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历练之事,整整彻查了一个月。
玄元派收徒反而被猖狂的魔修设计,死了近五十名弟子,若非卫真人力挽狂澜,怕是全军覆没,那样的后果对于家大业大的玄元派来说并不算是什么。
然而魔修上门来打脸,对于式微的修仙界来说,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那名死去的魔修是魔族十三香主之一,这样的人物死在玄元派手中,自然也要调查原因。
山谷里,黑漆漆的雾气从地底而出,凝聚成多个实体。
“已经查探过了,万阳云死的毫无痕迹,连魂魄都没有剩下。”
为首的黑袍冷笑:“想不到玄元派下手这么狠辣,这等挫骨扬灰,碾碎魂魄的手段,又与我们魔修有何区别?”
“毕竟……早就不是当初的修仙大陆。”
现在,在风雨飘摇的修仙界,能活着,才是最高的法则。
太阳升起,峰顶的钟震颤嗡鸣。
学堂的早课结束,第一堂课即将开始。
睡眼朦胧的谢七从烧火棍上跳下来,她打着哈欠迈步走进大殿内。
各种异样的视线落在谢七身上,有人轻声嘀咕:“早课都结束了才来有什么意义?这都一个星期没见了吧?”
“还有七天要结业考试,八成是为了考试才来的。”
“肯定是倒数第一,我看我们是稳了,谁也不用被逐出师门了。”
“……你们说谢七被逐出师门,会不会哭着喊着求掌门啊?”
“那只能是丢人!掌门现在才不会看一眼她,他有容绒师姐呢!”
几个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垂头看了看手中的八卦玉简,眼睛里俱都是意味深长——头条新闻的主角做什么都不足为奇!
太吵了……
谢七趴在桌子上睡觉,嗅感和触感成为花妖之后更为明显,她不耐烦地向地下蔓延花枝,正要将他们桌子都干翻,面前砰的一声放下了数本书。
慕飞白坐在谢七桌子面前,手持折扇,笑吟吟道:“小家伙,这是这七门课的笔记,你拿去好好学习。”
谢七缓缓坐起身来,看着慕飞白那张过分帅气的脸,几乎怀疑他脑子被魔修吃了。
“我不需要。”
曾经的天之骄子重生回来,这些知识点对她来说恍若幼儿园一样可笑。
她甚至不需要再多看一眼,因为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如果她愿意,她甚至可以将老师赶下台自己授课。
慕飞白的扇子不摇了,“这是容绒师姐亲自总结的知识点,你扫一遍,起码不会是倒数第一吧。”
他强调:“那就真的被逐出师门了,你知道你一个花妖没有大宗门保护,会遭遇什么可怕的后果吗?”
精粹的花妖身体,纯洁的处子之血,绝佳的炼制材料,谢七这种羸弱的身体,会被当做炉鼎完完全全的榨干采补,那时候才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谢七终于正色看他,似笑非笑:“就像你做的那样?”
慕飞白尴尬起来,摸了摸鼻子,嘟囔道:“我肯定不会拿你当炉鼎……”
“谢谢了,不必。”
她给慕飞白下了逐客令,困倦的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这是她特意选择的桌子,这里挨着窗户,恰恰好能一天到晚晒到太阳。
她背后飞起来许多条花枝,顺着窗户伸展出来,从高处垂落,爬满了整个外墙。
这些天谢七被叫过去盘问试炼中事情,她全程装傻,一问三不知。
不被注意,不被利用,不被关注才是保命的诀窍。
杀死魔族的十三香主之一,可以预见到未来数不清的追杀与绵延的仇恨,这种好事情当然要留给卫永安真人了。
此时不苟更待何时?
她将整个脸都埋在桌子里,慕飞白看着她粉裙后飞出来的无数花枝,窗外有一支花枝调皮的盛开了一朵粉色玫瑰,被嫌弃的慕飞白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花妖一定是与人类不一样,人类为了修为奋力,而花妖的目标就是晒晒太阳。
在某一个瞬间,他想到谢七一脸厌倦,将他吊起来拿花枝狂揍的模样。
那样羸弱的身体与那样彪悍的实力,格格不入却又诡异的和谐。
这样的一个小花妖,要是当初被他给收了,一定不舍得拿来当炉鼎。
他骤然间觉着,这小家伙被逐出师门,委实有些可惜。
慕飞白摸着下巴,回想起被谢七狂揍的苏爽,只觉着浑身发麻:谢七走了,谁来……揍他呢?
卫真人迈步走进大殿,大殿里噤声。
眼眸掠过众多弟子,最终落在了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粉衣小女孩。
谢七睡的昏天暗地,粉色玫瑰花蝴蝶结蔫蔫耸拉着,显然随着主人进入了梦乡。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群弟子,尤其怀疑过谢七:
她表现的太过于无辜,越是无辜,就越发觉着哪里有些诡异。
对于谢七的印象,山门里公认为最恋爱脑,最不可捉摸的定时炸/弹,最不求上进的弟子,最耸人听闻新闻的制造者……如今,又多了最不学无术的新弟子。
这么下去,当然是要考倒数第一的。
这样的学渣,自然不可能一个人解决魔族十三香主之一。
兴许是他想多了。
卫永安沉声道:“授课!”
慕飞白边听着卫真人授课,视线不自觉的溜到了小小的身影上。
她过于瘦弱,趴在桌子上时候几乎露出来突出的肩胛骨,似乎只有光合作用才是鼎鼎重要的事情。
慕飞白对谢七的兴趣更浓,心底默不作声的下了决定:反正,小爷我是不会让你倒数第一的。
·
谢七并不知道慕飞白的打算,她被卫永安盘问之后,心知自己还是引起了一些怀疑。
卫永安三天两头将她从土里揪出来问话,被打断睡眠的感觉并不好,索性去学堂里任由他看。
她对于自己的黑手很有信心,便是……便是后期那些大手们查探,也不会发现半分倪端。
那个所谓香主的魂魄,早就成了养料,烟消云散。
谢七一觉睡得很沉,刚刚睡醒,授课的卫永安已经走了。
学堂里隐隐骚动,不少人压抑不住自己激动的声音:“是掌门!掌门来亲自授课了!”
“掌门还带着容绒师姐!”
谢七:“……”
到学堂里,便意味着数不尽的麻烦。
一袭白衣落在她面前的时候,谢七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天边渐渐落下的斜阳,将满身的花枝收了起来。
清冷绝尘的师父和容貌绝美的女徒弟即将结为道侣,这样的画面养眼极了。
弟子们的视线落在两个人身上,满是羡慕与惊艳:
容绒师姐天资卓越,又与师尊结为道侣,委实让人羡慕。
鼻尖一缕香风,清冷出尘的容绒飘到了谢七的面前。
那双美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七。
满是好奇。
江临渊曾经将谢七当做替身,她自然知道,可是她不放在心上。
如今亲眼看了模样,更是丝毫没有将她当做威胁。
不过是一个小姑娘……长相上与她七分相似,脸上也不知道糊着些什么脏兮兮的迷彩条,毫不起眼。
“我应当喊你一声小师妹,可惜我刚回来,你便负气走了……”
容绒略有些遗憾。
她是一峰的二师姐,是除了大师兄之外地位最高的人,所有人都觉着她配得上师父,与师父天作之合。
没想到因为意外丧生在兽潮里,本以为回不来了,好在天庇佑,她另有奇遇,终究是安然回了玄元派。
师父因为爱她,将别的女子当做替身之事,她当然知道,也当然能理解。
那丝在意在看到谢七的时候,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谢七还是个孩子。
她年轻貌美,长得又像是天仙一样,站在尚未发育完全的谢七面前,就像是大姐姐看着小妹妹。
谢七本该是她的小师妹。
那道目光悲天悯人,带着些从上到下的怜悯,是长居高位者特有的高高在上。
谢七本能不适。
个字比她高又怎么了?
谢七一脸的混不吝,仰起头道:“喊师叔。”
所有人:“……”
你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喊什么师叔!
骤然间,所有人都愕然了……对啊,谢七拜的师父,可是如今玄元派辈分最高的小师叔!
连掌门江临渊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师叔。
谢七如今,跟曾经的师父江临渊同辈份!
至于江临渊的弟子,可不得喊谢七一声师叔么!
谢七一脸的理直气壮,“喊师叔,师叔疼你。”
容绒:“……”
明明是俯视着谢七,她却觉着自己矮了许多。
那张绝美的脸上有些慌张,求助地看向江临渊。
江临渊深深地看着谢七,抬手揉了揉容绒的乌发,亲昵而自持:
“长幼尊卑。”
他仅仅轻吐出四个字,容绒略微愕然,亦是明白了:
掌门之所以是掌门,便是因为他才是最遵守规矩的人。
这规则,束别人,亦是约束自己。
师父当然不会为了她打破规矩。
修长的脖颈微微垂下,容绒躬身,施礼:“师叔。”
这么一礼下来,周遭人都看呆了。
施礼完毕,容绒垂眸:“师父,容绒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江临渊看着容绒,他熟悉她的小动作,她明显是委屈。
江临渊转向谢七:“你可满意了?”
谢七似笑非笑:“师兄公正严明,师妹当然满意。”
周遭人俱都倒抽一口冷气:竟然真的以掌门师妹自居,这等厚脸皮,叹为观止。
江临渊卡了一瞬。
他看着眼前的谢七,竟然觉着她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他还记得,谢七怯怯懦懦喊他师父的模样,就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可怜小兽,伸出爪子勾住他的衣角,生怕他不要她。
他盯了她片刻,恍然从回忆中回神。
她一定是还爱他。
江临渊授课的时候,罕见的走了心神。
他的目光不时飘到谢七的身上,却只看到在窗外暮色星光掩映下,趴在桌上睡的香甜的身影。
谢七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睡了七天。
次日,便是结业考试。
谁是倒数第一,在玄元派的赌场里开了盘。
只压谢七一人的不计其数。
谢七荣升师叔,最年轻的高辈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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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