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啾 第6章 第 6 章

吉雪本以为自己跟花花的下一次见面会遥遥无期，哪料转眼就在窗外又与对方见着了，只不过这次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刚从城外军营赶回府的太子殿下。

院子里，吉雪飞在半空，她望向不远处正躺在太子脚下，翻着肚皮撒娇讨好的那只大狸花猫，忍不住朝天空翻了个白眼。

不仅如此，对方甚至连猫叫声都变得又娇又软，若不是吉雪见过它扑跳起来身姿有多威猛，此刻定会以为它就是一只软乎乎，娇滴滴的小猫咪。

另一边，花花正在卖力讨好那个看向自己眼神满是杀气的太子殿下。

间隙，它抽空瞄了一眼不远处正悬飞在半空的吉雪，见其对自己此举一脸不屑，就忍不住辩白了两句。

“喵喵……”

【你懂啥，保命时候脸皮最不重要，若不是我刚刚肚皮翻得快，早被太子一把抓起摔地上了。他肯定又误会我是来逮你的。

【哎，喂！还愣在那干嘛，快过来帮我啊！我撒娇作用不大，你来作用才大。太子一见你没事，定就会明白我根本不是来吃你的了。】

吉雪一听，觉得有理，就飞了过去。

庄穆也看到了吉雪，他原本一回来就见这猫从正房的窗子里钻出来，心立时一沉，想都没想，冲过去便要抓它。

谁想这大狸花猫不但不躲不避，还嗖地蹿至他脚下，仰面一躺，肚皮一翻，竟开始喵喵喵叫了起来，神情和声音都极为谄媚。

庄穆见状身形一顿，他要逮这猫的手，也停到了半空。

不大会儿，吉雪也从那窗子里飞出来，庄穆第一时间看见，他心随之一松，理智也很快全找了回来。

再到吉雪飞向自己，他下意识就伸出了手。

等到对方双爪勾稳一根食指，他才将手收回，就连同那只小雀儿一起带到了自己眼前。

庄穆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先将吉雪全身都仔细打量一遍，发现一根羽毛没少，这才完完全全放下心来。

然后他又低头去瞧地上那只还在抱着他脚，用完全不符合其体型的招数仍在卖力讨好的大猫，不禁眉头微皱。

吉雪落在庄穆的手指上，见对方脸色没刚才那么差了，便啾啾啾朝其叫了起来。

她边叫，边又再次飞起，然后直直落下，很快就落到了地面那只大狸花猫的头顶。

落稳后，吉雪双爪踩在花花毛茸茸的大脑袋上，一会儿仰头朝庄穆啾啾啾叫，一会儿又低头去啄花花脑袋上的猫毛，啄满嘴，她再朝一旁呸呸呸吐掉。

地上花花也不反抗，还配合着也朝庄穆继续谄媚地喵喵叫。

如此，庄穆总算是看明白了。

“它，你朋友？”

吉雪连忙点头：“啾啾！”【对对！】

嚯……可算是明白了。

但接下来庄穆却没再说话，只垂着眼，面色晦暗不明，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不大会儿，庄穆突然弯下身捞起吉雪，再将其往自己怀里一揣，就迈步跨过地上的大狸花猫，径直朝前面去了。

他根本一个眼神没给这猫，只冷冷斥出一句：“还不快跑！是在等孤将你摔出这将军府吗？”

虽与一只畜牲说话本不应指望其能听懂，但经过刚刚，庄穆就觉，此猫与他怀中的小雀儿大抵都极具灵性，或许……还真能听得懂人话呢。

最差，也能看明白他的态度吧。

毕竟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庄穆知道，在这世间，禽与兽虽大多情智未开，但其中总会有些例外，能与人通情通感，识人心，懂人意，也更容易与人相处。

甚至还有救过人的，此类史书中都曾有过记载。

可短短十几日内，他竟一下遇到了两只，这样的运气，属实也是少有。

然而庄穆并不喜欢地上的那只，更不喜欢怀里的这只会与地上的那只成为朋友。

一只小雀儿与猫做朋友？跟与虎谋皮何异？

这边，庄穆还在冷脸，那边，地上花花早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刻，嗖就冲向了最近一片院墙，直至翻出，都没回一下头。

吉雪纠了纠自己的小雀儿脸，她从庄穆怀中探出脑袋，抻长脖子试图将视线越过庄穆的肩去瞧那大狸花猫，可只来得及瞧见对方正跃过墙头的一道毛茸茸的厚实背影。

她气不过地眨了眨眼。

哼，真没礼貌！自己好心救它，它却连声谢都没道，瞬间便跑了。

吉雪正生气，一只大手忽然覆过来，将她小脑袋又给按了回去。

“看什么看！记住，以后不可再跟一只猫交什么朋友，任何猫都不行！那东西万一兽性大发，一爪子便能拍扁你，一口更能吞掉你！还有，等回了山林，自己也长点心眼，不要见到什么野兽都敢交朋友。比你大的天敌，全记得要躲着些，别叫我当日白救了你一条小命……”

莫名，庄穆越嘱咐越有些不放心要送这小雀儿回山林了。

但午后，他还是骑上黑风，带了吉雪出城。

这次庄穆没有带亲卫，他嫌麻烦，也闲那几个人的坐骑脚程太慢。

眼下这个时辰跑一趟山顶，若慢了恐后半夜都到不了。

至于吉雪，她都早已有了后续打算，此刻就万事不想，只眯上眼，舒舒服服躺在庄穆的衣领内，任凭对方带自己上山。

便这样，黑风载着这一人一雀，从长兴山南面的缓坡，一路飞奔而上，直至天色完全暗下来，才跑到了山顶附近。

冬日山林的夜，总来得又早又急，此时前路已全黑，伸手不见五指，若非黑风乃神驹，不但跑得快，还在任何情形下都极为识途，他们恐早迷路了。

好在，当初捡到小山雀的那个地方，是一片铺满金灿玉石的空地，入夜那里也没跟山顶的其他地方一样，都被茂密松林遮挡个严实，仰起头连片星空都看不见，就还透进了一束皎洁的月光。

庄穆一看见光亮，就扯动缰绳示意黑风慢下。

而已在庄穆怀里被颠睡了好几回的吉雪，这时也悠悠转醒。

她小脑袋努力钻出庄穆衣领，懵懵朝前面看去。

“啾啾？”【到了？】

庄穆摸了摸她头：“小雀儿，到了。”

随着马蹄朝着那片月光一步步靠近，空地的景致也在庄穆和吉雪的眼中越来越清晰。

便叫这一人一雀，脸上很快都出现了错愕的神情。

那里竟与他们上一次离开时截然不同，或者说根本完全相反！

上一次，这里有多华丽，那这一次，这里就有多落魄。

地面，那些原本该璀璨夺目，个个泛着金光的玉石，这会儿已全然黯淡无光，虽还能看出些金色来，但更趋近于土黄。

简而言之，就是满地的金玉，竟已全变成了浑黄的土块。

至于原本到处可见的那一朵朵硕大灵芝，也全干枯没了生机，马蹄一踏，立马飘散成一片深褐色的尘灰。

再往前看，此处最为令人震撼的那棵巨松，倒还与上回一般，依旧是从树冠枯萎至树底。

可他旁边，原本如小山一般，品相极为上乘的那块巨大暖玉，却已不再有一丝光彩，就与地上的土坷垃一样，也变成了一块最最普通的青白大石。

怎么会这样？

庄穆一拉缰绳，叫停了身下黑风。

他还在怔愣，领口处，早已急不可耐的小雀儿却一下子钻出，转眼就箭矢般飞到了半空。

怎么会这样？

吉雪都快急哭了，松叔也没告诉过她，山顶的结界破了后，里面的一切都会颓败成这样啊？

对了，松叔！

松叔不会有事吧！

吉雪倏就飞向了前方那棵老松。

从上到下，吉雪整整围着老松飞了三圈，她不停朝对方啾啾啾地叫，却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

最后，吉雪飞不动了，就落到了老松最低的一根枝桠上，她小小身子紧紧靠在老松的树干上，眼眸低垂，大颗的泪滴不自觉就从眼中溢了出来。

真的只是睡着了吗？

不是为了怕她难过，而哄她的？

吉雪越发不确定松叔的生死了。

滴……

眨眼的瞬间，她的一颗泪，直直就坠到了老松的枝桠上，很快便晕湿了她爪边的一小块树皮。

突然，好像有什么一下子与她心脉相通，随即一声声虚弱，却是实实在在的波动一下一下传了过来。

咚……咚……

是松叔！

吉雪眼睛一亮，是松叔，这是松叔的脉动！

他还活着，所以真的只是沉睡！

吉雪此刻心中真是又喜又悲。

喜的是松叔并没有哄她，真的只是沉睡，而悲的则是，也不知他还要再这样被困在睡梦中多久。

所以……

自己必须要修炼！好能尽快提升灵识，拥有可以唤醒他的充沛灵力。

那一刻，吉雪胸中，对想要修炼的渴望一下子达到了顶峰。

树下，庄穆一直在默默盯着枝桠上的小雀儿。

原本他将对方送回后就该转身离开，山间的夜路虽然处处充满危险，并不好走，但有黑风在，还有他手上的剑，再扎一根火把，下山倒也不难。

只是，看着树上停着的那只小雀儿神情似乎落寞至极，还有此地处处透出古怪的异样颓败，庄穆莫名不放心起来，就将目光始终都追在小雀儿身上，半天没动。

簌簌簌……

静谧的山林冬夜，哪怕只些微雪落的声响，听在人或兽的耳朵里都会异常清晰，而这突然不知是什么快速窜出的声音，就更显突兀了。

但此时的吉雪正满心想要修炼，便没在意。

庄穆却立刻警觉，他目光几乎声音传出的一瞬，就凌厉朝四周扫去。

便在月光下，巨松靠近地面的树干旁，他瞧见一只身条狭长，满身黄褐短毛，獐头鼠目，还拖着一条大长尾的小兽，倏就跳了上去。

庄穆皱了皱眉，他顺着这小兽的目光一起往树上看去，便很快了然，对方的目标，就是枝桠上那只小雀儿。

可小雀儿这会儿正在神游，根本没意识到身下已然危险。

庄穆不禁眉头纠得更紧。

正当那只小兽弓起身子，蓄势要往上窜，以给头顶的小雀儿迅雷一击之际，他倏就出手，将其一下拎住脖颈，给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