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与仇恨,在未知面前达成了暂时的同盟。
不管日后要不要生死相见,在现在的情况下,执行堂与妖修们达成了暂时的共鸣:杀死所有被污染的修士,最终清清白白的走出青微城。
近日的异变让人恐惧,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有另外一种他们不知道的方法正在杀人。
而他们,无力阻止。
师无望与祈流光,想到了当初谢七所说的“绝”。
难道,这竟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谢七这两日一直不见踪影,与周问玉厮混,他们没有去约束,现在找谢七的人,发现谢七竟然不见踪影。
她究竟跑去了哪里?
……
“呲啦——”
一张白色纸人撕裂,湮灭成无数碎片。
修士惊恐地看着本该死去的谢七变成纸人。
“砰——”
一声遥远的闷响,有什么爆炸声在很远很远,却又很近很近的地方爆炸开了。
是他的胸口。
一粒圆润扁长的子弹穿透胸腔,与之同时的,是一把杀意凛然的剑。
一剑一子弹,他毙命无疑。
“卑鄙……”
那人睁大了眼睛,看向障碍物废墟后。
那里,毛绒绒的长发随风飘飞,一个小姑娘跳了出来,伸了个懒腰。
“竟然躲在这里阴我……你枉为修士。”
不甘的,怨毒的,仇恨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谢七身上,他的身体死去,剥落出狰狞丑陋的餍魔身躯。
黑色雾气弥散,这一次,不是谢七出手,而是周问玉。
周问玉与谢七合作杀被餍魔污染的修士。
谢七彻底贯彻狙击手的品质,躲在废墟障碍物后,架着狙/击/枪等待着一击必中的机会。
周问玉主动出手,谢七趴在高处,一直在注视着废墟里的一举一动,瞄准镜一直随着目标的行动而游走。
能不动手,谢七自然不会动手,周问玉能解决的,她便不会干涉,若是周问玉不能解决,她便赶在他被杀死之前开枪。
这个被污染的修士实力极为强大,周问玉还没有反应过来,平静盯着一切的谢七果断地按下扳机。
一声极为细小的开枪声,子弹在灵剑之前,贯穿了男人的胸膛。
周问玉心有余悸,连忙按照谢七的方法清理尸体,不然他们都会有被污染的风险。
谢七已然落在了平地上,她叹了一口气,揪了揪被污染成黑色的草叶,这是男人留下的唯一痕迹。
“狙击手当然打狙啦……”
“不然我一个狙击手带着烧火棍跟你钢枪吗?”
周问玉一张羸弱的小白脸黑着,“现在我成了你的打手了……”
他想要说什么,想到刚才又被谢七救了,又想到谢七不让说是她救的。
……要被自己憋死了!
谢七云淡风轻:“说不出来就别说了,看你憋的挺难受的。”
周问玉:“……”
谢七没有理周问玉,她环视周围环境。
一向懒散的谢七终于褪去懒散,她连夜查探绝的存在,按照周问玉与她的认知,画出来了青微城的简易地图。
谢七发挥特种兵的侦查意识,战斗意识,划出来重点区域,着重排查。
既然绝就存在青微城里,那么就一定存在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的地方。
中央区有祈流光和师无望排查,谢七专心打野就行。
谢七,周问玉,饺子,成了一个小而精悍的小队。
排查到这里,谢七依旧毫无发现。
这无疑是个糟糕的事情。
“被污染的修士会根据自己的本体变成不同的‘东西’:人修会维持人的状态,妖修变异后有本体妖兽的雏形,冥修则会变成可怕的厉鬼,魔修又是不同……”
谢七叹气:“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我们也大概发现了一点……能在外围活下来的,都是人修。”
或者说,人修被污染后,更为狡诈。
当人族修士被污染的时候,身为人的理智便被剥夺,自此成为非人类。
那一刻,便与人性无关。
周问玉听的一愣一愣的:“……所以呢?”
谢七站起身来,活动活动麻了的双腿。
她深深看了看周问玉,看着他略显得天真的面容。
“我认为‘’绝‘,是个人。”
·
谢七回到中央区之后,便被师无望拉过去商谈。
直到如今,师无望和祈流光终于明白,谢七所说的都成了真。
“绝”存在,“绝”一直在污染修士。
“绝”污染的途径不可寻找,毫无迹象。
……“绝”很有可能,是个人。
谢七的最新发现,让祈流光冷硬的面容更加森冷,“这与我当初的想法一致。”
若绝永不可能被发现,那么自然要杀死到最后一个人。
最终的结果,殊途同归,依旧是死亡。
师无望:保下每一个人。
祈流光:杀死每一个人。
“不可能让你杀死每一个人。”
“那会比我预料中的结果更为可怕。”
不可调和的矛盾在动摇刚刚建立起来的合作。
两个人纷纷祭出来法器,流光溢彩,法力充盈,显然就要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托着下巴看地图的谢七打了个哈欠。
在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极为明显。
祈流光与师无望暂停,俱都看向她:“你有新的想法了?”
两个针锋相对,不死不休的人在这一刻产生了某种共同的期翼:谢七会调和两个人的矛盾吧?
谢七淡淡将地图折叠起来,站起身背着枪就走:
“继续打。”
“别留手。”
“等死吧。”
两个人:“……”
这小姑娘怎么这么毒舌呢!
·
倒计时一天。
这天的早上,已然没有了晨光。
黑雾浓的绵绸,几乎分不出来白天与黑夜的区别,安全区内血腥而又井然有序,巡逻的修士们严阵以待。
谢七走在城中,粉色的花骨朵在乌发上一跃一跃,她的听觉过于敏感,听到森严之后的哀嚎与兵刃声。
这是不断被杀死的修士。
短短一段时间内,青微城的修士已然不足万名,并且急剧减少下去。
被筛查过的修士依旧会在不断的被污染,并且“绝”就潜藏在他们中央。
这对于修士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无能为力。
修仙界的修士一向高高在上,掌控别人的生死,自打修仙末日以来,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人越来越无力,直至将性命都稀里糊涂地交代在这里。
愤怒与哀嚎,无济于事。
谢七没有惊恐与发抖,她走在一群一群的人中央,想到了一件事情:
“绝”是不断进化的,就像是不断进化的餍魔与毒圈。
当彻底进入修仙末日之后,整个修仙界失去了秩序,便是因为绝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进化成绝对强大的绝无法被人们区别出来。
最后,修仙界采用的方法是:没有朋友,没有伙伴,看到生物的同时,杀。
杀戮的天堂与生机的修罗场。
直至最后的最后,当然没有人能活着。
因为,他们无法辨别。
所以,这道题无解。
谢七之所以说要找到绝,因为她清醒的知道,现在的“绝”并非是后世束手无策的“绝”,而是最初的“绝”。
它还很弱小。
它还很谨慎。
所以它一定有破绽。
谢七死了七次,她清楚知道死亡的感觉,她并不想经历第八次死亡。
她一直很耐心。
她主动在野区出现,主动在城区人最多的地方穿行。
她在等。
等“绝”污染她的那一刻。
……
人越来越多,一向高高在上的修士们狼狈不堪,时至今日,癫狂随时可能会崩溃,没有人不想活着。
越是残忍的气息浓郁,那么杀戮便会越来越不可控制。
人会自我癫狂。
谢七穿行在人群里,不少不怀好意地目光便落在她身上,她皆数当作没有看到。
一向奉行苟为目标的她,忍受这样的目光,是为了日后更好的苟。
她穿过拐角,隐去了身形。
她身后悄悄坠上了数个身影。
一刻钟后,谢七脚步轻快的走出来。
她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唯有粉色靴子上沾染一滴赤色的血迹。
像是冬日盛开的一抹烈焰梅花。
有人惊悚地看着谢七消失的背影,迅速跑去阴影里查看,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恍若跟着她的人从来没有出生过。
“连招魂术都不起作用……不见了!”
“绝”没有向谢七下手,饶是她如此招摇,也依旧安安全全。
谢七垂着头,在地图上涂抹阴影。
这里的可生存区域越来越窄,仅仅剩下喘息的空间。
非常适合……一网打尽。
可是,凭什么能将所有人都杀死呢?
初期弱小的绝,是怎么样造就了十日屠城的惨剧呢?
谢七忽然站定脚步,她垂头,看到鞋面上的一滴血。
她若有所思。
她刚才一次杀死五个人,这一滴血便是痕迹,饶是她如此轻车熟路,却依旧没有处理干净。
那么“绝”呢?
它一定有破绽存在。
血预示了最初的生与最后的死。
那么最初……
“绝”会出现在哪里呢?
谢七蹲下身,慢吞吞擦了擦鞋面,直至将血迹擦掉。
那么,便从源头开始溯源。
……
滴答滴答。
血液滴落,时间流逝。
昏暗的夜色里,小白马饺子欢快地在人群里穿行,它仰头,一声清脆的嘶鸣。
谢七收枪,她轻快地从高处石头上跳下来,摸了摸饺子的头。
身后,周问玉出现。
他抱着一碟奶黄包:“谢七,你要不要吃点?”
越是到绝望的境地,人性的考验便越是严峻,灵石法宝赫然成了无用的东西,有的人在临死前,想要吃山珍海味。
有的修士储物空间里藏着不少美食,极为抢手,往日的灵石法宝能兑换无数,如今却只能兑换一碟奶黄包。
周问玉去换奶黄包的时候,谢七从瞄准镜里看的一清二楚。
她嗯了一声,伸手去拿奶黄包。
“你曾说,你姐姐口味与我一样,也喜欢吃奶黄包。”
周问玉有些怅然:“是啊,如果能活下去,真想再见她一面。”
谢七没吃。
她一下一下抛着奶黄包,就像是抛着一件玩具。
周问玉憋死了,屈辱道:“我用一百件八品法宝换的奶黄包,你怎么就这么不珍惜?”
谢七又是一抛。
这一次,她没有伸手接。
奶黄包落在血水涔然的地上。
谢七轻快地抬起脚,缓缓的,缓缓地将奶黄包踩扁。
赤红的土壤晕染奶黄包,变成了丑陋的深色。
周问玉脸上的笑容褪去,悲悯众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涔涔的光。
“谢七,你什么意思?”
“你当然会换,因为对于你来说,法宝没有用。”
谢七对着他笑起来,露出一口可爱的小白牙。
她的面容稚嫩,双马尾上的粉色花骨朵颤颤轻曳。
她话语轻快:“我才不吃呢!”
周问玉喉咙干涩,“我……?”
他缓缓低头,看着碟子里满满的奶黄包,叹气:“我……”
那一刹那,谢七的花枝刺向周问玉的胸膛!
与此同时,周问玉的剑亦是刺穿谢七的胸口!
谢七身形碎裂,飘散成了淡淡光芒的碎纸。
谢七不在这里。
这是她的替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溯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