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 第16章 第十六章

苏娅靠在墙角，因为还是酷暑，虽然已经是晚上，可夜间也并未叫人觉得凉爽。反倒是这密不透风的教室，像是一个不透气的蒸笼，而苏娅就是被五花大绑，放在蒸笼里面的螃蟹。

她感受自己的皮肤变得滚烫炽热，无论是身下的地板，还是身后靠着的墙，都好似在火上炙烤过的铁板，苏娅稍微靠近一点，就能感受到灼热的疼痛。

夏天本来就黑得很迟。

当苏娅歪着脑袋，迟缓地看着天边刺眼的烈日时。她也分不出来，自己究竟被关了多久。

但是……

空气中传来难闻的气息。

是灰尘，是腐朽的木头，是脱落的墙壁，也是被掩藏起来，带着星星点点红意的证明。

［这里真的死过人吗？］

苏娅害怕地蜷缩，不希望自己继续想这些东西。可是无论她如何抗拒，孙骏曾经说的话，还是像蚂蝗一样，顺着伤口就往骨血里面钻。

“红的黄的弄脏了半边教室。”

“死相凄惨，死不瞑目。”

苏娅害怕到不敢呼吸，偏偏这里又很静，如果能有一点点的声音，能够吸引她的注意力，她还会觉得好受一点。

可偏偏没有。

这窗户连鸟儿都不愿意飞过，阴暗诡谲。黑暗渐渐笼罩大地，苏娅只能听见若有若无的铃声，才能判断，现在已经上课。

［上课了的话，班长应该会发现我不见了吧？］苏娅将脑袋靠在墙边，近乎卑微地渴求。

［如果她发现我不见了，应该会马上来找我吧？］

苏娅这样想着，甚至于似乎看见赵奕破开门，将自己从屋子里带出，而后还为自己找回公道的局面。

赵奕那么好的人，她一定会来的。

苏娅一遍又一遍地对着自己重复，假装看不见夜色更加浓重，看不见窗外的明月已经高挂，远方的高楼大厦，传来明亮的灯光。

假装自己被关进来，也不过是几分钟的光景。

她在自欺欺人，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压下舌根蔓延而来的苦涩，压下心脏处传来的，令她落泪的揪疼。

今晚的月儿又大又圆，月光却不像太阳那般，带有温度。甚至于它吝啬到，只愿意落在窗边，离缩在角落的苏娅，似乎还隔着天堑。

苏娅想要走过去。

那落在窗边的，带着莹莹光辉的景象，落在她的眼底。周遭的黑暗在这点光的对比之下，显得更加阴暗诡谲。

她多想要离开这漆黑的角落，站在窗边，站在月光下。

她多想要化作一只鸟儿，就算是没有翅膀，飞不上碧蓝的天空。

她多想要抛弃自己这残破的身体，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她多想要逃离这里，不顾一切代价。

逃离这里…

不惜一切代价…

苏娅缓缓地站起身来，她眼中突然爆发出强烈而耀眼的光，那是看见了希望、也是看见了自己的归途。

污浊混沌的气息，依旧充斥在苏娅的鼻尖。她却已经无暇顾及，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窗边，踮着脚尖，像是只夜行的猫儿，悄无声息地站在窗边。

苏娅轻轻推开窗户。

那窗户已经很久无人打扫，上面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甚至于苏娅只是做了个推窗的动作，手心上面就满是灰尘。

现在的苏娅却没空去拍。

她虽然已经站在了月光之下，可并没有感受到丝丝凉意。带着热意的风拍打在她的脸颊上，她微微睁眼，看见人声鼎沸，大好人间。

真好啊，这个世界原来如此热闹。

苏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此时脑子里什么也不剩。而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往窗外探了些。

离开…离开…

离开这里…

逃离…躲避…

不用再承受嬉笑和辱骂…

苏娅这么想着，抓着窗沿的手陡然用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只剩下破碎的月光。

［如果没有我，妈妈不用这么辛苦。］

［我是个累赘。］

［我…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苏娅的手微微颤抖，心灵上的重创击垮了她的防线。她像是即将断线的风筝，再来一阵稍微大一点的风，就会被狂风给卷走。

最后落在不知名的山谷，以残破姿态。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苏娅轻轻笑了起来。

她很害怕。

她怕高，她怕黑，她怕一个人独处。

但现在，她孤身一人站在窗边，以决绝姿态，眺望脚下。

［不要害怕…］

苏娅已经坐在了窗沿上，可对于生的本能，叫她迟迟狠不下心。

如果有人来劝劝她，她就勇敢一点，不做傻事。

如果有人告诉她，世界还是值得留恋，那她就能安然地接受那些冰冷尖锐的恶意。

来个人救救她吧。

不需要在她被嘲笑、被欺负的时候伸出援手。

只要让她看见，这世间还有温暖，她的存在并不仅仅只是拖累。

并不是，所有人都急切地期盼着，她能早早去死。

［救救我…］

泣血的声音像是杜鹃绝啼，如惊雷般在王轻杏耳边炸开。她才训练回来，都还没有回到教室，就听见那熟悉又绝望的声音。

一时之间，更加头疼。

这人什么毛病，遇事只知道求救。

烦死了。

王轻杏不耐烦地蹙眉，不想管这些莫名其妙又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老天似乎总爱和她开玩笑，不过是一个抬眼的功夫，她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女孩子。

对方身形单薄，校服在她身上有些挂不住，现在正被晚风吹起大鼓包。

好像是那风再大一点，女孩也要被风吹下来一般。

危险！！

王轻杏都来不及思考，将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吴朋的怀里，而后丢下一句：“快告诉老师，有人轻生！”

也不管吴朋有没有反应过来，就像是猎豹一般，飞速冲向自己印象里面的教室。

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苏娅为什么会坐在那教室里面，也无暇去想，那教室为什么在晚自习时间，还不开灯。

她只是调动了自己全部潜力，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三步迈上长长的楼梯，而后都来不及深呼吸，顺一顺气息，一脚就踹向那紧闭的大门。

教室年久失修，虽然门上落了锁，可又不是什么防盗门、铁门之类，难以攻破。

尤其王轻杏救人心切，脚下根本没有留情。

只见得她一脚过去，那门就应声裂开，依稀还听得铁片断裂的声音，还来不及被人听了去，王轻杏就恍若野兽，猛地扑向苏娅。

在对方惊讶的视线中，双手牢牢锁住对方的腰。

而后毫不怜惜地，让人从窗台上拔了下来，扔在地面，任由灰尘满天，迷了两人的眼。

人被救下，王轻杏这才从紧绷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她好似黄牛般喘气，双眼瞪圆，不怒自威。此时看着被自己扔在地上，低着头沉默不语的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有病吗？”

王姐：我不随便加好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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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