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霄抱着汤汤,三人围坐于雕花木桌。
元霄一下一下抚摸着白狗,问张玄麟道:“你方才不是说令牌签约反噬不严重吗?为何那些工人不像老板一样违约呢?”
张玄麟答道:“胖老板有灵力,为修士,这反噬于他而言就是毛毛雨。但工人伙计们皆为普通民众,只得被迫劳作。”
元霄注意到张玄麟似乎不大想详细解释契力,但她继续追问,明眸一望见底。以只含好奇,全无恶意之感,直直盯视张玄麟。
“玄麟,那既然这契力强大而难得,而且得令牌者即能使用,那你的凌契令是最强的,岂不是让所有人抢破了头皮?”
张玄麟长长呼了口气,随后扭头睨着元霄,目光无奈又含包容:“元霄你啊,真是刨根究底。张氏商会的先辈乃唯一拥有契力者。他们创造了凌契令,此后,每代商会预选主人,于出生起便与此令绑定,体内契力与此令联通。
而灵行令,精商牌皆为凌契令的分令,相当于持令牌者被赠予权利使用张家契力。”
元霄一点就通,言下之意就是,契力独属于张家呗。她问道:“即便夺你令牌,也无法使用绑定了的凌契令。但是大多数人不知道这一点,所以还是会争抢?”
张玄麟神色平静地点点头,就听元霄继而急急关怀:“那你的凌契令损毁,你体内的契力是否紊乱,你身体是不是不好呀?”
韩涵在一旁惋惜地插话:“是啊,少爷武功水平暴跌,以前十个我都打不过他,现在我真成他保镖了!”
张玄麟额角青筋一跳,狠狠在桌下踹了韩涵一脚。随后,他得体地转身面向元霄,平淡一笑,道:“不能使用契力亦无妨,幸而我体含灵力,亦不曾懈怠修炼。”
他停顿片刻。面对着元霄不自觉蹙起的,似含诚信关切之意的秀眉,张玄麟语气隐含少年人之意气,揶揄道:“元霄,放心,大可不必担心我成为拖后腿之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哐,哐,哐”的大声拍门声。
韩涵警觉道:“是不是胖老板带人来赶我们了?”一边说着,便起身飞速来到门边。
他透过大门上的机关朝外看,见外面是非聚宝阁一拨人的生面孔,扭头请示了一下张玄麟,便大声道:“来者何人?为何行事如此粗鲁?”
门外几人谦谦让让,一个身着紫袍黑冠的中年男人被众星拱月般簇拥到中间。
他的衣冠不是大紫大黑,羽毛装饰和布料深浅恰当,让人一见到就能联想到山清水秀的碧梧镇。他不精壮,不臃肿,肚子微肥,确是中年阅历的和谐。
他上前一步,笑容诚恳而透出抱歉,对着韩涵正在向外看的机关道:“对不住,如此打搅到你们,然我只是听闻了集市之事,实在担心诸位安危罢!哦,我竟忘自报家门,我为此地县令姓郑,称我为老郑便好。”
说着,郑县令便举起一个椭圆雕塑,里面装着鸟语花香的图景,道:“此乃我之县令牌。”
老郑的笑容与其诚恳的态度实在让人安心,但韩涵狠狠一嗤,怒道:“县令?县令牌?你莫非以为我家少爷是傻瓜?”
“韩涵,慎言。”张玄麟打断了韩涵接下来的怒斥,调整为端正坐姿,朗声道:“为郑县令开门,进来坐下一叙。”
门外五人走进屋来,彬彬有礼地问候。元霄有打工人的本能,在张玄麟略微讶异的目光下,替还没有回神的韩涵,做了拉开椅子的工作。
张玄麟淡淡一笑,招呼韩涵坐过来,娓娓道来:“碧梧虽名为镇,但不隶属任意国家,便自成一派,有时亦可视为国。此地山清水秀,官家与居民关系密切,便不以国自居,然自称为父母官’县令‘,亲切而吉祥。”
他神情天衣无缝,略带责备地把韩涵轻拿轻放:“郑县令,我这随从醉心武艺,方才多有得罪。”
郑县令忙表理解:“如此衷心于主人也是难得,是张少主你的好事哈哈,不冒犯。张少主,叫我老郑便好。”
张玄麟闻言,微微一笑:“郑县令,我们直言不讳,你来此处所为何事?”
郑县令感受到张玄麟隐含的拒绝,不再强求,慈祥而乐呵呵道:“我听闻集市之事,先深表遗憾。我年轻时有幸与你娘做过次生意,深深佩服她。不说你本该就是聚宝阁之主,就算是她儿子的身份,我也应当多多照拂。”
他脸色转变,苦恼又气愤:“而且,聚宝阁现老板实在作恶多端,坑害我碧梧居民!我便想帮助你们夺回精商牌!”
元霄闻言,心里替张玄麟高兴,眼波流转,朝他使了个眼色,便朝郑县令道:“如此真是好!那你有什么法子?”
郑县令道:“我知那老板甚是好色,若要引他出集市,便需这位小姐扮作那醉月楼里的新来的绝色花姑娘。到时,我提供迷药让他认不出你,你借记夺回精商牌便好。”
张玄麟面上流露出不赞同,不明显地撇视元霄的神情。见元霄没有立即答应,以为她羞于拒绝,便要开口替她。
那知,元霄轻松应下:“这法子成啊!就是若真实施,困难还是很多的。”
郑县令道:“元姑娘虽为妖,然当真女侠!不必担心,我们会将一切准备妥当,今晚便可引他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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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异乡人都道晓得梧镇山水好风光,却不知其繁华奢靡之面。
人虽未至烟柳地,浓香入鼻,笑语入耳,端得一派迷离微醺。渐进温柔乡,雕梁画栋,琼楼玉宇,彩缎飘逸,令人仿若置身于仙境。
胖老板在即将进入醉月楼前,停下脚步,伸手往藏在层层衣袍下的精商牌摸。
随后,转头对身边同行友人迟疑道:“我总觉着,今日来这醉月楼里吃酒赏美人,甚是不安,怕是其中有诈!”
友人嗤笑一声,浑不在意:“你不就担心你那宝贝‘精商牌’让人给夺取吗?既然如此,那边留在你聚宝阁里,何必随身带着?”
胖老板立马又伸手捂住精商牌处,警觉道:“那是万万不可!”
友人甚为不耐烦:“你到底来不来?真是扫兴至极!你不愿进来就别来,我独自进去罢!”言罢,一甩衣袍就大步踏入。
胖老板抵不住美人诱惑,咬咬牙还是进了醉月楼。
与此同时,醉月楼一间阁屋门外,一位轮廓英挺的男子叩叩门,低声道:“那胖老板已初中计。待你表演时,我与韩涵便会立于二楼护你周全。”
胖老板落座后,不多时如昼灯光变幻,映照柔和,似冬日微阳。
那新来花姑娘,玄儿轻轻一笑,似呢喃撒娇,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忽而衣袂摩擦,胖老板只见她落于自己那侧之舞台上。
她乌发微卷垂腰,发饰点点珍珠,全身白衣皎洁,胜过梦中仙女。只是面容模糊,但让所有人信服为天下绝色。
玄儿腰肢翻转,皓腕灵巧,如花绽放,如凤凰初生。她笑颜胜春,直直望进胖老板心里,缓缓步至他面前。
随着玄儿到来,白絮自醉月楼高处落下,如飞雪点点扑面,带着暧昧甜香,落在胖老板身上,溶于肌肤鼻吸。
二楼,韩涵猛地一拍栏杆:“快成了!”话音未落,被张玄麟一把捂嘴。
两人急待着迷药生效,眼神却不可控地偶尔被台上元霄吸引。突然,一位县令手下匆匆跑来:“二位大人,县令恐发现这聚宝阁有大问题,需要二位上至醉月楼顶层那屋与他商洽。”
张玄麟不悦道:“非得这时?”那手下点头,张玄麟不语,眼见着元霄又诱哄胖老板饮下迷酒,明显神志不清后,才随手下上楼。
二人进入屋内,不见县令,手下一边道歉,一边让他们稍等片刻,县令很快就到,随后便退出了房间。
舞台上,元霄舞了一曲又一曲,她亦在静待胖老板彻底失魂。终于,又过了半柱香之时,元霄灵动一跃来到胖老板背后,胖老板迷迷糊糊地扭头追随着她。
元霄附身,借站坐之姿的高低,弓身趴伏于胖老板向后倒的上半身之上,左手纤细玉指轻轻自他脸庞滑下。随即,猛地收紧一掐,右手伸入层层衣袍,直取精商牌!
成功夺得精商牌,元霄如山间飞鸟,借提前布置好的醉月楼装饰,轻盈迅捷,跃上二楼。
她低声对一位县令士兵道:“完成,这胖老板便交由你们处置。”
那士兵神色莫名,半晌不作答,元霄抬头环顾,只见越来越多人将她围起,缓缓向她靠来。
“这是作甚?”元霄意识到不对,护着精商牌作出防御之姿,一边寻找突破口。
郑县令的声音传来:“这孽障,蛊惑人类,谋划夺得聚宝阁之主!我已擒住被蛊者二人,现在来抓你这个妖邪!”
他慈爱的音色义愤填膺:“上!斩妖除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