男孩子看不上她，而她又看不上那些比她差的男孩子。

这种不上不下的境地还挺尴尬的。

时间过的很快，离上班只有两天了。

吴母非常不舍得吴薇薇离开，晚上也喜欢拉着吴薇薇聊天。

“薇薇啊，你在外面谈的有男朋友吗？”

“没有。”

“那你那些大学室友都有吗？她们有给你介绍吗？”

“她们也没有。”吴薇薇答道。

心里在想，她的室友们有没有男朋友好像也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

并不是说一个宿舍里室友们有了男朋友你也会有的。

也不是说室友们有了男朋友就能托她男朋友给你介绍。

资源带资源也不是这样用的。

有些时候，她也能想明白为什么她的室友没有男朋友。

上专科的，家庭情况大都不是很好，而她们自己和本科生比起来也有很大的差距。

所以，人心不足蛇吞象，霜雪焉能见太阳，心太高，手却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