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死在沈砚与我成婚的那天。
他的多情剑贯穿我胸口的那一刻,真冷啊!我一脸不可置信,为什么?为什么我将一颗真心相付,换来的却是心爱之人的刀剑相向?
“阿狸,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你不该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沈砚一改往日的温柔,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明明昨晚他还将我拥在怀里,握着我的手说:“阿狸,以后我们生两个孩子好不好?一个男孩,像我,一个女孩,像你,我教他们练剑,你教他们抚琴。我们恩爱两不疑。”
我靠在他的胸膛上,一脸娇羞,嘴上说着他孟浪,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甜蜜。今晚的月色真美啊,我当时想。
可是现在,我成了整个修真界最大的笑话。
我一身嫁衣立在崖边,胸前被捅开的伤口鲜血直流,皮肉绽开的疼痛让我狠咬住牙关,只觉嘴里一股铁锈味的腥。
我感觉自己再也没有多少血液可流了,浑身没了劲,跌坐下来,血顺着红衣逐渐晕开地上的沙尘,我不可抑制地咧开嘴苦笑了起来,或许是笑得太急的缘故,竟猛咳了几声,这下伤口的血流得更快了。
“沈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竟让你如此狠心!”绝望惊惧的泪模糊了我的视线,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浸染开,我想自己现在一定很丑。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只是错在了你是你。”沈砚翕动着薄唇,眸色狠戾,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红衣墨发,还是跟我初见他时那般惊艳。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在后山抚琴,侍女阿香突然跑过来说:“小姐,掌门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少年,奴婢从来没有见过那般好看的人!比凌玉仙君还要好看!”
阿香说的凌玉仙君是我的阿兄,在整个修真界都算是顶顶好看的男子,来求亲的女修都快要把我家的门槛踏破了,可惜阿兄的眼里只有剑道,他总是说“情是世上最磨人的东西,多情总被无情恼”,我读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每每只是笑着点头附和。
我很想去看看父亲领回来的那个少年,阿香说他比我的阿兄还要好看,说实话,我是不太信的。
我让阿香把琴放回房间,独自一人奔向凌云殿,许久不见的父亲端坐在椅子上,还是那般慈祥,一个少年恭敬地立在一旁,我看不真切他的脸。
我冲进父亲怀里,他用厚大的手掌抚了抚我的头,笑着说:“我的阿狸,怎么还是这般淘气?”
我在父亲怀里撒着娇,目光却落到那个少年身上。他一身月白色锦袍,身段劲瘦,腰间别着一枚玉佩,长长的墨发用青簪半挽,眉目俊朗如玉。
许是父亲看出了我眼里的好奇,他指着少年说:“阿狸,他叫沈砚,以后就是你唯一的师弟了。”
一旁的沈砚朝我行了个礼,说道:“见过师姐。”
我对上他清越的眸子,才终于相信了阿香的话,原来还真有比我阿兄还要好看的人啊!那个少年俊美得不似真人,如谪仙,如神祇。
从那以后,我觉得沈砚就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没有之一。
看着眼前那张熟悉又陌生得可怕的脸,我感到一阵恍惚,体内的温暖正在一点点流散,我想我怕是真的要死了。
我拼尽了气力,朝沈砚喊了一声:“沈砚,你一定会后悔的!我愿你这辈子都活在悔恨之中!”
闻言,他嗤笑了一声,掐住我的脖子,小臂上青筋暴起,浑身散发出森冷嗜血的杀意,好像要把我活生生捏碎一样。
“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吧,你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我后悔的?你还不配!”沈砚言语间的冷意刺得我生疼,我想反驳,可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终究是死了,死在我心爱之人的剑下,他用我父亲亲手打造的那把剑,毫不留情地了结了我的生命。
「沈砚,你真狠啊!」直到死,我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在他对我刀剑相向之前,世人皆说沈砚爱惨了我,我也一直那样以为。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我突然想起阿兄常说的那句“情是世上最磨人的东西”,他说得真对啊!阿兄,阿狸来见你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发现自己又有意识了。可是看着自己浮在半空中透明的身体,我知道我是真的死了。
在我的气息完全断绝的那个瞬间,沈砚的表情好像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或许他是在可惜我怎么那么轻易就死了吧。
我看着沈砚用他那把多情剑在凌云殿外的院子里挖了个坑,用草席随意卷了卷我的尸体就扔了进去,又重新把土填上,甚至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但他终究没有绝情到让我的尸骨被野狼撕碎,我想他还是记得我怕疼的。
但如果真的记得,又怎么会不带一丝犹豫就将那把冰冷的剑刺进我的胸口呢?我找不到任何替他辩解的理由。我真想剖开他的心看看是不是硬的。
沈砚将我埋好后,就御剑往碧竹峰飞去,我跳上他的剑,可他什么也没有察觉,因为我死了,作为灵魂的我轻得没有一丝重量。
他走进我们的婚房,将我精心布置的囍字扯了一地,又急不可耐地将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那套喜服换下来,甩在半空中,以内力催动手里的多情剑,纵横的剑气将红衣搅了个粉碎。
我想嘶吼,却只能咽下心底的恨,我一介魂体又能做什么呢?从前的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究竟算什么?阿兄,我真的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