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 第7章 问鬼

出得酒楼唐和领着持玉来到一家成衣铺子，这家伙还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唐和打算给他置办一身行头，干干净净的看着也舒心

店里只一个伙计，见唐和他们进来忙上前招呼，唐和将持玉推出去让伙计给他挑几身合适的衣服，伙计应是，用眼神丈量了一下持玉的身高后拿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袍“公子试试这件，这是苏缎的，上面用花青色的丝线绣了榴花暗纹，您穿上肯定俊美非凡”

唐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戴着面具，你从哪里看出来他俊美了，可能是个丑八怪呢”伙计讪讪一笑，他可不想丢了今天的第一桩生意，忙笑着解释道“客观身材高挑，宽肩细腰，不用看脸也能迷倒万千少女”

唐和也不刁难伙计，环视店里帮着挑了两件“你别恭维他了，他听不懂的，给他挑点浅色的衣服吧，深色不适合他”说着随手指了一件月白色，一件淡青色的衣服给持玉

“试试这两件吧，去试衣间换上给我看看”持玉自早上回来后就表现的特别乖巧，唐和甚是满意，连小白一直在他那里也不计较，待他进去换衣服，唐和也不用伙计招呼，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这时店外传来马匹嘶鸣，不一会儿进来两位女子，为首的一位紫衣纱裙，头上红宝石步摇摇曳生姿，唐和记起来昨天在花盈满楼对面见过这名女子，她的红宝石很漂亮，另一位素色罗裙显然是她的婢女，刚一进们婢女就开口问道“我家小姐的衣服可做好了”

这位小姐显然是店里的常客，伙计摆出十二分的谄媚将两位姑娘引到客座“李小姐您先坐，我给您换壶新茶，您的衣服早就做好了，我这就去叫掌柜”

唐和听到伙计称呼她为李小姐，不由悄悄打量起这位富家姑娘，不怪她多心，刚刚才查到李晟玟这个人，现在就碰上一个李小姐，按照一般剧情走向，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李小姐似乎有什么心事，就坐后并未注意到唐和探查的目光，旁若无人的与婢女交谈起来“小婵你说明日殿下真的会去学院吗”

“小姐放心，大少爷说了二殿下已经答应宜春郡主明天去看她比试琴艺，二殿下待郡主如亲妹妹一般，既然答应了定会前去的”

李家小姐轻轻嗯了一声，仍是面有愁容，小婵知道自家小姐是个优柔寡断思虑过度的性子，不禁柔声安慰她“小姐您放心吧，您专门定制了时兴的衣服首饰，又出落的这般貌美，明日一定能在众贵女中拔得头筹，让二殿下为您倾心”

唐和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更加肆无忌惮的打量起这两个完全当她不存在的主仆，李小姐杏眼丹唇，长得确是还行，但是跟自己相比肯定是差远了，她轻轻咳嗽一声示意这里还有别人在，你俩两个姑娘家要不要这么光明正大的思春，而且对象还是皇宫里的男人

李小姐似是刚刚才注意到唐和的存在一般，抬眼看向她，唐和正好捕捉到她的眼神从开始的惊艳变成羡慕，最后扭过头去不再看向自己，也不再与婢女说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好吧，唐和知道她又被嫉妒了

没过多久，内堂走出一个身体发福的中年男子，手中端着一方木盒，显是这家店的掌柜“小姐怎么亲自来了，您的衣服已经做好了，本是下午要给您送到府上的”掌柜满脸堆笑将盒子打开呈到李小姐面前

“无妨，正好有事，顺道来取衣服”小婵回道

唐和的位置只能瞥见盒子里装着一件茜色的衣服，似有宝石镶嵌其上，隐约有流光溢出，光从露出的一角便能猜到这衣服穿在身上定如批霞挽日，光彩夺目，李小姐似是没有试穿的打算，看过之后便起身离开，临到门口忍不住又看了唐和一眼，唐和回她一个温柔的假笑，气的李小姐甩袖而去

倒是有点可爱！

插曲过后，唐和等不及便去后边试衣间寻找持玉，这么久了还不出来，唐和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不会穿衣服，她倒也不避嫌，掀开帘子直接走进试衣间，只见持玉穿着一身干净的月白长衫，腰封紧束修长玉立，好一个翩翩佳公子，此时这位公子却浑身散发出抗拒的气息，与地上一只小白鼠僵持对峙，唐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能从持玉那戴着面具的脸上感觉到一股委屈的意味，简直妈心泛滥，她赶紧摇摇头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询问怎么回事

持玉抬手指着地上小白脚下的那件衣服，倔强的说道“不..要”

“真是败家子，这还没买呢怎么就扔地上了，万一脏了你们赔啊”唐和假意训斥这一人一鼠几句，捡起衣服拍拍上面并不存在的土，抖开想在持玉身上比划一下，持玉忙退后了一步，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对这件衣服的嫌弃

这是件广袖长袍，领口处还有两条垂挂的丝带用祥云玉饰紧扣在两侧，广袖飘飘，丝带萦绕，唐和都能想象出来这一身穿出去会有多么超尘脱俗，玉树临风，肯定跟自带仙气似的，之前没有细看，现在想来这衣服与持玉以往穿着的窄袖长衫相比，动起手来确实累赘许多，难怪他死活不要

唐和心里暗笑，心想你不想穿我偏要给你穿上，本着报复的心理忽悠他“咱们现在要查找跟女皇有关系的人，肯定要跟一些世家大族的人接触，你穿的跟个江湖客似的人家哪里会搭理你呢，像这种一看就出身不凡像个浪荡公子的打扮才能入了他们的眼”末了又阴恻恻的补充一句“你还想不想完成任务了”

任务他当然想完成，但是穿着这样的衣服他的行动会受到限制，如果遇到顶尖高手，一瞬间的迟疑就会让自己丧命，持玉杀过很多人，也见过很多张面临死亡时的面孔，那些脸有的满是泪痕面露不甘，有的双目眦裂狰狞可怖，无论哪一种持玉看了都很不舒服，所以在他的认知里死亡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他不想死

持玉此人在遇到唐和之前极少有属于自己的情绪波动，更不会对外表达，这也与他的经历有关，

然而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在遇到唐和以后，他正在慢慢的试图与唐和沟通

“不..方便”持玉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唐和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本着只要“仇人”不开心，自己就开心的心思，她摆正脸色，一本正经的问持玉“你迄今为止一共完成了多少次任务”

“我猜一定不少，而且每次都是杀人之类的任务吧，所杀之人都是伸手不凡甚至不乏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不等持玉回答唐和又继续说道“虽然刺杀人物很厉害，但是我猜每次首领都会将要杀之人的姓名及所在之处告诉你，你只需赶到那里将人杀死，不需做别的事情，有时甚至连一句话都不用说，可对？”

“.....嗯”持玉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如实答道

唐和露出了然的得意之色，继续忽悠“可是本次任务不同，我们不知道那个孩子姓甚名谁，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甚至连性别都有可能是假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这样的任务，你觉得凭你之前的经验能够完成吗”说完唐和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言语之间不留丝毫情面

“不能”持玉没有犹豫，他知道这次任务若想尽快完成需得借助唐和的能力

“那就听我的”唐和挑眉，这小子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赶紧穿上，我们还有事要办”她将衣服扔给持玉走出了试衣间

长安西南角有一片很大的林场，林场前是几排屋舍，这里住着的大多是一些还算富余的平民百姓，唐和在来的路上已经跟持玉说了李晟玟的事，现在他们来这里找那个更夫

有些事情总得自己确认一下才能放心

更夫家在一条深巷里，此时院门大开，两个总角小儿蹦蹦跳跳的跑出来，后边跟着一个妇人，妇人宠溺的看着两个孩子柔声嘱咐着“你们慢点，买了糖人就早点回来，别玩起来就不着家”俩小娃娃齐齐答应一声就跑远了

妇人正要关上院门，只见一男一女来到面前，女子生的花容月貌面带微笑，男子戴着面具看不到面容，但从穿着打扮判断定是出自大户人家，妇人有些紧张的询问他们找谁

来人自是唐和和持玉，唐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易近人“请问这里是陈达家吗”

“没错，你们是谁”

“我们找陈达问些事情，不知陈达在不在家里”

妇人面露紧张，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唐和莞尔“阿婶不必害怕，我姐弟二人奉二殿下之命来找陈达问一些事情，问完就走，不会耽搁太久”她信口胡诌道

妇人一听竟是皇家派来的人 ，更是紧张手心冒汗，忙将二人引进屋去“两位大人先坐下喝杯茶，小妇人去叫醒他，达郎昨夜轮值，现在正在里屋睡觉呢”

“劳烦阿婶”

待妇人进去里屋，唐和打量起这间小屋，屋内虽陈设朴素，打扫的倒是干干净净，墙上还挂着一个粉色蝴蝶纸鸢，想来这家生活还算和满

不一会儿里屋走出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男子睡眼惺忪，头发微乱，显是刚刚被唤醒，男子来到持玉面前作揖恭敬道“小人陈达，不知大人有何吩咐”持玉自是不会理他，自进屋之后他就一直是入定状态，一切都交给唐和处理

唐和轻咳一声开门见山地问道“十七年前你曾经见过已故李家小姐的鬼魂？”陈达一听心里咯噔一声，前几日才有人来问过此事，他还收了人家不少银钱，之后几天他一直心里难安，生怕这笔钱财给自己招来什么祸事

陈达越想越是害怕，额头渗出几滴汗珠，唐和也不催他，好整以暇的等待陈达回答，谁知陈达扑腾一声跪倒在地，直呼饶命，一旁的妇人见此也紧跟着一起跪下，唐和莫名其妙的看着跪下的两人，连忙去搀扶他们“二位快快起来，我们只是来打听一些事，又不是杀人放火，两位不必害怕”

听到杀人放火四个字，陈达和妇人俱都面色一僵，更是抖如筛糠双腿发软

唐和无语，这胆子也太小了吧，更夫不是应该胆子很大的吗，像陈达这样的怎么敢大晚上的一个让人在外边工作

“你们再不起来，我现在就杀了你们”怀柔不行，唐和决定换个人设

妇人惊叫出声，两人俱都脸色煞白，看唐和的脸色，不疑有他连忙互相搀扶着慢慢站起来

“坐”

两人又都战战兢兢的坐下，小心翼翼的看着唐和

“我问你，十七年前你是否在佑康县主死去一段时间后看见过她的鬼魂”

陈达连忙点头应是

“你是怎么认出县主的，你一个小小的更夫，怎么会认识堂堂县主”

“回大人，二十年前京城周边闹了一场瘟疫，当时小人也染上了，在隔离营中曾经见过李小姐几次，李小姐是当时唯一的一个女医官，又对病人们极好，大家都说她是女菩萨，所以小人印象深刻些”

“在哪里见到她的鬼魂”

“是..是在李家的后门”陈达小心翼翼的回答，又怕唐和不信，解释道李家小姐心善，概因小姐生前曾在李氏医馆坐堂看诊，长安中很多贫苦人家都受过她的恩惠，所以小姐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人半夜偷偷在李家附近烧纸钱来祭拜小姐，陈达是个更夫，为防那附近走水，于是那段时间很是留意李家附近

“那天晚上她穿什么衣服”唐和踌躇片刻问道

“这个...小人不记得了，鬼魂的话应该是白色衣服吧”妇人闻言赶紧掐了陈达一下，小声说道“你快再使劲想想”

“无妨，下个问题，当时只有你一人看到小姐...的鬼魂吗，可还有其他人”

“应该还有几个人吧”陈达思索了片刻犹豫着说道

“到底有还是没有，有几个”唐和手拍桌子厉声问道

陈达被吓的一哆嗦又想跪下，被唐和一个眼神生生制止住了“小人实在是记不清了，好像有听到李小姐的鬼魂喊了一声兄长，断断续续的也听不清楚说了什么，小人当时害怕极了，没多看就赶紧走了”

李晟玟的兄长！！难道当时他也在场

唐和相信陈达说的应该都是真的，她刻意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在晚上灯光很弱且有一段距离的情况下，陈达看不清对方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实属正常，而且当时陈达惊吓过度，注意力不会那么集中，没有注意到旁边是否还有别人也情有可原，十几年过去了，记忆模糊之下，不记得一些细节在正常不过，如果陈达为了保命对唐和的问题知无不答编造瞎话，唐和也是没有办法分辨的，只能对他的答案持保留态度，但是在这些记忆模糊的地方陈达会直说不记得，并未编些谎话蒙混过关，可见是个老实人

“还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在意的地方”

陈达此时已经镇静了许多，闻言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是还有一个事，不知道李小姐下葬时是不是肢体不全，那晚我见到的鬼魂左臂好像是短了一截”

“左臂短？”唐和不由诧异，情报中并未提到李晟玟身体有过残缺，看向旁边专心入定的持玉，唐和抓起他的胳膊比划起来“短多少”她将持玉的手臂伸直让陈达比划给她看

“应该是从手肘那里断掉的”陈达不确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