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 第8章 陆星河

“姜朝？”

大长老迅速将贴在脸侧的瓷瓶收到袖下，双眼已经爬上了狠戾，

“你们设计骗老夫。”

话语确定，藏在袖下的手已然开始凝聚灵力。

“哎，大长老爷爷千万不要妄动哦。”姜朝负着双手踱步走近，话语带着笑，

“今天来的可不止我一个，”她说着，一只手指点了几个角落，眼眸含星一般，神秘地低声道，

“这灵库之中，到处都是眼。”

“大长老爷爷夜半三更私自闯入灵库，大家可都看的一清二楚。”

大长老猛地转向身后，一双厉眼谨慎地扫过灵库每一处，最后黄浊的双眼重新落到姜朝身上：

“你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呀。”姜朝在据大长老三米远处停下，轻轻一歪头，

“就是想来跟爷爷说说话。”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语音顿变寒凉，眸色似能穿透人心白骨：

“大长老，你主人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放弃落云宗一人之下的位置？！”

大长老五指瞬间成爪，眼中杀意十足。

不过片刻，他倏地放松下来，双眼逡巡着四周，目光时不时扫过姜朝身后的大门，嘴上却泄出几分嘲讽：

“区区落云宗，怎配得上主人一令。”

“朝朝啊，就算你知道又怎样，你又能奈我何？你若识相一点，老夫自会念往日情分，保你一个全尸。”

听闻这话，刚刚涌上的情绪与冰冷神色全然褪去，姜朝恍然般点点头，忽地笑了起来：

“大长老爷爷……”

“原来，你背后真的有主人啊！”

语音落下的瞬间，灵库大门彭的一声关上，她整个人风一般消失在原地。

在她消失的下一瞬，一个巨大的灵力光球轰然砸下，伴着大长老的咆哮怒声：

“姜朝，你竟敢骗老夫！”

姜朝含笑的嗓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一时开个玩笑，大长老爷爷怎么还信了呢？”

大长老一招落空，站定原处，目光谨慎地扫过四方：“此处根本就没有别人，只有你自己。”

“你出来，大长老爷爷跟着你去中央大殿自首认罪如何？”

“爷爷只是一时好奇补灵丹是什么模样而已，没有想做任何伤害落云宗之事。你忘了从前十几年大长老爷爷对你的照顾了吗？只有大长老爷爷会带你出宗玩。不管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有爷爷会满足你，这些你都忘了吗？”

“爷爷......”将散的灵魂悲伤地望着底下回忆过往的大长老爷爷。

姜朝隐在暗处，独眼眸明亮至极，唇间忽地溢出一声嗤笑：

“爷爷，你骗小孩呢？”

这一声出，大长老目光猛地射来，灵力光波毫不犹豫砸来。

姜朝早就料到，一个闪身到了另一侧角落。

补灵丹确实是诱饵，为的是捕捉隐藏在背后的大长老。

落云宗有叛徒。

而玉佩与云梦剑法两件事，足够她将怀疑目标锁定到大长老身上。

其他人一时没有想到，是因为他们不会轻易怀疑相处数十年的长辈，姜朝却没有丝毫情感牵绊。

可大长老毕竟在宗门待了数年，三言两语指责他是叛徒，众人不会相信。

唯有让他们亲眼见证。

她在来的途中已然传信通知大师兄他们，他们来到此处还需半炷香时间。

而中间这半炷香的时间，是她特意留下。她得利用大长老这个送上门来的利器，做一些轰动全宗的大动静。

只是大长老毕竟是练气九层修为，顷刻间便可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唯有利用《隐》。

在刀尖上行走，比得是谁能轰出去。

“你不是姜朝那个废物，你到底是谁？！”

大长老攻击的动作倏然停下，目光中带着深刻的怀疑与惊异。

姜朝身形顿现，莞尔一笑：

“我当然是姜朝。”

她掌心猛地一砸，练气五层的灵力全然贯出，那一瞬间，恍若惊雷乍现，四面尘土翻飞。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云霄，犹如古钟之鸣，狠狠掐住众人的咽喉。

大长老面色凶煞而狠戾，双眸之中隐隐有红光闪现，杀气冲天。

而他的头发与胡须直到全身衣衫却像是刚从泥地里爬出来一样，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姜、朝，你找死！”

随着声音落下，所有灵力全然向前攻出，携雷霆之势。

爆炸光波冲开姜朝鬓发，她眉眼含笑，突地消失在了原地。

人刚一消失，她的气息便全然不见，遍野寻不见踪迹，好像这里根本不存在另一个人。

可大长老知道，姜朝就在这里，就在附近，在暗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姜朝，”他谨慎挪动着脚步，衣袖下的手完成爪状，灵力蓄势待发。浑身肌肉绷紧，有如拉到极致的弓弦一般：

“怎么，不敢出现了吗？”

姜朝幽灵般闪现在灵库角落：

“大长老，既然你是为了毁掉落云宗，为什么又在将我骗给烈山宗后，又泄露了云梦剑法呢？让我猜猜，你是跟你的同党出现矛盾了呢，还是你的主人弃了你呢？”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大长老双眼赤红，猛地攻向姜朝，“你休想骗老夫第二次！”

姜朝又一次消失了。只余下铃铃笑声，连绵不绝，好似尖锐的嘲讽。

大长老眼角皱纹更深几分，面容上的尖厉与狠毒几要穿透脸皮。

姜朝声音如魔咒般灌入他的脑海：“大长老，那些叛徒，有些是为名，有些是为利，你是为了什么呢？”

紧接着他腰间一坠，脑中似乎有什么断了联系。

储物袋不知何时不见了！

那声音再一次响起，伴着四面八方的微风轻响，让人辨不清来路：

“大长老，你说你若没有完成此次任务，你的主人会放过你吗？”

“你闭嘴！！”

大长老面上怒色冲天，冷静狠戾的表皮撕扯开来，露出猩红的血眸。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脚步声快速靠近，灵库门外喧哗声起。

可他现在全然不顾：“不会，他不会的！主人不会抛弃我！”

可姜朝蛊惑般的笑声源源不断流进耳内：

“大长老，从一开始，你不过就是个弃子。”

“你如此忠心耿耿地为主人谋，废落云宗、谋天元丹方，偷补灵丹，他却将你放在外面，几十年不闻不问！”

“你所求的是什么，是赏识是看重，是重归家园。可你得到的是什么，是一点点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然后被人杀掉，永绝后患！”

“他利用你的忠诚，还要毁了你的性命！”

纷乱的脚步声骤然停下，灵库大门轰然洞开，皎洁的月光伴着通明的火把照亮了灵库。

照亮了中央那个白发狂乱皱纹如渊，双眼通红似恶鬼的人。

众人齐齐惊愕：“大长老......”

姜心白扬剑横指，面色严肃：“所有人戒备！他是叛徒！”

“那又如何？！！”

大长老双眼发红，四肢大开，浑身灵力全然爆乱。

他仰天怒喝，“叛徒又如何！弃子又如何！为主人死，乃我等至高无上的荣耀啊！”

“姜朝，小儿！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噗——！”

咆哮之声戛然而止，鲜血直流。

他机械般一寸一寸低下头颅，眼中的不可置信在看到胸口心脏的匕首之后，全然化作灰败。

姜朝仰头，微风吹开她如墨般的鬓发，露出那双明亮而狡黠的黑眸，她面上染着血，嘴角却蓦然勾起。

“多谢爷爷送我这最后一份大礼。”

大长老双目瞪大。姜朝单手盖住他双眼，短锋匕首划开血肉挤出鲜血，彻底穿透那颗跳动的心脏，绝了气息。

尸体轰地倒在地上，溅起一地尘灰土雾。

“小师妹！”

姜心白扬声一喝，迅速向这边冲来，刚刚踏出一步，就被蜂拥而来的灵力屏退。

四面八方，无穷的灵力带起一阵狂风，洪水般没入姜朝的体内。

她盘膝坐于风暴中央，双目阖上，手指落于丹田之前，全力吸收周围灵力，冲击着进阶屏障。

“小师妹要晋级了！都不要妄动，为小师妹护法！”

姜心白率先收剑，自储物袋中掏出数十块灵石置于姜朝四周。

姜九遇寄出数道灵符，黄色符箓在姜朝周围飞速旋转，片刻时间勾出一道聚灵符阵。

随着灵石和符阵的加入，越来越多的灵力涌入姜朝体内。

姜朝神色不动，指尖闪电般勾出道道灵诀残影，将汹涌的灵力化为一道道细流，缓缓引入错综复杂的经脉之中，血液混着灵力流入丹田。

没有人发现，在这被灵力覆盖的丹田中心，有淡青色光芒一闪而逝，仿佛是苍山之上苍翠欲滴的残影。

“彭——！”

一道耀眼的晋级金光闪过，灿烂如日。

疯狂涌动的灵力终于平息，姜朝缓缓睁开双眸，有青光一闪而逝。

她轻轻摩挲着右手食指，那枚青铜古戒的时光锁蓦然闪过一丝微光。

“小师妹！”

两声急喊交杂在一起自身后传来，姜朝起身回眸，笑声唤道：

“大师兄，三师兄。”

“感觉还好吗？身上有没有受伤？脸上怎么会有血？！”姜心白面色一沉。

还未等他开口，姜朝急忙解释道：“大师兄，我抓住泄露云梦剑法的叛徒了！”

“大长老背后还有人，他潜藏在落云宗数十年，怕是图谋不小。不过他刚刚要自爆，迫不得已只能先杀了他。”

姜心白刚张开的嘴又闭上，呼了口气，严肃道：“此事我会调查。你下次若再以身犯险，罚抄宗规一千遍！”

姜朝眼角弯弯，露出一抹笑。

“小师妹小师妹……”他们说话的期间，其余弟子们也围了过来。

文尚眼睛发亮，跃跃欲试：“小师妹你晋级到练气五层了！连升两级，小师妹厉害啊！”

其余人也都是满脸羡慕和高兴。

他们刚刚来得及时，也听到了大长老最后那几声怒喊，结合落云宗最近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姜朝脸上笑意更盛了：“对啊，练气五层。”

向众人展示了一下灵力，又转向大师兄，当着众人面正式汇报道：

“我玉佩丢失那一天，大长老正好来过我屋内，加上演武场上烈云野所说，我便有些怀疑。而且，落云宗云梦剑法乃是镇宗灵宝，大家炼的也仅是第一层，我看过外面那本剑法，上面记载的是整套云梦剑法。”

“落云宗内得知全部剑法的，人数虽不少，却也不多。刚刚当众炼制补灵丹，便是一个试探。既想毁掉落云宗，必不会放过让落云宗起死回生的“无丹毒”补灵丹。谁想到还真让我抓到了大长老。”

姜朝笑了笑，以最后一句话结尾，“师兄，我是不是落云宗独一份的厉害？”

众位师弟妹们在场，姜心白没再教训她，只肃声吩咐道：“将大长老尸身带下去。传令全宗，大长老背叛落云宗，现已被小师妹阻止。”弟子群中快速走出来两人带走了大长老。

其余人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姜朝，间或同身旁人低声谈论着，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小师妹竟能打败大长老，他可是练气九层！”

“小师妹现在已经是练气五层了！”

“小师妹还会炼丹，炼的还是回元丹！刚刚可是有很多师兄因为小师妹的丹香晋级了！”

此类议论不间断地传入姜朝耳中，她眼角笑意更深。

“小师妹，”姜心白道，“你怎么知道大长老被他主人抛弃了？”

姜朝笑意一顿，又迅速恢复正常，笑盈盈道：“我不知道啊，刚刚是瞎说的啊。”

其实，像这种仆为主死却被主弃的戏码她在千年前实在是见得太多。

大长老身上那种绝然的气质，让她瞬间就想到了这些。

姜心白未再询问，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姜朝忽地向前一步：“大师兄，你说我现在能不能免试参加宗门大比啊？”

姜心白指尖一顿。

片刻后才道：“你真的想参加宗门大比？”

姜朝点了点头：“当然啊！”不然她费尽心力做这些干什么，现在这个时代，也就只有宗盟才能有足够唤醒时光锁的灵力。

她要想回到千年前，最好的选择便是参加宗门大比，赢得第一！

姜心白和姜九遇对视一眼。似乎是叹了声：

“你跟我来吧，要想参加宗门大比，你还得先见一个人。”

姜朝眉梢一挑，嘴角微微露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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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朝缓步跟在姜心白和姜九遇的身后，穿过落云宗的演武场，又穿过炼丹房，踏到一条幽长的回廊之上。

入目所见，草木苍翠，鲜花迷眼，浓郁的香气侵入鼻腔，蜜蜂与蝴蝶翩翩起舞。

根据原主有限的记忆，姜朝想了想，他们应该是到了落云宗的后山。

眼前豁然明亮起来，细碎的阳光洒在花草之上。

白墙黛瓦，古朴静谧，他们到了一座庭院前。

“进去吧。”

姜心白缓缓推开木门，发出嘎吱一声响。

庭院内景映入眼帘，一株盛开的海棠花迷了眼。

不知为何，姜朝的动作很慢，慢慢地踏进这一方幽静之地。

她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那株海棠，其上海棠花妍丽夺目、灿若朝霞。

盛开的花朵轻轻一颤，青色的树叶微微晃动，露出身后那个颀长温柔的背影。

那背影转过身来，看到来人之后，端正儒雅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弯弯的眼角竟和姜朝有那么几分相似：

“朝朝，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