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镜抱着她拾级而上,好像自记事起,就再也没有被这般抱过,宋潇潇慌得不行,担心滑下去,又忧虑他的腰能不能承受得住。
她侧耳听着闻镜的心跳,一声一声犹如擂鼓,偷偷睁开眼,入目是他坚毅的下巴,昔日瘦弱的小小少年早已褪去稚气,长成顶天立地的大人了。
“我还是下来吧?”她低声商量着。
话音刚落,大门应声而开,管家连伯迎了上来,看到这场景,他面上闪过惊诧,很快恢复如初,压低嗓音:“潇潇小姐怎么了?”
腰窝处被人轻轻一捏,宋潇潇顺从地继续闭着眼,听到闻镜对连伯说:“潇潇累了,爷爷呢?”
“老爷子在房间里,让我来接潇潇小姐进去。”连伯朝右后方偏了偏头,谁在那里不言而喻。
“无碍。”闻镜轻轻摇了摇头,越过连伯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经过客厅时,背身而坐的中年男人重重哼了一声,
“怎么?看到长辈连个招呼都不打,你的教养呢?”
闻镜头也不转:“原来是大伯在这,抱歉,没留意。”
“你…”宋安华面色潮红,梳的油光水滑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听出闻镜的声音,他顿了一顿,打了个酒嗝,扯着嗓子:“宋潇潇!宋…你真是,把宋家的脸给丢尽了!小兔崽子!”
闻镜恍若未闻,脸色淡淡的,视他如无物:“谣言止于智者,没别的事,我们先上楼了。”
“你敢!”宋安华扯开领带扔到一边,踉跄着往他所站的方向来,眼见要跌倒,连伯赶忙上前扶住。
拧着眉劝道:“我送您回房吧。”
“滚!”宋安华软趴趴地挣开连伯,嘴唇蠕动着:“xxxx,小兔崽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说着四处乱抓,想要找个趁手的物件。
醉鬼的世界没有道理可言,闻镜眉间涌上一丝不耐,道:“要打死谁?三元桥那有个拳击俱乐部,大伯那么喜欢打不如把那买下来,打完转手还能卖个好价钱。”
宋安华面上血色一瞬褪去,他抖着手朝连伯挥着:“去,去给我端碗醒酒汤。”
待连伯离开,他咬牙切齿:“你知道…”
闻镜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要不是他们宋家收留,他能完完整整地长大?结果呢?养不熟的白眼狼,不仅不懂感恩,反而仗着如今的闻氏对他们宋家耀武扬威?
连带着,宋安华望向宋潇潇的眼神中不自觉带上了怨毒,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丘之貉,傍上了闻氏,连他这个大伯也不尊重,迟早,迟早有一天,他会让他们后悔!
三元桥那件事,他做得隐蔽,闻镜怎么会知道,宋安华的冷汗顿时浸湿了整个后背,残存的酒意麻痹着他的大脑,一时之间想不出任何对策来否认。
倒是闻镜率先递给他一个台阶:“大伯,多喝点醒酒汤,晚安。”
眼角瞥见快到元湛回来的时间,再争执下去,这个白眼狼将事透给元湛就大事不妙了,可酒会上那帮老东西的嘲笑言犹在耳,宋安华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猛烈地咳了起来。
闻镜的耐心耗尽,抬脚迈上台阶。
直到上了楼,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那接连不停咳声才刚巧停歇。
*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宋潇潇扭了扭,跨下一只腿探向地面,两只脚都站稳后,她脑袋空空,连句“谢谢”都忘了说,呆愣愣地站在闻镜面前。
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或许是公主抱给了她错觉,或许是单身至今,额不对,准确的说是没有恋爱经验,让她产生了误解,闻镜说他有喜欢的人,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人是她啊?
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像是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咙,呼吸有些不畅,难道是房间太闷了?她不确定。
更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猜错了,这可比论文复杂多了。
冤枉他喜欢自己和冤枉他婚内出轨一样难堪,要冒险问一下吗?
算了,万一闻镜套用傅朗嵩“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的句式,说“我一直把你当姐姐看”,她就太悲催了。
“想什么呢?”闻镜突然开了灯。
“啊…”不适应陡然变亮的光线,宋潇潇以手遮掩,靠近眼部的脸颊烫烫的,她垂着头慌不择路往外走:“我去看看爷爷。”
闻镜拉住她:“我去吧,累一天了,洗个澡放松一下。”
“可是…”微信里爷爷一直在宽慰她,语音也中气十足,可她养成了习惯,每天不亲眼看到爷爷总觉得放心不下。
“你大伯还在楼下呢。”
“那我先去洗澡,你顺便看下刘医生的记录,爷爷今天有没有按时吃药。”
年纪大了忘性也大,吃药得监督着,比如爷爷在吃的降压药硝苯地平,因为半衰期短,每天必须吃三次才能辐射一天的剂量,否则血压波动变大,很伤身体。
“嗯。”闻镜松开她的手,缓缓道:“困了就先睡。”
白天一刻没闲下,加之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肌肉后知后觉酸疼起来,她轻轻打了个呵欠:“你也快点回来,明天还上班呢。”
想起上班,啊,宋潇潇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包落车上了。”
“好了,”闻镜推她进浴室:“我会去拿的。”
*
定了个闹钟,宋潇潇擦着半干的头发倚在床前,困意潮水般涌来,上下眼皮打着架,陷入沉睡之前,她迷迷蒙蒙地想:“三元桥是哪?怎么从来没听过。”
叮叮叮——宋潇潇起身关掉闹铃,浴室亮着灯,闻镜已经从爷爷那里回来了,她掀开被子,咦,是闻镜给她盖了被子?
下床穿上拖鞋,宋潇潇走到浴室门口又觉得唐突,折返回来倒在床上,脑袋里又晃回那三个字,三元桥,大伯又搞什么名堂,听起来准没好事。
浴室水声已停,宋潇潇盘腿坐在床沿,听着脚步声愈来愈近,她张口问:“爷爷睡了吗?”
“睡了,我没吵醒他,和刘医生聊了会,对了,背包放你书房了。”
“好,”宋潇潇藏不住心事,便问了出来:“三元桥在哪啊?”
“你听到了?”他把干爽的毛巾丢给宋潇潇,命令道:“帮我擦头发。”
浴室就有吹风机,自己不会吹吗?
“好。”有求于他,宋潇潇展开毛巾:“先生要怎么个擦法?”
“有选项吗?”
“当然啊!”她把毛巾覆在闻镜发上,道:“你低一点,我够不着。”
接着按下闻镜的肩膀,煞有介事地介绍起来:“我们有一档柔和,二档标准,三档清洁。”
闻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配合道:“先柔和档。”
松软的毛巾只轻飘飘地沾了下发梢,宋潇潇摊平手掌:“搞定,八百!”
“宋潇潇,你玩我呢?”闻镜转了八千块过去:“一档,好好擦,别偷懒!”
“哦。”看在他那么爽快的份上,就勉为其难服务一次吧。
闻镜发质偏软,摸在手里触感特别好,擦干后宋潇潇玩心大起,一缕一缕地绕圈玩,玩着玩着,她试图将话题引回到闻镜刚刚避开的三元桥上。
“我们下午说好的,有疑惑要直接问出来,对吗?”
“对,你倒提醒了我,我的确有个问题要问你。”
“啊?”怎么给自己挖了个坑?宋潇潇苦着脸:“有什么好问的啊?”
觑着闻镜认真神色,她悻悻钻进被子里,背对着他:“问吧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时寂静无声。
宋潇潇露出半颗脑袋,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怎么不问了?”
“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啊。”宋潇潇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还喜欢傅朗嵩吗?嘶——”
那个名字一出来,宋潇潇当即随手抓起枕头往闻镜身上砸去,犹不解气,她脚尖借力坐起,躬身趁闻镜被枕头突袭没防备时,把他按倒在床上。
她跨坐在闻镜背上,捡起枕头抵在他的后颈,气哄哄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闻镜不敢太大动作,生怕她跌下来,手掌往后虚虚扶着:“你先起来。”
“我不!”宋潇潇的嗓音含着委屈,当她以为水到渠成,准备揭开和傅朗嵩之间的那层纱时,他和虞茜的订婚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打得她措手不及,还喜欢?她不找人揍他一顿都算她脾气好。
“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也是噩梦高频词汇,谁缺哥哥啊?他傅朗嵩想和大哥比,他配吗?
论长相论家世论一切一切,宋元湛都把他碾压得死死的。
“订婚那天,你哭了。”
宋潇潇听到后只想仰天长叹,为何命运如此不公,要不是把隐形眼镜哭掉了,她至于认错人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被爷爷逼婚么。
“我那是为别的事儿,他还不配让我掉眼泪。”反正是在家里,不用维护虚伪的社交,她可以放肆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闻镜将最后一个芥蒂抛出:“书房有张照片是他拍的。”
“哪张?”她怎么没有印象。
闻镜索性直接提醒:“抱着兔子,站在树下的。”
“我这就去撕了!”宋潇潇愤然起身,一时不察,脚趾踩上了一处异物。
那是?她低下头,闻镜的手!
宋潇潇也顾不得撕照片了,她忙不迭跪坐在床上,托起闻镜的手轻轻吹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还笑啊?不疼吗?”
“疼,”闻镜闻声假模假样地皱了皱眉:“但我很高兴。”
幸好,你不再喜欢他。
他沉声道:“我一直…”
打住,这个句式为何那么耳熟,宋潇潇双手交错齐齐上阵捂住闻镜的嘴,不要再说啦!
明天也就是周五要上夹子啦,所以周五的更新会调整到晚上十一点往后,谢谢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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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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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