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不远处传来一声少女的娇笑声。
三人一鸟齐齐看过去,少女穿着最普通的烟青色罗裙,头发不像同龄女子那样乌黑亮丽,略微有点发黄,用两根半旧不新的青色发带分别束着。
皮肤也不太好,有些粗糙,不过胜在占了年龄优势,瞧着还是勉强能看,五官嘛,就眼睛水灵灵的最出色,澄澈明净,像一汪深泉。
李昶绪是没听过“眼睛是人们心灵的窗户”,但是他自小在皇宫长大,看人也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第一眼过去,看得顺眼的,可以接触。第一眼就看不顺眼的,别挣扎了,以后也没交好的可能。
特别简单粗暴,但也十分有效。
这会儿,他看对面的少女就挺顺眼的,虽然对方才笑了他。
“你是谁啊。”
少年人仰着下巴,骄矜极了,理直气壮询问时,肆意妄为的锐气扑面而来。
少女愣了愣,淡色的唇嗫嚅。
李昶绪没听清,向前走了几步,“说话啊,问你呢。”
随着他的靠近,那股年少轻狂的潇洒恣意更浓了。
“我,我……”莫秀娘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散的干干净净,左右张望眼神游移,不敢与人对视。
就这一会儿功夫,李昶绪已经逼近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笑的,我没有嘲笑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莫秀娘都快哭了,早知道就不跟丫鬟赌气了。
对方也没说错,她从小在乡野长大,如今十二岁才被认回,本就不是正经小姐,丫鬟轻视她也正常。她怎么就没忍住脾气呢。
对方让她等,她等着就是了,乱跑什么。
现在好了,无意惹着了贵人,还不知道最后要怎么收场。
想到回府要面对的种种后果,她膝盖一软,直接给李昶绪跪了,诚惶诚恐道:“公子恕罪,我……小女知”
李昶绪让她这一出也给整傻了,虽然跪他的人不少,但也不是见个人就跪他啊。
他把人扶起来,不解道:“你跪我干嘛。”
莫秀娘欲哭无泪,低着头细声细气道:“因为小女冲撞了公子,小女有错。”
这次离得近,李昶绪听清楚了,他揉了揉耳朵,“我说你没吃饭吗,声音跟蚊子叫似的。本王养的鹦鹉都比你大气。”
小蓝嘚瑟道:“大气,大气。”
莫秀娘本来害怕的不行,结果听到鹦鹉学舌,恐惧又散了小半,偷偷抬眸,瞥了一眼鹦鹉。
小蓝歪头看她,黑色的豆豆眼可爱极了。
莫秀娘忍不住弯了弯眼眸,对鹦鹉的喜爱倾泻而出。
小蓝呆了呆,然后扑棱着翅膀绕着莫秀娘飞,边飞边喊:“小美人,小美人。”
莫秀娘又羞又囧,连连摆手:“不,不,我不好看的,我长得丑。”
小蓝:“小美人,小美人儿~~~”
李昶绪哼笑一声:“本王的鹦鹉眼光好着呢,你也别妄自菲薄了。”
莫秀娘惊愕抬头,第一次她还能安慰自己是听错了,可第二次……
她身子一哆嗦,砰地一声跪了个结实:“民女,拜见王爷。”
李昶绪:………
“起来吧,你动不动就跪,也不嫌累。”他猜到根源所在,又提了一句:“知道你没恶意,本王没生你气。”
莫秀娘这才惴惴不安地起身,想到什么,不太熟练地行了一礼。
李昶绪看乐了,“你这一会儿民女,一会儿又行官家女的礼,都给本王弄糊涂了。”
莫秀娘咬了咬牙,耳朵红红,羞囧道:“我……小女也才当官家女没几天。”
她没听到李昶绪的声音,也不敢抬头去看李昶绪的反应,硬着头皮道:“小女是礼部尚书齐大人的三女儿,莫呃……齐秀娘。”
李昶绪拧着眉头看她,像在看一个骗子,但少女长得又真不像一个骗子。
所以,齐家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李昶绪心里跟有两只猫在抓挠,痒痒的厉害。但他面上不动声色。
“本王跟齐大人很熟,既然得见,也是有缘,请齐三姑娘喝杯清茶,不知齐三姑娘可否赏脸。”
李昶绪这话简直是漏洞百出,既然他跟齐家相熟,又怎么会认不出齐家姑娘。
不过,莫秀娘知道齐家人不待见她,那么有意隐藏她的身份,也是情理之中。
就像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是莫秀娘,而不是齐秀娘。
眼前的王爷因为齐家多看她两眼,若是知道她不受喜欢,肯定会对她面露鄙夷吧。
她思索着怎么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推辞,然而还没等她想出来,李昶绪已经大步走了,她想着要不溜了,蓝色的鹦鹉欢快叫道:“小美人快跟上来,小美人儿~”
莫秀娘:╥﹏╥
楚沐把破碗还给乞丐,对少女道:“齐三姑娘,快跟上啊,不然王爷会生气的。”
莫秀娘快哭了,“不行,真的不行。”让人知道她独自一人跟王爷见面,齐家人肯定饶不了她。她也不再犹豫,抬脚就往反方向跑。
“哎,等等,你跑什么?”楚沐跟着追出去,又想起殿下在身边,不敢离殿下远了。
李昶绪听到身后的响动,回头时,只看到一个少女的小尾巴。
李昶绪:???
不是,他安宁王的名号已经这么凶名在外了嘛。
果然是齐家人,都一个德性,他还以为这个齐三姑娘出淤泥而不染呢。
他突然就感觉索然无味,撇了撇嘴:“楚沐,回王府了。”
“哎,王爷稍等,齐三姑娘的事小民知道呀。”一直充当背景板的乞丐大声嚷嚷,生怕小声了李昶绪听不到。
李昶绪看过去,乞丐苍蝇搓手,谄媚道:“不知王爷能否打赏小的一顿饭钱。”
李昶绪斜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
乞丐讪讪:“小的说,小的这就说。”
“齐三姑娘这事吧,也挺戏剧性的,听说十二年前齐夫人在外面产女,那天雨大,他们借宿在一户农家,刚好遇到那家农妇同时产女,阴差阳错就报错了孩子。”
李昶绪一脸“你特么把我当傻子哄呢”的表情。
就算是借宿农家,齐夫人身边总有嬷嬷丫鬟吧,怎么可能那么大意跟农妇的女儿抱错了。
乞丐:“后来农妇的夫家人和唯一的儿子因为意外先后去了,只留下她和一个女儿,他们村里人吃绝户,母女俩没了活路就一路乞讨来了京城,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母女俩卖身为奴进了齐家。”
楚沐听得目瞪口呆,这叫个什么事啊,流落在外的真千金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是以奴婢的身份。
乞丐大概也觉得够荒谬,咂咂嘴:“后来有一次齐家女眷去庙会上香,遇到了刺客,齐三姑娘为了救齐夫人受了伤,也就赶巧了,两人的血同时落在旁边的浅水缸里,众目睽睽之下,两滴血居然相融了。”
“齐夫人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红杏出墙”,拼命让人调查那个时候还是奴婢的齐三姑娘的身世,查来查去,就查到了当年抱错孩子的事。”乞丐想到这儿觉得挺好笑,也就真的笑出声了。
“说来真得亏了那群刺客呢,不然齐三姑娘得给冒牌货当一辈子丫鬟。”也正因为那些事闹得大,齐家想瞒都瞒不住,否则他们到哪里听这些乐子。
只不过他们这些人有时候觉得齐三姑娘也怪可怜的,明明是正经的齐家二姑娘,却生生被冒牌货压了一头。
假的比真的还受宠了。啧啧,什么道理哟。
李昶绪:我踏马居然错过了齐家这样大的一场好戏,巨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