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样?”最后还是忖度先开口了。
“只要在冥玄宗,我都是绝对安全的,但是……我最喜欢的,是曾经在村子里生活的那五年。如果,那天晚上,你父亲没有……”说到这里,不识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是我们一家亏欠你的,那天在村子里听完你说的那些话后,我回去思考了很多,我觉得……你没有错。”
“你说什么?”不识有些惊讶,这是忖度第一次说出这种话。
“你没有错,阿英……俞英阿姨也没有错,冥玄宗也没有错。”忖度咬牙说道。
“你这自负的家伙居然还会说出这种话来?是真心的?”不识还是不敢相信。
“嗯,真心的,但是也仅有我是真心的。”忖度叹了一口气,“我们本是亲密无间的兄弟。”
“如果明暗两宗没有生出这些间隙,我们会是好兄弟的。”不识走到了栏杆边,然后趴在栏杆上向远处张望。
此时柔软纯净的月色倾洒下来,照在两人身上,生出一丝久违的温情来。
“还有重来的机会吗?我向玄青宗请求给盈光宗一个弥补的机会。”忖度也趴到了栏杆旁,对着不识深沉地问道。
“你觉得呢?这可不是由你一个人能决定的。”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做到了,你能原谅我吗?”
“为什么要我原谅你?”不识反问。
“不识,抱歉。”忖度愧疚地低下了头。
“我是说,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你根本不需要弥补我。”不识拍了拍忖度的肩膀说道。
“不是我的错?”忖度抬起头来问道。
“果然,你还是跟十二年前一样啊。”不识笑着说,“我母亲的死又不是你造成的,你干嘛跟我道歉。”
“可毕竟是我的父亲……”
“你父亲是你父亲,叶忖度是叶忖度,算了算了,反正我没怪你。”不识翻了个白眼。
“那你是原谅我了?”忖度喜笑颜开,“太好了,那我们……”
“别过来,走开。”忖度正想过来抱住不识,但是被不识躲开了,“还有话要对我讲吗?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我还有话要讲。”忖度抓住了不识的手,但犹豫了一番,还是放开了。
“说来听听。”
“你今天来,真的只是送礼物的吗?”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我都说了好几遍了,真的没有恶意,我怎么可能会冒然行动呢?”不识又有点生气了。
“那你送文宗主的礼物是……”忖度想询问清楚。
“恕我不能告诉你。”不识又想离开。
忖度还是拦住了他。
“让开!”不识大喊。
“小声点,你想把士兵都引过来吗?”
“叶忖度,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想套我的话对吗?”不识质问道。
“我……你怎么又开始生气了?真是和小时候一样,在我面前胡乱发脾气。”忖度有些不知所措。
“好,我先不生气,你先解释,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识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
“好,我已经原谅你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不识再次问道。
“你……”
“再吞吞吐吐的,我就动手喽。”不识实在等不下去了,想要动手逼忖度开口。
“你怎么又生气了?是,我就是想弄清楚你送文宗主的礼物到底是什么?万一真的有危险呢?”叶忖度摊牌了。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叶忖度,我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在这里跟你耗下去。”
不识转头就走,但却被忖度设下的结界拦住了。
“如果我不主动解除结界的话,你是出不去的。”
“我明白了,原来你也是来抓我的,真是看错你了。”不识彻底愤怒了,连忙施展鬼刃,向忖度攻击。
可是忖度并不想动手,他就静静地站在不识面前,准备承受不识的攻击。
“你干嘛?不要命了?”不识看见忖度没有躲避,立马停住了攻击。
“我只是想要你冷静下来。”
“不可能了。”不识调转鬼刃的方向,开始攻击忖度设下的结界,但是不识越攻击越觉得自己的法力流逝开始加快,没过多久,不识自身的法力就支撑不住了。
不识没办法只能借助祭月石的力量开始攻击。
“放弃吧,没用的,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结界。”忖度不忍心不识受伤,还是说出了真相。
“什么?”不识立马停止攻击,将鬼刃对准忖度。
“放心吧,就算为了络影,我也不会致你于死地的,这道法术名叫——圣光之狱,是文宗主亲自传授于我的,听说令尊当年就是栽倒在这一法术上的,只要你置身其中,便会被吸食法力,直到枯竭,但你有祭月石,无需担心。”忖度解释道。
“叶忖度,戏真好啊,假借道歉名义,其实是想要捉拿我回去啊。”不识是真的彻底失望了。
“不然怎么困得住你呢?可惜的是,没能从你口中套出话来。”忖度露出了真面目。
“亏我如此信任你,你最终还是……”不识的声音开始颤抖了,“叶忖度,你真卑鄙,你和你父亲,果真一样狠心。”
不识大声唾骂着叶忖度。
“只要你的法力不枯竭,我就能困你一辈子,不如说出实情,盒子里装的礼物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我就放过你。”忖度一挥手,所有鬼刃顷刻间全部凋落。
“盒子里的礼物,你们打开不就知道了吗?我相信文宗主,他应该会很喜欢的。”不识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再次逐渐变得疯狂起来。
“还想用那招,不过这一次,你不会得手了。”忖度操控着圣光之狱,一条条金色的锁链瞬间就捆住了不识。
“这招是特意为祭月石的继承人准备的,当初可是连你父亲都没躲过呢。”忖度边说边向不识靠近,然后掐住了不识的脖子。
“墨池弟弟,你现在长大了,都敢这么跟哥哥说话了。”
“我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这么称呼……我,只让我觉得……很恶心。”不识嫌弃道。
“你这么痛恨你的杀父仇人和杀母仇人,所以,想报仇吗?”忖度问到了重点上。
“没错,但是,我想先杀了你。”不识咬牙切齿,恨到了极点。
“这一切你怪不了别人,只因为你是子不识,他们都是为了你而死!”忖度这一句话一出,不识立刻被震住了。
“看来我们之间只能是敌人了,叶忖度,我会报仇的。”不识眼睛直瞪着忖度,紧握的拳头被掐出血来。
忖度诡异地笑着:“你现在被我困着呢,还想报仇?”
忖度变出自己的法器青龙剑,对准不识刺来,不识冷笑一声便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
再睁眼时,不识惊讶了,困在自己身上的锁链全部被斩断了。
“你走吧,不要再回来。”忖度冷冷地说了一句。
“你又想干什么?”不识猜不出忖度的心思。
“今晚的一切就当做没发生过,是我太激动了,圣光之狱和幻境的法阵我都留了缺口,你赶紧走吧。”忖度转身走出了亭子,留不识一个人傻站在原地。
“叶忖度,我还会再回来的。”不识对着忖度的背影大喊道。
“有我在,你不可能得逞的。”忖度也回应道。
看着忖度远去,不识趁着士兵们还没有过来,赶紧跑,但他心里还是想着:对不起忖度哥哥,弟弟让你失望了。
***
顺着幻境的缺口,不识顺利找到了进来时的那面墙,然后迅速翻了过去。
此时早已过了午夜,不识看到了睡倒在树下的秋毫,便赶紧过去叫醒了他,然后说道:“别睡了,我们赶紧离开吧。”
秋毫揉了揉眼睛,好像还没有彻底清醒,但不识不停地摇晃着他的脑袋,让他彻底清醒了。
“等等不识,我们不能按照原计划离开了。”秋毫拦住了刚准备走的不识。
“怎么回事?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文府外面出什么事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你是不是被文勋智发现了?”秋毫着急质问道。
“这……”
“你还没出来之前,我去城墙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之前我们造成的那几个窟窿周围围了一群士兵,虽然窟窿自动修复,但估计还是被士兵给察觉到了,而且城墙上多了几道禁制,听士兵们在讨论说好像是为了拦你。”秋毫解释道。
“该死,早知道就不……”不识懊恼道。
“不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秋毫也开始担心起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感觉你恨疲惫的样子?”
“我中计了,都是叶忖度害的。”不识将今晚发生的事简略的跟秋毫讲了。
“文府的人,果然都诡计多端,不过你也是,怎么能被叶忖度给感动了呢?”
“是我大意了,不过这里应该还是安全的,没有士兵来过吧。”
“应该没有来过,不然我在睡觉的时候早就被抓了。这里应该还是安全的。”
“那就暂时躲在这里吧,这个角落极为偏僻,看着破陋的程度,还有那棵同样枯老的树,应该很久没有人来检查这里,不过,今晚会不会有人特意来搜查就不知道了,我们还得另寻地方躲避。”
“你,有想到什么办法吗?”
“有了。”不识冷静下来思索了一会儿后,有了办法,“只是,我们今晚是回不去了。”
“什么意思?我们要留在盈光宗过夜吗?你疯了吧?”秋毫震惊。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就躲在文府里面过夜,然后……”不识将自己的计划悄咪咪地告诉了秋毫。
“算了,之前也是听你的计划进来的,就再把命交给你一次吧。”秋毫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听从不识的安排。
***
两人离开树下,然后不识纵身一个翻越,回到了围墙里。接着,不识从里面探出头来,示意秋毫里面很安全,让他也翻进来。
秋毫硬着头皮,也翻过了围墙。
“幸好,文府的围墙上面没有设下禁制,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识自言自语道。
“不识,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啊?”
“之前我已经摸清楚地形了,叶忖度在幻境法阵留下的缺口还在,我们通过法阵后就会来到内院,之前我躲避士兵时发现了一间没有人住的房间,只是没有多少陈设,而且很脏,所以我没进去躲,但它离大厅很远,应该不会有多少人来的。现在我们只要躲过一路上巡逻的士兵就行了。”
“好,我跟着你。”
于是秋毫跟随着不识,顺利通过了幻境法阵,但在两人意料之外的是,回廊之间巡逻的士兵少了很多,不识猜测大概是被调去了文府外面搜查吧。
“前面就是内院了,小心。”
不识和秋毫纷纷化作黑影,然后躲过了士兵们的巡逻,顺利来到了不识所说的那间屋子里。
“咳咳,这里,果然脏……”秋毫捂着嘴轻声咳嗽。
确实很脏,不识一挥手便能扬起一阵灰尘,但两人除了此地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只能在这过夜。
尽管万般不愿,但不识还是秋毫还是在这灰尘布满的屋子里睡了一觉。
***
第二天一早,不识和秋毫都醒了。
但是此刻屋子里只有些许亮光,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来现在已经是早上了。
“看来今天是个阴雨天。”不识感受着屋子里黏糊糊的气息,下意识捂住了嘴巴和鼻子。
秋毫也很难受,所以催促不识赶紧离开。
不识化作黑影,先出去打探情况,趁着士兵还很少的时候,带着秋毫离开了屋子。
两人一直在内院周围晃悠,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目标。
“等等,快躲起来,好像有人过来了。”警觉的不识察觉到有动静。
果然,几道金光闪烁而来,是一群士兵。
带头的那个昨天见过,他说道:“子不识至今还未离开盈光宗,宗主有令,要求我们前往城墙守卫,务必要拦住子不识,防止他逃出盈光城,现在赶紧到城墙集合。”
“是!”众士兵异口同声。
***
“原来他们的计划是这样,不过正中我下怀。”不识和秋毫相视一笑。
两人立马化作鬼影,悄悄跟随在了队伍后面,刚要出院门的时候,不识和秋毫便一同出手,将队伍末尾的两位士兵悄无声息地带走了。
两人弄晕了士兵,然后穿戴上两位士兵的盔甲,准备冒充成士兵赶往城墙。这一系列动作完成的天衣无缝,没有被发现。两人因此顺利来到了城墙边。
两人听从士兵长的号令,守卫在城墙一边。
“接下来该怎么做?”秋毫悄悄给不识递话。
“静观其变。”
于是两人便在城墙边看着其他士兵的动静。
终于不知道多少时间后,叶将军来了,忖度就跟在他身后,神色凝重的样子。
不识一看到忖度便心痒痒,但还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时忖度走到众士兵面前,扫视了一圈,这让不识和秋毫都开始冒汗。不过幸好,两人穿戴的头盔和铠甲遮挡了他们的容貌。
又过了不少时间,来两人终于等到时机。
只见叶将军变出一块令牌之类的物品,一触碰到城门,城门便神奇地打开了,接着便有一辆马车驶进了盈光城,经过忖度的一番探查后,便放行了。
“原来想要通过城门,就必须要他帮助啊。”不识恍然大悟,然后给秋毫递了一个眼色,秋毫立刻明白了不识的意思。
不过,该如何得到叶将军的令牌呢?
秋毫又偷偷给不识递话:“靠你了不识,赶紧想办法吧!”
“这我怎么想出办法啊?”
“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困在盈光城里当个士兵吧。”秋毫想想都有些后怕。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不识反问道。
“有了,那叶忖度昨天不是跟你说要放你走的嘛,你去支会他一声,让他帮你出去。”秋毫灵机一动。
“不可能,想都别想,况且,你这办法这么离谱,叶忖度昨天是说过这样的话,可万一又是他的阴谋怎么办?”不识不停地挤眉弄眼,然后生气地给秋毫秘密传话。
“说的也是啊。”秋毫失望地垂下了头。
“算了算了,我还是试试吧。”看着秋毫灰心的样子,不识还是决定试一试。
于是不识故意制造出动静,终于成功吸引了叶忖度过来。果不其然,忖度也认出了不识。
“你……”忖度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然后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是你说的要放我离开的,帮帮忙。”不识委曲求全,硬着头皮说道,然后指了指叶将军,又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秋毫。
“这个,是你朋友?你们一起来的?”叶忖度看了一眼秋毫,然后问道。
不识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你们啊。”忖度无奈地说道,“好吧,在这等我,我尽量。”
不识双手合十,说了一句多谢后,看着忖度向叶将军走去。
两人一番对话后,忖度走了过来,眼神示意不识和秋毫跟他走。不识和秋毫提心吊胆地跟着忖度来到了城门面前,此刻心情极为忐忑的两人还不知道忖度成功了没有。
庆幸的是,叶将军果然掏出了自己的令牌,打开了城门,然后忖度便带着两人离开了城门。
三人走出城门后,城门又关闭了。
“好了,现在你们安全了。”忖度说道。
“多谢了,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识好奇问道。
“说来也是多亏你,昨天你走后,我将密探一事又向我父亲强调了一遍,今日正好借此事说村子需要调遣人手前去查探密探,所以才有机会将你们带出。”
“多谢忖度兄。”秋毫也表示感谢。
“那我们先走了,剩余的城墙士兵少了许多,我们可以出去的。”不识赶紧道别,“这件事,算我欠你的,我会还的。”
说完,不识便拉着秋毫的手赶紧离开了,只留下忖度一人在原地浅浅地笑了一声。
淅淅沥沥的小雨瞬间停了。
阴雨过后,又是一个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