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闲事,你们还是少管一点比较好。”
男子一边坐下,一边若无其事地说着让人感到惊讶的话。
听到他的声音时我差点没噎到,杨芳蕊前脚刚走,他就过来跟我直接交涉,这未免也太不够意思了了。
眼前这个名叫邓岳的人丝毫不在意我的反应,而是继续用冷冰冰的语气说了下去。
“可能这些话很难听,不过对于你们这些从村外来的人来说,是最好的建议。”
发表完这段生硬到尴尬的声明,一身纯黑色衣服的男人又回到了缄默,静静地抿了一口清茶,似乎是在等我说什么来回应他。
放在平时那段话已经把天差不多聊死了,不过对于这么一个有些异常的人,我反倒觉得这种说话风格是很正常的,既没有被激怒也没有想要反驳他。
“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只是有点感兴趣问了几句而已,如果这件事让您这么在意的话,我和您道歉就是了。”
男人冷笑了一声,阴郁的声音顺着茶香飘了过来,“你们要是真想知道什么,这里的所有人都一样,一点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为什么?”
“在问这个问题这之前,我还是建议你们先离开这个地方。”男人冷冷地打量着我。
“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在警告我们吗?”
到底算是提醒还是威胁,这个名叫邓岳的男人单单找我说这些话肯定事出有因。
令人感到疑惑的是,就目前我在他面前展示出来的对娘子山村的兴趣,完全不至于引起警觉啊。
会不会是…,我突然联想到今天早上我们洗漱时遇到的事情——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有人偷听到那个时候我们的谈话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么在卧室里呢?今天上午,甚至昨天晚上…我深吸了一口气,可能是神经过敏了,可直觉也告诉我没那么简单。
“警告?”男人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
“牵扯进来…是什么意思?”
“这个,需要花一点时间解释,你是…韩槟知…韩小姐对吧。”
“没错。”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芳蕊并没有给他介绍我们的名字,看来是提前就说了。
“不过这个和您刚才的说辞没什么关系吧,牵扯进来?是牵扯到什么事情里面,这可是很让人怀疑的话,请您解释清楚。”
男人放下茶杯,我依旧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该怎么形容他的五官,或许那是可以被称为机器人面容的一种状态,因为即使是他动嘴巴说话的时候,我都看不到他的眉毛有动作。
“当然是有关系的,比如说,瑶群青,李子琪,韩槟知…你觉得我是从杨芳蕊口中知道的你们几个的名字呢,还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我不明白他这一句话的含义,因为我实在不认识这个住在Y市百里之外的小山村里的男人,而我们也的确(至少在我的印象当中)没有在任何社交媒体上向外公布过自己的真实姓名,他的生活,和我们唯一的交集点可能就是杨芳蕊了,而他居然说早就认识我们。
“我不清楚,我不记得我曾经和你见过面。”
“嗯,没错,你当然不认识我,不过,也许你曾经认识一个叫做【Kafka】的人吧。”
【Kafka】是一个我的熟人,但他绝对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如同仿生人一般的男子,身高,语气,神情都完全不同。
“你是【Kafka】?别搞笑了。”
“我当然不是,不过,可以算是我的前辈吧。”
“啊?”
需要说明的是,【Kafka】原本是Club网站上以前一个已经隐退的知名版主,虽然有过几次合作,但我也从来不知道他也能算是“前辈”。
“前辈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你们的事情,感觉上是离娘子山村这个地方很远的人,现在却也能够见面,真是神奇。”
明明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有一些惊喜的,真正传达到我耳中,只感觉他在进行一项没有感情的任务陈述。
“你们很厉害,”从他的嘴里总算说出来一句能够让我觉得还算中听的话,然后又立马进行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过,很厉害也不行,你们最好还是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男人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让我们离开,而闭口不谈理由。
“当作专业侦探都已经很厉害了,这是我非常佩服你们的一点。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仅靠侦探就行的通的,比起真相来说还是性命更加重要。而聪明的人应该清楚怎样在两者之间做出取舍。”
他叹了一口气,我从他目前为止的神色也没看到他因为自己姑妈的死而产生什么情绪波动,反倒是过于冷静的语气都有些让我恼火了。
“我不理解你的意思,你既然知道我们的一些事情,如果真心想要警告,也总得拿出一两个理由来吧。或者如果你知道一些缘由,也大可以挑明了说出来。”
“像这样没有人能理解的一段话,只会让我觉得你在赶我们离开娘子山。”
男人依旧无所触动地盯着我。
“你们已经呆了一天,这里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经历过那么多案件,这种基本的直觉不会没有吧。”
“直觉也告诉我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说的话。”和邓岳的对话让我没有办法截取到任何有内容的关键信息,娘子山村的传说没有弄清楚,我心里又平添了几道堵。“邓先生,如果您没什么别的事,或者有建设性的话要讲,那我就只好上楼了。”
我拿着果盘离开座位,正对着邓岳坐着让我浑身不舒服,他说话的神态,肢体语言,感情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东西。
【Kafka】是他口中的前辈,但那个人的行事风格却和他完全相反,我虽不至于很喜欢【Kafka】,也不会讨厌。
在过去的初高中时代,我们仨被朋友的哥哥撺掇着建立了一个博客账号在Club网站上记录日常生活,至于我们又如何和邓岳口中的另一位版主【Kafka】相认识,这一点我也不想多说。
雪枣内部的脆皮碎末零星地溅落到果盘中,这些白色粉末浅浅地铺成一道薄的糖霜,我将它们倒在垃圾桶当中。
我翻开手机,各个聊天组群的消息都刷到了99 ,我准备找到很久以前保存的【Kafka】的账号,查证一下邓岳的身份,却发现就在刚刚,任东风也给我发了一条短消息。
“那个,槟知,我们这里…情况好像也不太妙。”
“怎么了?”我马上回复道。
“刚刚警车也到我们房子下面了。”
“是抓犯人吗?”
“这个倒不是。我们这栋房刚刚也出事了。”
“现在前面还挤着,是凶杀案。”
凶杀案这三个字事到如今已经不足够刺激我紧绷的神经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会发生的这么快,不,或许并不是发生的这么快,而是我们已经远远赶不上凶手的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