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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熠还是将创口贴塞进了自己大衣兜里,快步追上陆总,在和他并肩的位置放慢了脚步。
“下午出太阳了。”时熠说着眯了眯眼,室外耀眼的阳光驱赶了部分的寒冷。
“嗯,天气很好。”陆景明转过脸,时熠一眼就看见对方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
看上去有些儿毛绒绒的,意外的柔软。
时熠因而心情越发的好,笑起来道:“感觉像回到了小时候,在这种天气里总是会出去玩。”
而陆景明这回没再说什么,他们又一次坐上黑色宾利,车子发动,驶上三环路。
时熠坐在副驾驶上,其实还想再和陆景明说话,但他想起陆景明到他们宿舍吃饭的那天过后,钟文铎特意叮嘱过他:对待老板要尊敬有礼貌,不要一上来就很热情,人家适应不了。
陆景明是很罕见的老板,与他们年龄相仿,却明显更加成熟,长得不是一般漂亮,言语和表情都透露着疏离。他到公司已经快一周,几乎没有人在工作之余,能和他说上超过三句话。
但时熠偏偏是个自来熟,和谁都好相处、和谁都有话说,如果条件允许,他甚至能混入老年俱乐部和老爷爷老奶奶下棋搓球。
时熠掏了半天兜,掏出一颗夹心软糖,很难得的犹豫了。
“怎么不说话?”结果是陆景明先开了口。
“吃糖吗?陆总。”时熠瞬间不犹豫了。
陆景明沉默了一瞬,显是想要拒绝的,但还是问了句:“草莓夹心?”
“诶,你怎么知道的?”时熠感到意外。
“我不是很喜欢,太甜。”陆景明不会说,那是因为有人总在直播的时候不停吃同一种糖,吃到粉丝疑心是广告的程度。
时熠只能将糖重新放回了兜里,又掏了掏,其实他还有比利时饼干、硬币巧克力、话梅糖...
这都是他今早出门的时候抓的,因为有时候个别队友会吃不够早餐,他担心他们会低血糖。
在等红灯的时候,陆景明将车载音响打开,这次放的是肖邦的钢琴曲。
“小狗圆舞曲。”时熠笑起来,他小时候考八级,弹的正好是这个曲子。
车窗外太阳有些刺眼了,时熠放下副驾驶的遮阳挡板,他一半的脸因而得以隐藏在阴影中。
在欢快的钢琴乐中,仿佛有一只小白狗撒开腿欢快地奔跑起来,然而没过一会儿,小狗就跑累了,在燃烧着的壁炉边安静地趴了下来,毛绒绒的脑袋枕着自己毛绒绒的手臂。
车内暖气温暖,车子跑起来安静而平稳,时熠不小心睡着了,车载音响在他半睡半醒间被调低。
等他醒的时候,他发现车已经停了,陆景明没在车上。
而他脑袋底下垫了个柔软的靠枕,身上盖着他借给陆景明的黑色羽绒服,有洗过的味道。
时熠无暇多想,因为他看见陆景明正抱着一大箱沉甸甸的东西,从一个黑漆漆的店铺里走出来。
他赶紧解开安全带,戴上帽子下去帮忙:“陆总,我来吧。”
“里边还有。”陆景明没将手里的给他。
时熠于是走进店铺内,这儿是个堆满冬季蔬菜的货仓,放在地上等着时熠去搬的,竟然是一大箱白萝卜。
冬季囤货?
北方不比南方,冬季蔬菜都是从南方运来的、或者是靠温室大棚种植,有时蔬菜价格比肉还贵,老百姓就会提前囤货。
没想到陆景明也要囤,而且囤的全是白萝卜。
时熠跟着他搬了满满四箱,加起来恐怕有近两百斤。
而陆景明全程黑着一张脸,一句话也没说,关上了宾利的车尾厢门。
“陆总很喜欢白萝卜吗?”时熠坐上车的时候,出于好奇问了。
“不喜欢。”陆景明快速地回答了,声音不仅冷,还罕见的有点儿凶。
时熠有些儿摸不着头脑,但他被陆景明透露着凶狠的模样吸引了,在这之前的陆景明一直是毫无情绪的,现在这副气鼓鼓的模样,让时熠觉得很新鲜。
“但是我们特地买了两百斤。”因为都是大块头的萝卜,所以起码有六十根。
陆景明用力一打方向盘,嘴硬起来:“用来装饰我的冰箱。”
时熠想忍着,但还是没忍住“噗”地笑了声,将脸转向车玻璃接着笑。
宾利在路面上行驶了很久,最终在临近日落时分,停在了能看见江的公园附近。
“下车走走?”陆景明问,脸上表情恢复了平静。
时熠见这个公园位置很偏,人也不多,于是点头,将黑色羽绒服递给陆景明:“日落以后就会变冷的。”
陆景明接过了,披上:“谢谢。”
时熠自从参加选秀以后,就很少有机会到公园来,更不用说超市、游乐园那种人群密集的地方。
幸好现在是冬天,也是工作日,这个偏僻的公园几乎见不到什么人,陆景明和他一路走到河滩边,西边的太阳正好落下。
眼前的一切——沙滩、江水、对岸的楼宇,无一不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整个画面就好像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夕阳也将时熠那头粉色的卷发变成了暖黄色,顺便落在了他额角眉骨处还发红的肿包上。
“还没消。”陆景明说。
时熠感受到他的视线,伸手摸了摸那里,其实依然还很疼,但他差点儿就忘记了——他对疼痛的忘性总是很大,小时候爬单双杠摔断过手,结果绷带都还没拆就又想跟着人爬。
“很快就消了,”时熠笑了笑,坦白道:“虽然确实挺疼的,砸到的瞬间还以为会出血,想着要是头破血流地站在舞台上,可能就得时隔一年登上热搜了。”
他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这段话的,但是说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砸东西的人。
没有人会在被伤害了以后依然想笑,经常笑的时熠也做不到,被伤害...不管出于怎样的理由,人都是会伤心的。
“时熠。”陆景明说,“今天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时熠转过脸看向他,已经黯淡下来的夕阳照着陆景明的斜侧脸,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有着一条好看的明暗分界线。
“有的人为了私心,会毫不犹豫将恶意强加在其他人头上。”陆景明的语气依然无甚情绪,“但你没做错任何事,千万不要想...”
他停顿了两秒,将要说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不要想,当自己变得足够好足够无可挑剔,就不会再次被伤害,这世上最需要改变的永远是施加恶意的人。”
时熠双眼微微睁大,他第一次听陆景明对自己说这么多话,而且——还将他潜意识里有过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他确实有想过,今天那个人可能只是觉得他们不配站得高,那么只要自己继续努力,让所有持质疑态度的人心服口服,不就再没有人做出类似的事情了吗。
“总之,”陆景明顿了一会儿,重复道:“别去想。”
他的安慰方式非同寻常、充满理性,但时熠忽然便感受到胸膛温暖,他甚至隐约意识到,陆景明是特意为了这个,将他带出来兜风的。
时熠此刻深受触动,产生了一种很想抱住陆景明的感觉,但他克制住了,因为钟文铎叮嘱他要尊重有礼,对上司不能够随便动手动脚。
“陆总,我觉得...”
他被一声格外兴奋的尖叫给打断了。
时熠下意识回头一看,见到江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群年轻人,有男有女。
那是一群,cos咒术回战的年轻人,此刻正兴奋地摆弄着造型,今天的最高温只有2℃,而他们穿的都是极其轻薄的cos服,女孩子们基本都露着只穿了打底袜的两条腿。
时熠看过去的时候,他们当中的三个人正和自己对视,一阵风刮过来,时熠听见其中一个人说:“那个人好像时熠啊。”
“走吧。”陆景明于是说。
赶在被认出来之前,时熠装作若无其事的跟着陆景明走了几步。
只是这时候来了一阵更加强烈的大风。
时熠戴的那顶黑色宽檐帽就这么被风吹向了天空,他那头格外好认的粉色卷发便全部露了出来。
陆景明:“……”
“哇!还真的是时熠!”女生们大叫起来。
“啊?在哪在哪在哪?”被黑布蒙着眼睛的男生四处寻找。
时熠别无他法,笑着朝他们hi地挥了个手,在他们掏出cos专用高清相机之前,迅速拉过陆景明跑了。
如果被铎哥和陈韬知道他不仅出来摸鱼,还在外边被拍到,肯定是会挨骂的。
时熠一只手挡着挡也挡不住的脑袋,很后悔听森然的撺掇染了这个颜色的头,这个辨识度未免也太高了,就连叫不出他们团名的人都认得。
在他们跑到最后通往路面的台阶处时,时熠和陆景明看见底下又出现了一群出cos的。
这回有三个都是黑布蒙眼的,另外两个像导盲犬一样牵着他们:“见鬼,摘下来自己看路不行吗?”
“不可以啊!六眼能接收的信息太多了!大脑会很累的!”三个蒙眼的coser一起大声且中二地说。
这下四周围再没有任何的遮蔽物,时熠只能赌他们不认得自己。
“过来。”结果陆景明在这时踩上了高两级的台阶,迅速伸手拉过了时熠。
在时熠回过神之前,他的粉脑袋便被包裹进了陆景明穿着的黑色羽绒服里,脸也因而紧贴着陆景明的胸膛,一种有几分熟悉的味道钻入他的鼻息间。
他被吓了一愣,然后听见陆景明低声说:“自然点儿,可以...抱我。”
捉了个虫,今晚还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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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