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他看了眼面前的白色老旧大楼。
上一次来六院是很多年前了,和现在几乎没有太大变化。
街上人来人往,匆匆而过,他把手机塞进兜里,去医院隔壁的小卖铺买了包烟,穿过红绿灯,蹲在网吧门口抽烟等陈慕飞,时而抬头看向远处的医院,时而意识飘远。
潮湿的水泥地被热气蒸干,只余下一点点深色的水渍。
脚上湿漉漉的棉拖让他极度不舒服,只想骂人,猛地吸了口烟,烟灰掉落,被风吹散。
陈慕飞刚下的士就看见肖勐蹲那抽烟,红色的一撮毛翘得老高,似乎不服管教,而红毛的主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脚上还套着双湿哒哒的棉拖,看起来很像电影里的古惑仔,但又透着一股无家可归的小可怜气息…
“你怎么回事?”
肖勐站起来,咬着烟尾:“有时间概念?”
陈慕飞嬉皮笑脸:“这不堵车嘛。”
“43分钟!乌龟都爬得比你快。”
陈慕飞自知理亏:“哥,今晚你想到几点就几点,行不?”
肖勐嗤了声:“算你还有点良心。”
陈慕飞……我谢谢你,是switch吸引人。
肖勐进门买了包湿巾,开了台靠窗的机子,嫌弃地擦着键盘鼠标,里里外外擦得仔细。
“你不是说六院对面这网吧是垃圾,干嘛还来。”陈慕飞看他擦得仔细,简直是来网吧做清洁的。
肖勐擦完电脑又擦电竞椅,脚上的拖鞋闷得难受,表情难看极了:“你管我。”
开锁师傅也就15分钟能开完锁,他干嘛大老远跑六院附近上网,简直有病。
这股不爽找到了突破口,游戏里大杀四方。
一直打到天黑,网吧人烟嘈杂,好在禁烟,没有太多烟味,晚上吃了两碗泡面,又继续扎在游戏里。
“你打算几点回?”陈慕飞看他打得上头。
肖勐耸肩:“没带钥匙。”
“合着你诓我来上网呢!”陈慕飞咬着口香糖,“我认识一开锁师傅,150块啥锁都能开。”
肖勐推开键盘,喝了口水:“我去续费,包夜,帮你也续上。”
陈慕飞……白说了,这厮压根不想回家。
陈慕飞:“一杯香飘飘奶茶,谢谢您嘞。”
肖勐续了费去门口抽了支烟,闷热的晚风吹得他心烦意乱。
他没这么烦过,从那个家教出现那一刻,那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不自主被吸引。
遥遥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六院,也不知道小家教的家人怎样了。
明天还能来上课吗?
嘴巴抿着烟,掏出手机,也没留小家教的联系方式。
作为师生,关心一下老师也是正常的。
明天得留下号码。
“你想吃什么?馄饨可以吗?”门口走过一高个子男生,语气满是关切,听语气就是给女朋友打电话。
“那我等会给你带过去。”
……
恋爱的酸臭味。
肖勐把烟捻灭进了网吧,陈慕飞正开着之前一直看的小网站,屏幕里穿着校服的女生正跪在课桌下,风吹动窗帘,老师在讲台上课,而课桌下……
“干嘛啊!”陈慕飞一脸愤怒地看向把他机子关了的人。
肖勐把奶茶放在他桌上:“别这么下流。”
陈慕飞!!!
“我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看点唯美动作片,你说我下流!”
肖勐戴上耳机,屏蔽他的抱怨。
陈慕飞开了机子:“是你不正常!老实说吧,你是性冷淡吧。”
肖勐……今天凌晨三点的事再次在他脑子里变得清晰,陈慕飞的下流只是看个电影,而他却在凌晨三点想着把那截细腰掐在手心,在那白色的皮肤上留下些难以磨灭的痕迹。
下流的不是陈慕飞,是他,是他在看到课桌看到校服看到窗帘时就抑制不住身体里的火气。
他被那截细腰、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勾了魂。
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
肖勐握着鼠标的手微愣,什么终身不终身,他只是没有谈过恋爱,他应该谈恋爱,和女生谈恋爱。
肖勐觉得喉咙干涩,喝了一大口水,压下心底那些躁念,粗粗喘息说道:“上游戏,带你上钻石。”
关于性,他无法再想太多,也不能再想得太多。
那是他陌生的领域,他还没来得及谈场恋爱,就已经被那些昏暗龌龊的想法侵占。
一玩游戏就玩过了头,直到天色微亮,才关掉电脑,开始补眠。
醒的时候,第二天早上五点。
阿姨窸窸窣窣的收拾声吵得肖勐睡不下去,收拾了桌子,结完账。
陈慕飞还在梦乡,被人扯醒还一脸懵逼。
“走了。”肖勐把人扯出门外。
五点,整座城市还在睡梦中,天边泛着鱼肚白,风吹过常青树,树叶沙沙作响,带着些许少有的凉意。
肖勐拿湿巾擦了把脸,在门口等车。
清洁工拖着小三轮已经开始清理街道,医院对面的早餐店正冒着腾腾热气,早班的人稀稀落落买着包子。
“我有点饿,吃了早饭去你家补觉。”陈慕飞伸了个懒腰,透过手机屏幕看着自己的脸,“卧槽,我看起来好丑!真不能再包夜了。”
又看了眼肖勐那张脸,因为包夜皮肤更白,眼睑下一片乌青,但掩饰不住眉眼间溢出的不羁,那撮红毛在灰蒙蒙的街道上张扬而突出。
“怎么没把你熬丑,老天不长眼。”陈慕飞遗憾道。
……
肖勐插着口袋,脚上的棉拖干了之后硬邦邦的,有点硌脚。
“你怎么老看医院?”陈慕飞发现肖勐有点不对劲。
肖勐这才收回目光,人和人没那么巧,这才几点啊,他在想什么……他是疯了吧。
“问你个问题。”
陈慕飞:“什么?”
肖勐看着万年单身的陈慕飞,问他能问出个屁,而且咋问,忽然老惦记着一个人是什么意思?这问题问出来都要被那帮傻逼朋友笑死的程度。
“什么啊?”
肖勐伸手弹了弹他脑门:“逗你玩儿。”
陈慕飞捂着脑门:“操,看我不揍你。”
张牙舞爪追着人,你追我赶,精神抖擞。
余光触及停车场一个纤瘦的影子,并肩而行的两人,白色T恤,一个黑色休闲裤一个米色中裤。
肖勐立马停住脚步,才见过几次,却已经把那个人刻入脑海。
踏着清晨的薄雾,他们聊着天,这个角度能够瞧见他们挨得很近,关系很好。
肖勐一把抓过陈慕飞,将人扯到一边。
“怎么了?跑不过要乖乖给我揍?”陈慕飞一脸不知者无畏的表情。
肖勐比划了个“嘘”:“闭嘴,别说话。”
……
他俩站在一辆面包车后,肖勐远远看着向眷和另一个人走得很近,心里不大舒坦,下巴扬了扬:“那人跟我有仇,我观察一波,等会去揍人。”
陈慕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两个看着很正常的男生:“啊?怎么有矛盾了?我咋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打架去了。”
“你别管,我能解决。”
陈慕飞看着远处的一对男生,摸着下巴:“看着不像啊,那俩穿着打扮看着就是很听话的学生,一点也不像小混混。”
“知人知面不知心。”
……
向眷昨晚一夜没怎么睡,早上还得去李叔店里帮忙,幸好贺沉安帮了不少忙,不然外婆昨天倒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想到他要上学,以后还要上大学,就感到无力。
外婆自从上次摔了以后,就有些中风的迹象,向眷想,他得多挣点钱,在上学之前,给外婆请个护工。
脑子里正想着今天的安排,一时没注意绿灯跳成红灯,幸好贺沉安眼疾手快,抓着他手臂,把人往跟前一带。
向眷抵在他胸口,回过神,退开两步:“谢谢啊。”
贺沉安松开手,见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你跟我客气什么。”
“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贺沉安听他温温的语气:“你得休息,实在不行,今天我替你去给李叔帮忙。”
“我不困,上午去李叔那帮完忙就回去补觉,等会你早点回去补觉吧。”
贺沉安有时候觉得向眷不像个小孩,或者说,从他初中时刚认识向眷那会,他就不像小孩,时时总替别人着想,不闹不野,对什么都没有过分的**,在他的世界,就是放学写作业做题,帮他外婆扫街干活。
贺沉安:“我暑假没接什么活,今早忙完还能补觉,你高三长身体,不能老这么熬着。”
红绿灯跳了,他们并肩走着。
清晨的薄雾被苏醒的人群扰散,整条街道开始苏醒。
向眷侧目看着贺沉安:“可我已经够麻烦你了。”
“我们是朋友,朋友不提麻烦。”
……
“哇偶!”陈慕飞喃喃道,还沉迷于刚刚过马路时看见的短暂的拥抱,虽然很远,但能感受到男生们身上那股淡淡的情谊,“我竟然觉得有点甜!”
肖勐抿唇,锐利的眸子落在他们身上,城市成了背景板:“你有病?俩男的!”
“男的怎么了?”陈慕飞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
“你说男的怎么了?”肖勐瞥了他眼,“男的就应该喜欢女的。”
“啥玩意?你活在大清呢吧。”陈慕飞皱眉,“现在这社会,喜欢跟性别无关。”
……
肖勐将了他一句:“那你会喜欢男的?”
陈慕飞自知和他这种钢铁直男没什么好说的:“我不会,你也不会,但不代表别人不会,而且我可是很尊重别人性取向的,不像你…”
“我他妈怎么…”
后半句脏话还没说出来,陈慕飞就看见肖勐走了出去。
“啊喂,你别冲动,咱就两个人。”陈慕飞以为肖勐要去揍人,毕竟他看起来好像很瞧不起同性恋的样子。
“贺沉安!”肖勐喊了声。
贺沉安回头,就看见几个红毛翘得很高的少年,黑色朋克风的T恤衬得他桀骜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