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担心什么?你是我东宫女官,却被太后叫去问询,岂不显得我御下不力?”
李觅的语速很快,说完见得沈燕倾仍是一副好奇探究的模样,赶紧又补了一句道:“再者说了,我若不是看在老师的面上,我才会懒得理会你的事……”
李觅说得一副气呼呼的模样,边说还抬手,好似是想端起案上放的一盏茶饮上一口,可他一时动作过快,竟是将茶盏给打翻了,茶水淌了一案。
眼见着那茶水就要流到案上摆放的书卷上,沈燕倾着了急,忙迈步上了前,一把自袖内掏出块帕子来,飞快地将案上的茶水给擦拭掉了。
幸好擦得及时,没有殃及到案上摆放的书卷,沈燕倾舒了一口气。
“太后她都和你说了些什么?”这会儿李觅的情绪已是平静下来了,他看着沈燕倾问。
“太后她就问我怎么住进东宫的,我就如实回禀了。”沈燕倾回道。
“还问了什么?”李觅继续追问道。
沈燕倾听得摇头,正想说没什么了,可一抬头就见得李觅正定定地看着她,面上分明是一副不容糊弄的神情,她顿了下,只好看着李觅口中有些支吾着道:“太后还问我,问我想不想……嗯,想不想做太子妃……”
“那你是怎么回的?”
李觅脱口问了一声,可问完面上就生了些局促来,想是他脱口问出这话之后,生了后悔之息。她沈燕倾能安然自万寿宫出来,自是打消了太后的疑虑,表明她绝不会对太子妃之位有所觊觎的,他这话问得岂不是多此一举?
“我自是回说,我绝没有这样的妄想,只一心想着做个女官伺奉太子殿下。”沈燕倾有些惊讶李觅会问出这话,不过还是如实禀道。
听得沈燕倾意料之中的回答,李觅先是点点头,过了半晌却又看着她问道:“你这回的,是心里话吗?”
这下轮到沈燕倾发愣了,她一时不明白李觅为什么要这样问,她本打算说这当然是心里话,可一抬眼,见得李觅正定定地看着她,面上的神色还似有些忐忑的模样,她将正打算出口的话便顿住了。
“殿下以为,我这说的是心里话还是言不由衷?”沈燕倾面露笑意,看着李觅一本正经地问道。
李觅听她这样问,面上立即又露了不自然来,他垂下眉眼,避开了沈燕倾的眼神。
“你……你还是想想你这佛经怎么快点抄完交差吧。”李觅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案头,见着案头的佛经,忙转移了话题。
一经提醒沈燕倾顿时着了急,她上前一步伸了双手就想拿起案上的经卷,可没想到李觅却是先她一点伸手过去,沈燕倾慢了点,手便按上了李觅的手背。才一触到,沈燕倾便吓了一跳,忙将手缩了回去,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殿下,那个,我得快点回去抄经书了……”见得李觅将案上的佛经拿在了手里,沈燕倾只好小声催促着道。
李觅的脸上也是一阵尴尬之色,听得沈燕倾这样说,他忙得抬手将经卷递了过来。
“为太后抄佛经非同一般,你不能心急,得耐下性子慢慢写。你的字尚可,只是性子一急,写得快了,笔力就会虚浮散漫。你这回一定得一笔一划稳稳地写。”
临走之前,李觅缓着声音,又细细地叮嘱了沈燕倾一番,沈燕倾一一应下之后,这才行礼告退出了门。
可没想到的是,沈燕倾前脚才回了玄乙居的大门,后脚苏木就带着一个小宫女过来了,沈燕倾一眼认出是贤妃身边的侍女景儿,忙上前询问是不是姑母有事寻她。
“沈司记,请随婢子去宜秋宫一趟,贤娘子要见你。”景儿一礼道。
沈燕倾心想定旧姑母也听说太后将她叫到万寿宫的事了,于是放下手中的佛经就随着景儿一道出门了。
待到了宜秋宫,竟见得贤妃正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身侧站着李莞,两人都是面有焦灼之色,见得沈燕倾出现在院门处,贤妃顿时面色一松,李莞已是快步迎了过来。
“燕倾姐,你可来了,母妃急得在屋里都待不住。”李莞一把拽了沈燕倾的手,口中急切着声音道。
听得李莞这般说,沈燕倾心里好一阵过意不去,忙快着脚步走到了贤妃跟前一礼道:“燕倾叫姑母担心了。”
“你快起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进屋说话吧。”贤妃伸手将沈燕倾扶起,然后牵着她的手就往屋内走去。
进屋后,贤妃屏退了左右,连李莞也被她支了出去。待屋里只剩两人,贤妃忙让沈燕倾将去太后宫中的情形一一说了。见着一向娴静稳重的贤妃,此刻竟有些六神无主的模样,沈燕倾心中生了些疑惑,可又不好冒然相问,只好将与太后之间的话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阿弥陀佛,这是哪位菩萨保佑?也亏得你是个机灵的,不然今日可真正是险了!”贤妃听完之后竟是双手合十念起了佛。
“姑母?太后她,她是不是很可怕?”沈燕倾轻着声音,终于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唉,你个小女娃娃,哪里知晓这深宫里的险恶……”贤妃叹息一声,然后轻着声音,和沈燕倾说起了一段已尘封很久的宫中秘事。
原来,当年皇帝还未亲政之时,喜欢上了后宫的一位女官。那女官生得美貌又颇有才气,皇帝视其为解语花颇为爱怜,他让她住进了两仪殿,两人朝夕相伴,恩爱非常。少男少女情窦初开,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还是有那别有用心的人,将这事密报给了太后,同时还进了谗言,说那女官仗着貌美,一味迷惑皇帝,让皇帝对其沉迷不已。
太后听闻此事之后震怒不已,让身边的钱婆婆去请了那女官去了一趟万寿宫,先是训诫一番,而后又宽慰了两句,又赐了一盏茶让她饮下了。
“让钱婆婆相请,先训诫,后宽慰,这倒和我今日情形大抵相似,只不过倒没赐茶……”沈燕倾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插了一句话。
“倾倾,你可知晓,那女官自万寿宫回去之后,不出两个时辰,就口鼻出血一命呜呼了!”贤妃说到这里,声音变得尖利,面上也有了一丝怆然之色。
什么?死了?沈燕倾听得心中一沉,随机就意识到,太后赐给那女官的,是一盏毒茶!
怪不得曹先生听闻自己被钱婆婆请去万寿宫,竟亲自去太极殿寻李觅,怪不得连一向沉稳的李觅都面留焦灼之色,又怪不得姑母这般火急火撩的把她叫了过来,原来他们都是在担心太后欲要对她不利啊。
“这样说来,我今日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回了?”沈燕倾看着贤妃心有余悸地道。
“当年那女官只是一介没落小官之后,身份不能与你相比,太后自是不会明着下手。可太后此举之意已是昭然若示,她是做给皇后,太子,我,还有你父亲看的,若是有人阻了晋阳县主问鼎太子妃之位,她是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贤妃又是长叹一声道。
不会明着下手,可难保不会暗地里加害啊!沈燕倾想到这里,后背便感觉沁出了一层薄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