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 第14章 十四

宋家早餐吃得简单，都是本地常见吃惯了的品种，餐桌上，宋潇潇慢悠悠地咬着粢饭糕，“爷爷，我这周六去趟横城，周末回来。”

宋爷爷胃口浅，没用两口就饱了，看到嘟嘟被费允如抱着喂饭，他轻咳了一声：“允如，把孩子给文嫂，你也吃点。”

又转过头来问宋潇潇：“去横城做什么？”

“我研究生导师胡广霖教授被横城一古装剧组邀请去做道具指导，我去找他请教些问题。”

“什么问题非得当面问，那个电话，视频不能说吗？”横城在隔壁省，开车过去至少三个钟头。

“爷爷~”宋潇潇央求道：“尊师重道您懂不懂啦，我会早点回来的，您别担心！”

宋爷爷耐不住她恳求，转向闻镜：“你周末有空吗？”

爷爷又要拉郎配了，宋潇潇拉响一级警报，“爷爷，闻镜他有工作要忙的，我自己开车过去没问题的。”

“是有工作要忙，”看到宋潇潇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闻镜不紧不慢道：“横城那边有个项目，这周本就打算去看看，潇潇，一起吧？”

她可以说不吗，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餐桌底下，宋潇潇气呼呼地往闻镜腿上锤了一拳。

“这样最好不过，就这么定了。”小两口的小动作没有逃过爷爷的法眼，他满意抚须：“潇潇，吃完了到我房间来一趟，不耽误你上班。”

“嗯，爷爷我吃完了。”

门一关上，爷爷脸上的笑再也拢不住，他指着一旁的太师椅让宋潇潇坐下：“昨晚怎么回来那么晚，和闻镜约会去了？”

“真没见过谁家爷爷像您这么八卦的，早上起来查监控啦？”宋潇潇说的是玩笑话，可哪里用得着查监控，整个家都在爷爷的掌握之中，处处都是眼线。

“你要相信爷爷的眼光，闻镜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比你那个傅朗嵩还是傅明嵩的靠谱多了。”

“爷爷！”陈年旧事还过不去了，宋潇潇嗔道：“以前的事咱不说了行吗？说正事，您找我干嘛呀？神神秘秘的。”

惯常用来作画的长桌上，突兀地摆着一块切割好的石头，和闻镜拿给她看的完全一样，想必这就是大伯赌来的那块。

爷爷的目光在石头上流连，招她过去：“潇潇，你来看看，雕个什么好？”

真的要雕？随便雕呗，不值钱的玩意，宋潇潇挑了挑眉：“翡翠白菜吧。”

这建议十分不走心，爷爷“哼”了一声：“那这白菜可真够白的。”

说罢像是气急，重重地咳了一声，宋潇潇上前替他顺匀气，劝道：“爷爷，您别因为这个生气，不值当，哪天我去古玩市场给你捡几个漏，保准把钱给您賺回来。”

“哟嗬，口气真不小，你大伯的事，我想了很久…”左右他已经下定决断，何必再让小辈多份担忧：“罢了，不和你说这个了，潇潇，爷爷不用你去捡漏，你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到世康来试炼一下？”

“不要，不要不要，我挺喜欢现在的工作的，再说我什么也不懂，去了人家会说您任人唯亲的。”爷爷说完哥哥说，哥哥说完爷爷又说，宋潇潇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只要你点头，我让老郑手把手带你，你就是块木头，两年后也该成精了。”

“不要，我不想去。”宋潇潇语气坚定，仍是拒绝。

左劝右劝都劝不动，宋爷爷深深叹气：“你这倔性子，真不知像谁。”

宋潇潇想也不想：“像爸爸呗。”

“哦？又吃排头了？”

面对爷爷，宋潇潇忍不住倾诉，她委屈低下头，剪羽似的睫毛微微颤着：“是啊，说我文章写得一窍不通，本科的知识转眼就忘，哎，我后来的研究方向和这个南辕北辙，一时间没想起来。”她将爸爸的回复稍加修饰，向爷爷抱怨着。

“还有呢？说来我听听…”

“不要因为一点小小成就沾沾自喜，要戒骄戒躁，沉下心来做研究，爷爷，”宋潇潇撇嘴：“我没有沾沾自喜。”

亲手带大的孙女，宋爷爷最为了解不过，“所以你才那么着急想去横城请教教授，想让你爸爸刮目相看？”

“不懂就要问嘛。”的确也存着一些小心思，想写出一手让爸爸认可的文章。

“是这个理，潇潇，别怪你爸爸妈妈，他们也不容易…”安和两口子命苦，他们对于潇潇的疏忽，宋爷爷不好多加责怪，幸好潇潇懂事明理。

“没有怪，我知道爸爸是在激励我。”爸妈待她不亲，不需要爷爷多说她也理解的，宋潇潇行四，在她出生之前，爸妈有过两个孩子，哥哥元淳长到三岁因病早夭，姐姐元溪甚至没能睁眼看看这个世界。

爷爷疼，哥哥宠，她不该奢求太多，只是有时候，脑筋会转不过弯来，明明她也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啊。

＊

闻镜从车库开出一辆低调的A8，平时出门他和大哥一样喜欢自己开车，鲜少用到司机，今天很显然也是他亲自送她上班，宋潇潇坐惯了唐叔的后排，乍然变换还有些不适应。

宋潇潇系上安全带，复又“咔哒”一声解开。

接收到仪表显示的报警提醒，闻镜偏过头：“怎么了？”

此时车子离正门还有段距离，宋潇潇捏着安全带来回地拉扯，一如她天人交战的内心。凌晨醒来后，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当后来，闻镜强行把她抱在怀里，光怪陆离的噩梦竟然神奇地被通通驱散，这一觉睡得比前半夜还要安稳，比打了针镇定剂还要有效。

她松开安全带，目光落在闻镜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上，雨过天晴，碧空如洗，艳阳透过车窗照亮他半边侧脸，指尖光影飞跃，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那方温暖。

闻镜欺身过来，“爷爷骂你了？”

宋潇潇一僵，在他离去后又有些怅然，没有预想中和昨晚一样的拥抱，他只是替她将安全带扣好。啊，宋潇潇，他又不是人形抱枕，你想什么呢？

“我不想说。”

“OK!”她不想说，闻镜也不勉强，他启动车子，神情自若：“再不出发你可就迟到了。”

“嗯，”宋潇潇垂眸，努力压下闷得她透不过气的低落情绪，“那快走吧。”

一路通行无阻，闻镜将车停在距离她上课的教学楼最近的西门。

“那我走了，谢谢你，你也快去上班吧。”她从包里翻出教职工卡，解开安全带下车，刚关上车门，她看到闻镜从另一边下了车。

西门附近有许多早餐店，常有吃腻了食堂的学生们外出觅食，宋潇潇担心被人撞见，抬头看了闻镜一眼，飞快道：“你不用送我，青天白日的。”

“谁说要送你了？”昨晚回去他已经安排好人远远护着宋潇潇，保卫处那边也一直盯着，安全问题暂时不用担心，他大步走到宋潇潇面前，长臂一揽：“从这里走到教室大约十分钟，还剩四分三十八秒，抱一会？”

你都抱上了还问我？宋潇潇愕然，很快她回环住他，送上门的拥抱，不抱白不抱。闻镜很少用香水，贴身衬衫上残余着一缕草木清香，来自家中惯用的洗涤剂，明明和她的是同一款味道，宋潇潇仍觉得他身上的气味格外让人安心，“闻镜，你真好。”

“不要给我发好人卡。”

“就是很好。”

闻镜煞风景地提醒：“等你周期结束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突然觉得这个拥抱有点硌手，宋潇潇一点一点缩回手，“我去上课了。”

这四分三十八秒流逝地比预想中快，闻镜顺势松开她，问：“晚上回去还直播吗？”

“不播了，网站要维护到十二点。”

“下午我叫唐叔过来接你，晚上有个酒会脱不开身。”

＊

宋潇潇整理好明天要带去横城的书籍物品，装笔记本时她顺手打开“知学”，半个小时前，网站已经维护完毕。反正天色还早，她登上账号打开直播，随意看看。

很快，有连线自动接了进来，“宋老师！总算排到我了，宋老师，我还以为你今晚不播了呢。”

看着有点眼熟，宋潇潇把自动接入关闭，说明了下今晚非正式直播只是随意聊天，不做鉴定。

“宋老师，宋老师，我今天不是来鉴定的，年前给我鉴定的那个小陶俑你还记得吗？”

没有啊，她从来没鉴定过陶俑，只有一次，那是一块汉代陶片，宋潇潇初步推测是陶俑残片，碎成那个样子，修复也难，她没有给出参考价格，当时那位先生很是失望。

“记得，您是马先生吧？”

“宋老师，我可得好好谢谢你，首先先给您道个歉，当时我鬼迷心窍撒了个慌，那陶俑不是从老家山民手里收的，是我去在市中心一没拆迁的小巷子里跟人买的。”

细节一补充，宋潇潇总算明白马先生为何要道歉了，陶俑在宋代纸冥器风靡之前，常用来作为陪葬品，也就是冥器，包括鼎鼎有名的唐三彩，通俗来说就是上了釉色的彩陶，也是随葬物品。

马先生说他是陕省人，前段时间回家时从山里一老乡手里换来的，宋潇潇心想，陕省汉墓多，大山里地形变化复杂兼之雨水充沛，有陪葬品冲出被山民捡到很正常，她没有对这陶片来历有所怀疑。

“您和我说是明器，我当时心就凉了半截儿，卖我陶片那人和我说是陶马，装饰物摆家里的，喜欢的话他那还有整的，幸亏我多了个心眼先找您看了看，不然可就成倒卖文物的帮凶了。”

宋潇潇没想到这小小陶片后面还有那么多故事，她看向右下角的观看人数同上周差不太多，便科普道：“对，大家收藏文物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来历，触犯《文物法》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

“可不是么宋老师，你看看这是我们本地电视台报导的新闻，经热心群众举报，热心群众就是我，警方抓获一盗掘古墓葬犯罪团伙，刑拘6人，收缴文物七十余件，都是些陶俑陶马之类的，我心有余悸啊！”

“热心市民马先生”从前在话剧团工作过，讲起这段警民同心打击犯罪的故事绘声绘色，观看人数一度达到了她直播以来的顶峰，宋潇潇插上耳机，托腮听着…今天的直播比以往轻松太多，只要在马先生停下时补上一句“然后呢？”

马先生已经讲到了民间传说，正在这时，“顿”的一声，一盅糖水放到了她面前。

闻镜将托盘放在电脑后面，弯下腰：“文嫂炖了冰糖雪梨，你润润嗓子，在看什么？”

她忘记告诉闻镜今晚又恢复直播了，视力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无比敏锐，由于马先生吸引来一波年轻观众，弹幕上已经出现了“闻镜”二字。

完了，晚节不保…

换了个封面，有没有猜到小兔子抱的是什么呀？

答案就在本章里！（比较隐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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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