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悠悠向着江府行进,与其说是赶路,倒不如说在游玩。因有心上人在侧,江玉燕这一次寻父的心情倒不如以往迫切,私下里反而隐隐希望这段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而作为此次被他们找寻的目标,江别鹤的心情可就不怎么好了。
一路风尘仆仆从红叶斋回程,加之得知了江枫之子尚在人世的消息,他原本就不怎么舒畅的心情变得愈发雪上加霜。等赶回江府时,素来见人三分笑的儒雅面庞已是冷漠如冰。
门前爱徒江但与小厮已等候多时,在他翻身下马之时,那两人已经殷勤地走了过来,小厮将马匹牵走,而江但则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往府内走去。
二人跨过江府高高的门槛,江别鹤边走边问道:“江但,东厂那边的大箱子到了吗?”
江但恭敬回道:“都放好在密室了。”
“没人看见吧。”
江但对此心照不宣:“只有我江但一个人知道。”
“好,东厂那边的消息一到,随时起程。”
“是,”二人穿过园中拱门,江但又道,“师父从红叶斋回来,有没有听闻八大门派掌门人不敌花无缺之后,认为是奇耻大辱,要组织一个对付移花宫的同盟?”
江别鹤将手中的扇子一抛,落到手中后再次展开,不屑道:“他们?向来就没什么气量。”
见师父的语气中暗含鄙夷,充满了对八大门派的不喜,江但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对这些江湖门派的态度,便继续将自己所知的娓娓道来,只是语气却没方才那般慎重了。
“江湖上传闻,要推举华山派千不疑为八大门派联盟之首领,反击移花宫。”
闻言,江别鹤冷笑一声,冷哼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见他这样说,江但心中先是一松,而后疑惑道:“师父,花无缺真的那么厉害?”
江别鹤看他一眼,道:“移花宫两位宫主邀月、怜星,把她们生平所学的全部武功都传给了他一个人,何止是厉害……简直厉害极了。不过,好在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厉害。”
江但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却还是问道:“师父是指?”
“我的干岳父,刘喜刘大督主。”
闻言,江但顿感轻松,又听他继续说道:“如果他练成了吸功**的最高一层——隔空吸功,便可吸尽对手的功力。到时候,什么移花宫,碎心掌?都是死路一条!”
江但也笑了,顺着他的话头奉承道:“到时候,我们就威风了!”
江别鹤得意一笑,末了却又吩咐徒弟不要将此事说出去,江但低头恭敬应是,随后便有小厮匆匆而来,禀告道:“老爷,铁心兰求见。”
“哦?快请快请。”
“是。”
江别鹤将扇子一挥,看着小厮应喏后步履匆匆地转身离开。身旁的江但问道:“师父,这铁心兰是不是黄山大会上曾经出现过,打败了花无缺的那个?”
“不错。你去做你的事,我去看看这个铁心兰,有什么花样。到时候我去找你,一切要小心。”
说到最后,他的手重重搭在江但肩膀上。江但感念于恩师对自己的器重,满怀激动地应下后,便提步离去。江别鹤留在原地看了几息,很快亦离开了。
吱呀一声,江但打开密室大门,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人看到后,将门关好,而后疾步走到书桌前,扭动桌上一个机括。
伴随着咔哒一声,房中机关应声而开,江但眼神一亮,迈步走了过去。
待到他将一应事务处理完毕,自书架后走出来时,不过才过了小半柱香的时辰。正当他将书架合上,并小心翼翼将上面的东西恢复原样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茶盏搁在桌子上的清脆响声,紧接着一道凌厉尊贵的女声悠悠传至耳中,将他吓了一个激灵。
“江但,你的事儿都办妥了吗?”
虽是问句,却是极淡定的语气,半点不含质疑,可见问话之人心中早已有数。江但心道不好,忙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果然是江府的女主人——自家那位喜怒无常的师娘的身影,忙恭敬答道:“回师娘,办妥啦。”
江夫人不比江别鹤,后者虽然是个伪君子,可只要不犯着对方的利益,对于任何人任何事,江别鹤都可以用那张极具欺骗性的儒雅脸庞笑脸相对。不像江夫人,自以为背靠刘喜身份尊贵,平日里对他们这些身份低下的人都没什么好脸色,甚至有时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连府中男主人江别鹤都要退一射之地。
可见这人有多嚣张。
幸好这次江夫人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作为难,反而嘱咐道:“记得要准时,知道那些药性吗?”
江但心中冷汗直冒,面上却不露丝毫破绽,点头哈腰地谄媚道:“知道。”
将他唯唯诺诺的作态尽数收入眼底,江夫人看起来却不甚高兴,只自顾自从笔筒中抽出一只毛笔,冷着脸淡淡道:“下人回报,铁如云的独生女儿和黄山上的两个小辈,花无缺、小鱼儿来了。”
江但消息灵通,心思也灵活,不然也不会那般得江别鹤器重,闻言即刻将自己所知道的统统道出:“回师娘,是铁心兰、小鱼儿,花无缺。还有一位姑娘,我不知道是谁。”
江夫人握笔的手一顿,随即继续在纸上写着字,口中却道:“随时监视他们,随时回报师娘。”
江但立马低头应喏:“遵命。”
江夫人仍不满意,对他耳提面命道:“你要知道,你师父的一切权力和地位,都来自于师娘。在大督主面前,师娘称许谁,谁便平步青云。你是我的心腹,不是你师父的心腹,你可明白?”
江但虽然感念于师父对自己的恩德,内心却也是充满野望的——师娘的干爹刘喜身为东厂督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能得到他老人家的青眼,就相当于得到了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这难道不比跟在师父身边做一个没什么前途还得时刻看人眼色的小小弟子要好太多?
更何况,又有哪个男人能够抗拒送上门来的登天梯呢?
他是个俗人,虽然愿意孝敬师父,却也更乐意更上一层楼,于是闻声一喜,应承道:“我……江但明白。”
见他态度恳切,江夫人还算满意,将笔随意放在笔搁上,道:“这儿没事了,咱们出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