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络影,我以真心待你,你为何要如此对我。我恨你,文络影,你也来地狱陪我吧……”
“啊……”络影突然从梦中惊醒。
这是她今晚不知做的第几个噩梦。
络影满头大汗,在黑暗的房间中喘息着。
“不识,不识……”络影回想着那个场景,心里也惦念着那个在自己眼前倒下的男人。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安静得让人害怕。尤其是络影,她才经历了生死血腥的场面,根本无法安然入睡。
“忖度,忖度。”络影往门外叫喊着。
“诶。”门外立即就有了回应,“怎么了?”
“我睡不着,我害怕。”络影颤抖着声音说道。
“那需要我进来陪陪你吗?”忖度问道。
“好。”络影立马答应了。
昨夜,忖度在安抚她入睡之前便答应道,自己会一直守候在门外,只要络影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叫唤他,他一定立马给出回应。
“果然,有忖度哥哥在,一切都变得安心了。”络影心里默默想着,忖度的确是位能够让自己彻底安心的兄长。
“怎么了?怎么满头都是汗啊?做噩梦了?”忖度一下子就猜出了络影失眠的原因。
络影点了点头。
“已经做了好几场噩梦了。”
“来,先躺下。”忖度扶着络影先躺下了,“还记得那首曲子是怎么弹的吗?”
“我记得,是这样……”络影慢慢地将曲调哼了出来。
忖度也跟着应和起来。
两人的声音都是轻柔温和的,哼着哼着,络影的眼皮就慢慢低垂了。
没过多久,睡意来袭,络影闭上了眼睛,投入到了睡梦中。
忖度继续在她身边哼了一会儿,直到看见络影脸上露出了笑意,他才笃定,她一定再做一个美梦。
然后,忖度便悄悄离去了,继续守护在门外。
***
另一边,在浮星山上修整了一夜的不识和秋毫也准备往冥玄宗赶了。
两人回到冥玄城后,看见这熟悉的街市,才不由地发出感叹——终于回来了!
回到宗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俞府向俞天久说明两人此行的成果。
看见舅舅已经坐在大厅里等待着了,不识不免地有些紧张。
若是换作其他人,不识还能凭借花言巧语瞒过去,可眼前之人毕竟是他的舅舅,一个从小看他长大的人,一个只要不识一说谎,就能揭穿的男人。
不识拽着秋毫的手,不敢过去。
“干嘛啊?还敢做不敢当了?”秋毫无奈,只好推自己的好兄弟一把了。
不识没站稳,直接猛冲了前去,刚好几个踉跄就摔到了俞天久面前。
“舅舅,你好啊。”不识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好啊,终于知道要回来了啊?”俞天久用一种严厉肃杀的表情看着不识,“果然是子府的宗主啊,管不了喽。”
“别啊,舅舅,我也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的。”不识辩解道。
这时秋毫也走了上来,为不识辩解道:“父亲,不识的确有好消息要告诉您。”
“真的是好消息吗?”俞天久站了起来,在二人面前徘徊着,“你们这几日在文府的所作所为我可是都知晓了呢。”
“您都已经知道了啊。”不识顿时感觉不安,“不愧是冥玄宗的密探,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
不识轻声的抱怨还是被俞天久听得一清二楚。
“可不是嘛,子宗主出手相助,帮盈光城解决禁术法阵危机,还蓄意刺杀文勋智宗主,要挟士兵长大人突破城门,如此精彩的事迹,可不得快些传回冥玄宗嘛。”
“那其他的宗主们……”不识颤抖着问道。
“他们自然也是都知道了。”俞天久说道,“你小子,自打从墨沅禁域回来,就开始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了吗?”
面对俞天久的逼问,不识还是决定不把真相说出去。
“我……就那样嘛。”不识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在一旁的秋毫努力憋着笑。
“所以说,你是不打算告诉我喽。”俞天久的脸色一下子就暗沉下来了。
“舅舅,不是,你听我解释……”不识慌了。
“罢了罢了,现在冥玄宗你说了算,就是随你自己的便吧。但你要记住,子府当年是如何灭亡的。”俞天久转过身去又坐下来。
“放心,我一直记着。”不识松了一口气,然后带着秋毫坐了下来。
“方才听秋毫说,你们此行有其他收获,这个可以和我说说吧。”俞天久问道。
“当然。”不识把那天晚宴上的事情告诉了俞天久。
“如此冒险,只为了让她文络影动心?”俞天久听了大为惊讶,“你啊,还好人没事,不然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放心舅舅,我都计划好的,经过这一次后,灵祭一事一定能提上日程。”不识笃定道。
“行,这件事你自己把控吧,我不插手。不过……”俞天久话峰一转,“你对那文络影应该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吧?”
“若是有了会怎样?”不识好奇问道。
“真的被我说中了?”俞天久顿时变了脸色。
不识点了点头。
秋毫在一旁捂着脑袋,果然依这小子的性格,绝对会主动把这件事抖出来的。
“你……你这是想气死我吗?”俞天久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顿时火冒三丈。
“舅舅,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嘛。您好歹也是过来人,总能理解我吧。”不识还试图辩解。
“你说说你,怎么回事?就在光盈城待了这么几天,就已经对她动情了?”俞天久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堂堂一个冥玄宗的宗主,竟然爱上了一个盈光宗之人,还是自己的杀父仇人的女儿。
“舅舅,我有分寸的。”不识一脸真诚地看着俞天久。
“你……比你父亲还犟。”俞天久叹了一口气,“算了,你自己把握吧。但是,自己的使命可不能忘记。”
俞天久最后警告道。
“不识明白。”
说完后,俞天久便先行离开了,毕竟还有一大堆宗门事务在等着他呢。
***
于是不识便带着秋毫去子府了。
“还是家里最舒服啊!”不识一进门便躺在了自己最爱的宝座上。
“不识,你之后打算怎么办?”秋毫问道,“你和文络影之间的事……”
“总归是要让舅舅提前做一下心理准备的。不过等我们双双成神后,别说两宗之间的争端了,就算是这世间的法则,也无法制约我们了。”
“文络影那边……”秋毫隐隐担心道。
“总归是要解释清楚的,我改天便再去文府找找她吧,她应该也想听我的解释。”
“那你自己一个人去?”秋毫小心翼翼地问道,双手放在背后,似乎有什么隐藏的心事。
不识察觉到了秋毫的异样。
“你有什么事就去做吧,我如今法力也恢复了,一个人完全可以的。”不识说道。
“多谢。”秋毫立马兴奋地往外跑去,“哦,对了!我打算去明有月了,你若是遇到什么问题的话就来明有月找我吧,实在不方便过来的话,就写信给我。你自己一个人千万要小心啊。”
秋毫反复叮嘱过后,才放心地离开。
“这几天也辛苦他了。”不识一脸感谢地看着秋毫远去的暗影,“去找月泉了吧。祝你们幸福,可不要像我这样啊。”
不识默默在心里祝福着秋毫,笃定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一定会顺利走下去的,毕竟可是从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啊!
想到这里,不识便又开始担心起络影来。
“她应该没事吧。有忖度在,应该会没事的。”不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盈光城里的人应该恨透我了吧。”
不识开始了自我反省。
“日后还怎么光明正大地成为文府的女婿啊!”不识抬头看着屋顶,数不清的愁绪涌上心头。
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轻易放弃和络影之间的情感的,希望络影也是这样想的。
“如此疏漏的计划,以她的智商,应该能够识别出来吧。”想到络影,不识又不由地担心起来,“算了,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必须相信她。”
不识运转着体内的祭月石,试图调动某种心灵感应来告诉络影自己的真实想法。
虽然荒唐,可不识还是认真做了。
“不知她那边听到了没有啊。”不识已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昨晚都没怎么休息好,他必须先好好睡一觉了。
在不知不觉中,不识进入了睡眠中,不得不说,这是他久违的一场睡得安心的觉。
***
另一边文府中,络影已经在院子里发呆了一整天。
“络影,络影,我们去逛街吧。整日愁容,可别把身体熬坏了。”忖度实在不放心她,于是提议道。
“还是算了,我还是喜欢在院子里发呆。”络影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远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风景。
“络影,你还惦记着昨晚的事情吗?”忖度也坐到了络影身边,然后问道。
“如何能忘?”络影反问道。
忖度顿时哑口无言,只能在一旁默默地倾听着络影阐述自己的心事。
“我想等他亲自来和我解释。”络影期望着。
“他既然已经走出了那一步,就注定会沦为我们盈光宗的罪人,是不可能再光明正大地回盈光宗了。”忖度说道。
“不,他既然敢以命相赌,来探寻我的心意,就不会不敢承担后果。”络影对不识充满了信赖。
忖度听了心头一阵刺痛。
“络影,其实我也……”忖度也试图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可始终没有不识那般的勇敢。
“我想一个人静静,忖度哥哥,昨晚多谢你的照顾了。”络影特意强调了“哥哥”二字,也正式向忖度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忖度心知肚明,但还是不愿意放弃。只是眼下,他只能离去。
络影又在院子里发了会儿呆,直到夜幕降临,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离去……
第二天,她一如既往,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再来打扰她了。
***
夜晚,络影一人在亭子里谱曲。
琉璃百褶琴和衔玉琵琶同时弹奏,吟唱出动人的歌曲,正好与这静谧美好的夜色相称。
络影仿佛听见了风声,便回眸看去,远处的树林里有了动静。
她转过身去,静静地等待着。可表面看似冷静的她,实则内心已经波澜起伏了。
“是他来了吗?”络影听见了清楚明晰的脚步声。
慢慢,慢慢向自己走来。
终于,脚步声来到了亭子里,就停在了自己的身后。
“真的是他吗?”络影有些不敢确定。
那人的影子浮现在了络影面前的地板上,通过观察,络影敢肯定,这个人就是他。
她满怀期望的转过身去。
回眸一看,原来是忖度啊。
“怎么……这么晚了,忖度哥哥还没睡下啊?”络影心里升起一丝的失望之情,但还是很感谢忖度能够来看望她。
“天色转凉了,我来给你送衣服。”忖度将衣服递给了络影。
“谢谢。”络影感激地接过了衣服。
“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忖度问道,“需要我陪你一块儿等吗?”
“不用了。”络影只想单独和他见面,“他没来,我就会一直等下去。”
忖度心头顿时又添了一道疤。
可络影心意已定,已经不是自己可以动摇了的。
于是,忖度只能自己回去了。
络影继续在月下亭子里等待着。
***
不知道又等了多久,眼看就要过了子时,若是他还不来的话,那今晚便到此吧,明日再等着。
正当络影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掠过,爆发出一股强烈的玄青之力的气息。
络影连忙聚集起盈曦之力,来抵御这股玄青之力的侵袭。
“文宗主的身法越来越快了嘛。”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影中传来。
络影听了一阵欣喜,连忙伸出手试探,却又赶紧收了回来。
“是你吗?”络影颤抖着声音问道,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黑影渐渐消散而去,显露出的身影正是不识!
“你来了。”络影迫不及待地向他奔去,可突然她又停止了脚步,“你这罪人,怎还敢偷偷潜入盈光宗?”
络影瞬间转变了自己的语气,然后退后而去。
“我也害怕呀,就怕文宗趁我尚未痊愈,又背刺我一刃,将我五花大绑进地牢。”不识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络影顿时无语。
“听说,文宗主一直在等我?”不识靠近些问道。
“你还偷听了我和忖度的对话?”
“好奇,好奇,纯属好奇而已。”不识尴尬地笑了一声。
络影左顾右盼,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才让不识坐下来,两人慢慢讲。
“你怎么还敢来盈光城的?”
“怎么,你不想我来?”不识反问道。
“我想你来干什么,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整个盈光宗的罪人了,还是不要轻易露面了。”络影好心提醒道。
“好啊,那我现在就离开。”不识摆出准备起身的动作。
络影立马就慌了,连忙把他摁回去。
“等等,等我问完你再走。”
“请问吧。”不识端坐在座椅上,认真地听讲。
“你假意刺杀我父亲,真的只是为了试探我的心意?”络影开门见山。
不识点了点头。
“好,为何要选择这种方式?”
“不逼自己一把,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表达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不是没喝醉吗?那我说的话……”
“再说一遍呗。”络影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其实内心已经紧张得不行了。
那天晚上饮酒,自己也是接近半醉的状态,只模糊听清了不识的一些说辞。
“真的还要再说一遍?”络影的主动让不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嗯。”这一次,络影完全没有脸红。
“那好,我说喽,你可别嫌弃我文化不高……”不识清了清嗓子,然后坚定地看着络影,表达了自己的爱意,“初遇见时是在村子里的那间茅屋里,或许是当我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遇见之人,又或许是当你的善良决定放过我时,我便萌生了悸动。”
“后来在落星城,我下意识地想要保护你,不是害怕会牵连我,而是害怕你受伤,可是后面你还是因为我受伤了,那一刻我的自责和愧疚,让我第一次狠下心来,决心坐上这冥玄宗的至高王座,为你报仇。”
“再后来是在墨沅禁域时,我遇到了光盈神使赤阳,得知你也能继承神位时,我真的很高兴,所以我甘愿接过禁制,将神赐法器护送到你面前。”
“在盈光城,我真的忍不住每天都想见到你,所以才会找各种理由,进入文府来见你。在阴风法阵时,保护你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你照顾受伤的我时,我如婴孩般幼稚,只想依偎在你身边。”
“可我身上的禁制一日不解,我便无法继续修炼,所以无奈之下,我只能将刺杀目标转为了自己,正好也能借机试探你的心意。那一夜,我也算是勇敢过了。”
不识缓缓地说出了他喜欢上络影的过程。
“所以,文大小姐,可否接受我的心意呢?”不识期待地问道。
络影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好。”
不识走近了几步。
络影释放出光刃来,不识下意识退后。
“别生气,我就是……”不识以为络影想要攻击自己,“对不起,我失礼了。”
不识的一番莫名其妙的道歉逗笑了络影。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
络影将光刃环绕在两人周围。
不识只感觉到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在自己周身环绕着,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享受。
“我也喜欢你,不识。”络影温柔的声音直击不识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