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相公，算卦吗 第12章 第拾贰章

五月初五端午节。

为了这一日，青黛一早便嘱咐了绣衣坊的人，一定要按时把她给阿雪做的衣服送来。眼下，她看着一身月牙白的小姑娘，眉眼弯弯。“我就说这莲最是适合你。”出淤泥而不染。

阿雪垂着眼，看着裙角一针一线勾勒出的粉荷绿叶，也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嘴角。自从她入了这青一阁，青黛姐把她打扮得愈发精致了，虽是还不得穿些鲜艳的颜色，可青黛总是在她素色的料子上花些小心思。

“谢谢青黛姐。”

又抬手拿起铜镜前的五彩绳给阿雪系在手腕上，青黛浅浅一笑，“今日带你去京城郊外转转。”

阿雪一早便听小梨满心期待的与自己提起过，端午节日，京城里甚是热闹。孩童斗草，姑娘簪花，城郊的护城河还有赛龙船。一想到这些，她眯起眼睛，笑得灿烂。“好！”

阿雪在峄城的时候，虽然林玉也带着她去街上玩玩，可却万万没有京城这么热闹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人，护城河边更是人头攒动。青黛带着阿雪和小梨穿过一条小道，好不容易走到了一早裴赫给她们安排好的位置上。

等在那里的人阿雪识得，是裴赫身边的小厮，叫小麦子。

小麦子远远便看到了青黛几人，招了招手，混着周围的嘈杂声扯着嗓子吼开，“青黛姑娘！这里！这里！”

只是他这一嗓子，不光是让青黛注意到了他，也让周围的人多看了他几眼。只是，与他相隔一个亭子里的人，听到他的呼喊之后，没有看他，却是看向他招手的方向。

秦羽是听到了青黛的名字，可他要找的却不是青黛。自从那日见过阿雪一面之后，他便辗转难忘。他也曾与三两好友在那之后一起去过青一阁两次，只是都未见到过阿雪，碍于身份，他又不好直接拉住青一阁的人直接询问，便只能在心里期待着能再见到姑娘一面。

这会儿，在青黛的身后见到那一抹月白色的身影，他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倒是老天不曾亏待于他。

熙熙攘攘，阿雪只小心的跟在青黛的身后，生怕与她走散了，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看向自己的灼灼目光。直到到了她们的位子，她朝小麦子调皮一笑，还未开口，就见小麦子从一侧拿起一个小包袱递到她的手边。

“阿雪姑娘，这是公子特意预备给你的点心和糖果子。”

阿雪赶忙道谢。

裴赫如今对她，倒是真的犹如自己的亲妹子一般了……

只这一幕看在秦羽的眼中却有些不是滋味。他是识得这个小厮的，只他原以为裴赫是为了青黛姑娘才颇费心思，不曾想，竟是为了小姑娘？不过，他也终于晓得了小姑娘的名字。

阿雪，阿雪……一身月白色，愈发称得她冰清玉洁，确实似雪，洁白无瑕。

只是阿雪没注意到秦羽，可青黛却是注意到了的。躲不过对方看过来的视线，她便朝着他的方向微微福了福身子，“青黛见过秦卫尉。”

闻言，阿雪和小梨慌忙也垂眼行了个礼。

秦羽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姑娘不必多礼。”只他话是对着三个人说，目光却只落在阿雪一人的脸上。

多日未见，相比初见时，小姑娘愈发明艳动人了。

青黛低咳一声，见总算唤回了秦羽的注意力，不由得浅笑，“秦卫尉必是有值在身，小女子几人便不好再耽误。”

明晃晃的送词，秦羽听得清楚。只他今日确实是有要务在身，不便在此多耽搁，只好依依不舍的又打量了几眼阿雪，随后才向青黛拱手告别。

左右知道了阿雪姑娘还在青一阁，其余便不再是什么难事了。

锣鼓声响起，赛龙船正式开始。护城河边，呼喊声此起彼伏。

阿雪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壮观的场面，自然觉得新奇，只直直的盯着色彩斑斓的龙船，目不转睛。一直到最后，还看得津津有味，直惹得小梨笑她，怕是想要亲自去那龙船上一游了。

晌午时，青黛带着阿雪和小梨准备去城中有名的宴堂吃全鱼宴，却没想到，经过路口时，前面忽然人群躁动，再回头时，阿雪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雪！”

不多时阿雪也发现自己和青黛姐小梨被挤散了，脸上渐渐透出几分焦急。

饶是已经来了京城有一段时日，可她往日里也只是在城中转一转，算是识得些路。但如今来了城郊，她是真的两眼一抹黑，完全分不清楚哪里是哪里。

在原地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周围的陌生人已经换了一拨又一拨，她还是没有看到青黛姐和小梨的身影。无法，她只好凭着记忆直觉慢慢挪动脚步。只是，约么已经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之后，她发现，自己走的这个方向，比起刚刚看赛龙船的城郊，愈发荒凉。

意识到自己走反了反向，阿雪停住脚步，才要准备原路再走回去，便听到了一旁树林中传来的脚步声。

心下一慌，她也顾不得方向，只抬腿便跑。

却没想到，原还只是隐隐听到的脚步声，在她跑起来之后，也跟着她追了上来。

越跑越害怕，越害怕越跑。等身后的人抓住她的肩膀那一刻，阿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蹦出嗓子眼来了。

“站住！”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阿雪只觉得那人又在自己肩上用了些力，想躲开，一扭头，正与身后人对上眸子。

然后，愣在了原地。

“怎么是你？”

沈翊也没想到，自己急急追上来的人，竟然是阿雪。

阿雪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一开口，喘息中还透着几分哭腔。

“怎么是你啊！”

注意到小姑娘脸上的神态，沈翊急忙收回落在她肩上的手，略显不自然的背回身后。

他原是来这里见一个人，不曾想从林中出来的时候便见到一个身影拔腿就跑。保险起见，他自是要追上来一探究竟。谁想到……

“你跑什么？”

阿雪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歪头瞪着他。

“你不追我，我才不跑呢！你追我干什么啊！”

一霎，沈翊竟觉得有口难言。

抿了抿薄唇，他喉结微动，清了清嗓子。“你不跑我追你干什么？”

阿雪瘪嘴，不欲再与他争论，只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更郁闷了。“这是哪里啊？”她怎么好像离青黛姐越来越远了啊……

而且，屋漏偏逢连夜雨。

眼下，斜风细雨，穿过她的发丝，晕染了她的衣衫。

沈翊微微蹙眉，盯着还呆呆站在原地的小姑娘，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不知道避雨吗？跟我来！”

阿雪回过神来，小跑几步追上了沈翊的步伐，然后在密林深处，看到了一间简陋的小木屋。

她原就不是被林商当做闺秀小姐一般养大的，如今鞋袜蹭了泥土，又跑了好一会儿，已然顾不得许多，在木屋檐下，找了块看起来还算是洁净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

沈翊睨了她一眼，却是只站在了一旁，仰头望天。半晌，他忽然扭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阿雪。

“你不是与裴赫说和林大人学过卦象吗？不如算算这雨何时停？”

闻言，阿雪歪着头看他，一副看傻子的神情。

她在京城这段时日，常常听到青一阁里的姐姐们还有来喝茶的客人们提到沈翊，沈侯爷家的嫡子，京城第一公子哥。怎么眼下，她倒是觉得，所言有虚呢。

“世子。”

沈翊与她对视，却未应声。

“我师父是测字看卦的，不是看星象的。这个差事，大抵，你该去问钦天监的大人。”

她音落，沈翊的面色一黑，未等开口，又见小姑娘眯了眯眼，话里带着笑音。“若不然，我便再给世子算一卦吧。”当日在峄城，她不过玩闹的拉住他胡诌了几句，便从他的随从那里得了一百文，如今想起来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沈翊轻哼一声，他才不要这个小丫头给自己算卦。只视线一瞟，落在小姑娘的皓腕上。青红白黑黄五色丝线缠绕在她的手腕上，却是异常好看。

注意到他的视线，阿雪垂眼看了看腕上的五彩绳，“世子没有吗？我可以与青黛姐说给世子也编一条。”

“不必。”

淡淡的拒绝之后，沈翊收回视线。幼时，母亲也是给他系上这五色的，说是驱灾辟邪。只他这些年，便不要了。

“咕咕咕……”

只有细微雨声的空旷中，阿雪此时腹中的声响便异常清楚。

脸颊一红，她把头埋在了自己的膝上。

因着一早青黛姐便说了今日看完赛龙船就带她和小梨去吃全鱼宴，她早上故意少吃了些，想要好好尝尝这午膳。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饿了？”

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阿雪没有抬头，只闷闷的嗯了一声。

沈翊觉得有些趣味，嘴角浅浅一勾，“想吃什么？”

“烧白饼。”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会子，阿雪也不惦念全鱼宴了，只给她一个烧白饼她就心满意足了。

沈翊眉梢一挑，“烧白饼？”那是什么？

一提到吃食，阿雪瞬时来了精神。刚刚那一霎的窘迫也被她抛到了脑后。

“烧白饼！世子你没吃过吗？”见沈翊依旧不知她在说什么的模样，她立时来了兴趣。“烧白饼是用糯米酒加热，去掉渣子和面，然后小火烙熟。又酥又脆，好吃极了！”

见小姑娘说的绘声绘色，沈翊的眉眼不自觉的变得愈发柔和。“你会做？”

眸子一暗，阿雪摇头，“我不会。”可是巷口王婶儿做的最好吃，只是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峄城去了……

雨势渐小，忽然听到了一阵马车靠近的声音，阿雪不由得一脸紧张的看向沈翊。

“无妨，是苏仑。”

苏仑也没想到，自己来接世子，还顺路带回了一个小姑娘。

眼下，他听着身后马车厢里的安静，特别想问一句，世子，你如何把阿雪姑娘带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