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甘露二年、宣帝即位第二十三个年头的春天。一连数日的微雨将未央宫浸泡得仿佛失去了根基,甚至连人们的表情也因为多日未见阳光而日显苍凉伤感。绵绵细雨周密而仔细地覆盖住这座皇家园林中的每一个角落,通往禁闭殿门的黛青通道两侧,两排卫士纵向一字排开,雨水沿着他们铁灰色的冰冷头盔亮晶晶地滑下,风悄悄地鼓动着他们轻盈的麻制官服。
长安街市上,天色渐渐向晚。琉璃似的细雨缠缠绵绵淅淅沥沥地飘洒着,路上行人以手遮面,匆匆往家里赶。
因是入春以后的第一场雨,漫天的雨丝还带了几分残冬的料峭,和着冷风卷入门帘。
仆人在门廊上帮萧育卸下箬笠蓑衣,萧育挑开门帘,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
房间显然多时未有人住,但却一尘不染,窗明几净。梨木书桌上,湖笔一根根垂吊在青铜笔架上,铺满鹅卵石的碧玉八卦盘中,几株淡黄的水仙袅袅婷婷。桌前一幅画像,画中男子持箫浅笑,盈盈双目中,温润流动,儒雅超拔。窗外冷雨来袭,屋内都听得真真切切。
萧育对着画像伫立,良久不语。纤长的手指抚过凉意潋潋的竹简,又抚过温润如玉的木桌,一丝灰尘都没有。
“二公子!”身着素袍,腰系白带的管家在他背后轻唤了一声,沧桑的嗓音掩饰不住交织的凄伤和喜悦。
萧育回过头,眼中泪光一闪而过,笑吟吟地叫了声:“陈叔。”
陈叔被他这么一叫,反倒不知该讲些什么。只是看他的笑竟如窗外连绵的雨一般,虽然带着春天的暖意,但更多的是严冬的冰封,不禁从头凉到脚。
“……大公子走了,君侯身体也不好,二公子……”
萧育用手势止住陈叔未出口的话,“我知道陈叔的意思,可此番若不是为了给大哥吊丧,我是不会回来的。”说罢瞥了一眼画轴,依旧满面笑容地望着他。
“二公子……君侯的性子你也不是不明白,刀子嘴,豆腐心。公子你这两年在外,可你的这间屋子,一直都维持得与……有人住没什么两样。”陈叔刚想说“与大公子的屋子没什么两样”,想到萧伋过世,又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萧君侯有陈叔照应着,我再不放心,岂不是信不过陈叔?”萧育边说边擦拭着手中的玉箫,语气平静,如坐春风。
看陈叔望着玉箫若有所思,萧育又笑道:“行了,陈叔。我就是了解萧君侯的性子,才知道他硬挺得很。当初娘去的时候,他就无动于衷。现在大哥去了,我也不想被他管,没人烦他,他一个人活得更畅快!我又何必打搅他清净呢?”
“二……二公子!可是……”陈叔脸色苍白,却不知怎么劝阻。
“放心,我这次不会离开长安,只不过想搬去乐府住住。永巷之中必是芙蓉如面,秀色可餐,又有丝竹管弦为乐,比闷在家里整日对冷脸有意思多了。”
陈叔听到他说不会离开长安,舒了一口气,经他一提醒,嘴唇嗫嚅着还想说什么,萧育却一个转身示意他止住,“我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请你帮我转告给萧君侯。”说罢身姿优雅地挑门帘出去。
陈叔不禁愣在原地,一丝笑意慢慢爬上眼角。其实公子又何尝不跟君侯一样,嘴硬心软。除了性格倔强疏狂不羁,堪称完美。世人不知,还道他离经叛道。若真能和班家小姐结为连理,真是令人艳羡。可惜,可惜……
天边铅灰色的云层堆叠在一起,雾蒙蒙湿黏黏地笼罩在长安上空。天地间挂起了宽大的雨帘,沾得王家院子里泥泞一片。
最近,南军卫士王禁的心情也正如这天气一般晦暗不定。原本大女儿王政君许给了东平王刘宇作侍妾是件欢天喜地的事情,但就在迎娶前夕,刘宇突然暴毙。政君有克夫之命的说法登时在街坊邻居间传开,谁都不敢前来提亲。眼看女儿已经过了十八,如果再嫁不出去,就要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王禁不由得又气又急,抓起陶碗将黄酒一饮而尽。
正恼着,突然见家里那只肥壮的大白鹅摇摇摆摆地在门廊上散步,王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借着几分醉意,连扑了几个空,终于把肥鹅抱在了怀里。
“政君?政君?看你怎么看鹅的?”王禁满嘴酒气地叫喊着,却听不到回应。他边嘟哝着边满腹狐疑地向厨房走来。
政君不在厨房里,“这死丫头跑哪儿去了?”王禁又从厨房里转出来四处打量。
遍寻不着,王禁突然发现柴木门外露着一只绣鞋和半截裙角,便上前去拉开门。政君果然在门外,撑着油布伞满眼笑意地看着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白髯翁扒着半碗饭。
“好啊!你这死丫头这么多年自己吃娘家的米不算,还多少次让肥水留到外人田里去了!看我不打你!”
政君回眸发现王禁,神色顿时紧张起来,慌忙解释道:“爹……你看他几天……”话未说完,已经被抽了一巴掌。政君倒也不哭不闹,只是捂着半边脸倔强地看着地。
那个白髯翁见状,忙颤颤巍巍站起来,阻拦道:“老爷不可!老头子我也不瞒你,几天未进食了,承蒙你家小姐施舍,才有一餐饱饭。依我看,小姐的命是大富大贵之相,千万打不得!如今愿用一个天机换贵府一碗米,如何?”
王禁一听,更来了气,揪住老翁的衽领,斜着眼斥道:“胡说!她要不克夫,现在已经是东平王府里的夫人了!”
老翁捋着长髯不慌不忙地说:“令嫒的命贵不可言,岂是那些个凡夫俗子可以消受得了的?世人不知,反道克夫啊。”
王禁见老翁虽被自己揪着,却神色自若,从容不迫,再看他面色,虽然清瘦但却红润,颇有仙风道骨之气。听此言有深意,便松了手打了个酒嗝问道:“东平王还是凡夫俗子?”
“东平王跟天子相比,算不算俗人呢?”老翁笑问。
王禁蹙眉想了一会儿,又抬起通红的眼睛盯着政君,见她一身青花布裙,乌发如瀑,皮肤白皙,眉目清朗,素淡典雅,捂着粉颊更显得娇楚可怜,出落得已与几年前大不相同,方才扺掌而笑:“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最近未央宫恰巧在选家人子,真是天意啊!”
想着又一把抓住老翁的胳膊,用不信任的眼神扫了他一眼:“你们这种江湖术士只会拣好听的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当今君上像令嫒这么大的时候,”老翁瞥了一眼四周,“还是个市井斗鸡走狗之辈,有谁会想到他竟是真龙天子?“说着又变了一副高深莫测的眼神:“但大凡贵人降生,上天都会有所预兆。君上刚出生那时候,被关在掖庭狱,晚上从骊山汤泉宫都看得到掖庭紫气冲霄。再拿恭哀皇后许平君说吧,她嫁给君上之前本是许给了欧侯家的,结果欧侯公子在成亲前,无缘无故就死了。老爷你仔细想想,令嫒身上也应该有过这种先兆。”
王禁闻言终于打消了疑虑,笑道:“哎呀,多谢半仙指点。你不知道,她娘怀她的时候就梦月入怀,没想到竟是只有天子才能消受的福分!”
老翁见王禁怒气消减,喜上眉梢,也跟着附和道:“说不定将来会母仪天下呢!”
王禁咯咯地笑着,拍了拍老翁孱弱的肩膀,摇摇晃晃地踩着污泥向内屋走去。
待到王禁走远,政君方才一口气松下来,跺着脚责怪老翁道:“老人家,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爹这会儿恐怕真的打定主意要送我入宫了!”
“姑娘,老头子我虽然是胡扯的,但是依我看,你有这样一个爹,还不如躲到宫里去干净!”老翁叹了口气,继续低头扒饭。
“可是……可是今上都已经年逾不惑了……”
老翁抬头哈哈大笑了一阵,抹了抹嘴道:“姑娘担心的原来是这个,孝武皇帝七十岁才娶了钩弋夫人,生下孝昭皇帝。当今君上文韬武略不逊于武帝,想必别的方面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完看看政君羞得通红的脸,又仰天大笑。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政君真是欲哭无泪。
正说着,一辆马车突然直冲着老翁飞驰过来,水花四溅。政君忙把老翁拉到一侧,看着远去的马车背影,政君拊着胸口皱眉道:“好险!不知是谁家的马车。”
老翁也是惊魂未定,陶碗已经摔成了碎片,他对着被车轮碾过的小半碗饭大叹可惜,又对着马车啐了一口道:“今日贵公子,明日阶下囚。大起大落的事,老头子看得多了。”
说着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述当年不可一世的霍氏家族在霍光死后是如何被子孙败掉的。
政君撑着伞道:“老人家,这雨下大了,不如我请你去厨房坐坐吧。”
老翁知道的故事可真多,司马相如,李夫人,许皇后……或者说,长安就是个孕育传奇的地方。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在这些故事中占有一席之地呢?
漫天白雨洒落,长安为之荡涤一新。雨水汇入沧河,再由沧河进入渭水,最终承载着一个个刀光剑影或红绡软玉的传奇,伴着滔滔黄河,融入博纳百川的海洋。
萧育在马车内也被吓了一跳。远远挑着车帘看见这处柴门和身着素裙的女子背影似曾相识,待到近前,马却突然受了惊似地拼命向前狂奔,眉眼并未看清。
马终于被驯服,长嘶一声停了下来。车夫扒下检查了一阵,回禀道:“公子,马蹄底下不知道怎么回事扎了根小钉子。雨天路又滑,方才没刹住马,让公子受惊了。”
马夫见萧育不答话,又回禀了一遍。萧育才回过神,吩咐道:“没事。走吧!”看向来时的方向,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他缓缓打下帘子。
政君将身子往里探了探,才发现琼芳阁里已经来了两个人了。一个身姿微丰却不失袅娜,正侧身打理着床铺,看不到样貌。另一个一袭青衣正坐在竹窗边读书。时值初夏,半掩的窗扇外萧萧飒飒的翠竹丛中还缀着几星金黄的连翘,柔枝随风曼舞。水晶样的阳光从翡翠般的竹叶间渗出,经六棱格窗投下斑斑驳驳的暗影,似稀稀疏疏的暗绣落在她衣上。手捧竹简的女子身无冗饰,除耳垂上一对圆润的珍珠环外,只在乌发间斜簪一朵半开的白玉兰,竹花相映,静如秋水,清微淡雅。
政君身置琼芳,不由得觉得自己身上的宝蓝长裙太过冷艳,打搅了这清秀疏简之风。暗自叹道,怪不得说永巷之中佳丽三千,就是随意触目的这个,已是绝色。
方欲进门,方才打理床铺的那个回眸一瞥,恰好与政君四目相对,忙颔首致意,随后又慌忙将头埋了下去。
这一个不似读书女子那般出尘脱俗,但环佩琳琅呈现的是另一种富贵典丽之美,十指纤纤,肤若凝脂,衬以鹅黄绫衫,愈发显得不胜娇羞,白璧无瑕。
政君有些惭愧地瞥了一眼微微出汗的厚实手掌,找了张床位解下包袱。窗边的少女却主动微笑,樱唇半启:“我叫王昭君,姐姐是——”
“巧了,我的名字与妹妹相差一个字,王政君。”政君扺掌而笑。
此时又进来一名少女,听见两人互报姓名,颔首道:“我叫傅瑶,长安人氏。”她衣着并不华贵,普通的淡粉色料子,袖边领口却绣着一圈精致的玲珑桂花纹边。弱质纤纤,身姿楚楚,音色清越中略含冷淡,几缕青丝垂于脸庞两侧。乍看只觉普通,再看却令人愈发难忘。清澈与野性并存的眼眸、凉薄晶莹的双唇、线条优雅的下颔之中似乎有一种剑走偏锋的妩媚。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爽朗笑声,一个身量尚小、身着梅红宫装、剪着齐眉刘海、鬓发编成两根小辫的少女已到门口,她身后跟着的一个军士却不肯再进来,只放下行李道:“小姐有什么事只管找末将就行,末将先行告辞。”那少女却并不领情,吐着舌头道:“烦死了,在潞县有我爹管我,在这里还用你来管我。”说着两步并作三步蹦进来,见阁内床位只剩靠内壁的一张,便有点不甘心地瞅着政君那张临窗的床位。忸怩了一会儿,终于厚着脸皮蹭过去道:“姐姐,我自小喜欢靠窗,你的床能不能让给我啊?”
政君倒十分通情达理,心中虽有不悦,但还是爽快地将自己东西搬走。
那女孩咯咯笑道:“姐姐,你真好!我叫冯媛,以后大家就是好姐妹了!”说着又转动明眸,跟阁子里的其他四个人一一打招呼。
昭君微笑答礼,见人渐多,也合起竹简,束以黄丝绳,理了理裙裾缓缓站起。
傅瑶微微打量了一眼昭君,便问道:“你是南郡人氏?”
昭君颇感惊奇,傅瑶却笑着指了指她腰际的柳叶剑,道:“此剑只为南郡巴蜀一带特有,可谓光乎如屈阳之华,沈沈如芙蓉始生于湘。”
昭君似逢知音,解下短剑,笑道:“昭君的确是秭归人,但姐姐这话可赞过头了。不过是把未开刃的短剑,怎么可能与越王湛卢剑相比?”
冯媛饶有兴致地凑过来说:“什么好东西啊?能不能给我看看?”接过昭君的短剑,拔开剑鞘,摸了摸刃道:“既然是剑为什么不开刃呢?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剑茎剑首。”
“本就是家乡之物,带过来做个念想罢了。刀兵开了刃反倒要流血。”昭君强笑道。
冯媛听昭君提及家乡,脸上神情也渐渐黯淡。
傅瑶见状,便岔开话题,抬头问冯媛道:“妹妹也懂剑?”
“不懂不懂,不过从小跟着我爹在边关,兵器也见了不少的。”冯媛傻笑了两声,语气中隐隐带有自豪。
方才众人见那军士对冯媛恭敬有加,如今再以此推断,她即使不是出自将门,也至少是习武官宦世家,神情中不自觉带了几分敬畏。
“敢问是哪一处边关?”昭君却浑然不觉。
“上党。那里匈奴不及云中、雁门、代郡多,但一旦来袭,也能闹个人仰马翻。”冯媛已然回到床铺上揭开竹箧,翻出一只遍饰红黑云纹的漆盒,开始津津有味地吃自带的饼饵。
昭君听此,隐隐有些失落,便不再相问。
冯媛却是个嘴闲不住的人,好奇问道:“姐姐莫非有亲朋好友在上党?”昭君浅笑摇头。
政君见穿鹅黄衫的女子一直沉默,似乎面色不好,便上前去问:“妹妹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用低低的声音回道:“李沅菀。”
“可有不舒服?”政君边说边伸出手去握她的手,她手心的冰凉让政君微微吃了一惊。
“没事儿,没什么大毛病,我从小体虚,不过是草木之人罢了。”政君温厚的手掌让人安心,李沅菀虽怯懦,却没有拒绝主动递过来的暖意。
暮色将至,远处鼓楼的钟鼓声响起,意味着到了永巷中人的沐休时分。未央城中所有的建筑都被蒙上了一层昏黄的轻纱,白天的庄严肃穆到傍晚又呈现出另一种辉煌华美。
政君很快与李沅菀熟络起来,政君得知李沅菀的父亲是江都刺史帐下的掾史,母亲却自小离世,说起来跟政君际遇颇有几分相似,不由更觉亲密。
二人搭着毛巾,提着水桶,打开澡房的木门。昏暗的澡房里水雾氤氲,只有几缕夕阳晚照透过狭小的窗户投射在长久潮湿的墙壁上。湿漉漉的地上寂寞地摆着两个大澡桶。
“哗——”热水被倒进了澡桶,空气中升腾起一片水雾。
“我觉得姐姐真是端庄典雅,温柔可亲,令人一见就觉得很投缘。”李沅菀道。
政君不禁觉得好笑,自己整天被弟弟作弄,除了在她家讨得残羹剩饭的乞丐,什么时候有人这样形容过她?“嗨,我哪有这么好?倒是昭君气质不凡,真正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当然妹妹你受那江南的水汽滋养,自然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坯子。”
李沅菀却说:“昭君虽好,只是过于清高。我白天与她一道进宫,你知道公孙夫人?大长秋公孙夫人?见了她,公孙夫人竟有些微微发怔,半晌才道:‘这永巷有这么多玉兰,这么多家人子,也就只有你一个想到采摘。’昭君却只是行礼,并不答话,虽然低眉顺眼的,但任谁都能察觉到那份傲气,当时我都替她捏一把汗。好在公孙夫人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沅菀虽没有读过书,但也知道凡事不宜出头。她如此……只怕在永巷呆不长。”长长的夕阳光柱中,李沅菀睫毛细密,肤色如玉,因为说话的缘故脸颊泛起了微红。
“自然,凭她那样的品貌学识,别说在秭归,即使在长安,恐怕也没有几个配得上。只是我想,她也应当是个伤心人。方才她问冯媛边关之事时,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想必是有挂念的人在边关,生死未卜。”政君将水缓缓浇在臂膀上,仰面叹息道,“不过咱们琼芳阁里头的家人子还真是各有特性,撇去咱们不说,冯妹妹年纪尚幼却有家世背景,而傅妹妹,不论谈吐,光从女工来看,心细灵巧,恐怕也是昭君不能及的。”
李沅菀听此便问道:“姐姐进宫是想给自己挣一个前程?”
政君怔了怔,便舀了一瓢水泼向沅菀,笑道:“难道你进宫不是为了前程?”
李沅菀正思忖着,却被迎面浇了一瓢水,幡然醒悟过来,也操起自己的瓢子,泼向政君。政君尖叫着闪躲,沅菀笑着泼得更欢。
澡房外,暮色渐浓,两人的欢声笑语很快被湮没在皇城夜晚的习习凉风中。未央城高高的西阙之上,只听得到昏鸦的残叫和晚风的呜咽。
开头那一段用了《大明宫词》剧本开场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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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回 琼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