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神 第73章 杀伐

出了华苑，瑶珊迎面撞见了沐阳瑜，他的酒终于醒了。

“我一时忘怀喝多了酒，导致中了酒毒，下人们说是你救了我。”沐阳瑜面露感激，迎面走来。

看到他瑶珊先是一怔，而后紧抿唇角撇眼道：“不能喝就别喝，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你是如何长到这么大的？”

很显然，沐阳瑜被瑶珊惹笑了，他笑得很轻，表现得很是乖顺，应道：“瑶珊说得是，下次我一定注意，绝不会再让你忧心。”

忧心？她何来忧心？

瑶珊惊异中抬头看回沐阳瑜，却见对方望着天边，神色自然，半晌才回过头来看自己。

一对上他的眼睛，瑶珊却鬼使神差的忘了她原先想问的那句话，盯着沐阳瑜滞了片刻才临时找到了替补道：

“你方才在看何物？”

“我方才睡着时做了个梦。”沐阳瑜柔声道：“梦中我见到瑶珊你就是从那片天空腾云驾雾而来，紫衣随风，清美绝伦。”

“巧言令色，油嘴滑舌。”瑶珊视线稍显无聊的从沐阳瑜身上落开，错步从他身侧走了过去。

“瑶珊去哪儿？”沐阳瑜在后面追她。

瑶珊并未回他，也未阻他，任由他在身后一路跟着她来到了八角阁楼。

他有话问她，她并未理会，自推门进去。

沐阳瑜在门口寻思片刻也跟了进去。

屋内宁静详和。靠近最里室的一扇窗旁，一线夕阳流光似的凭空洒落，铺在打磨精致的藤椅把上。

禾汐躺在藤椅上小憩，听到两人声音，他睁开眼睛视线正好对上瑶珊。

瑶珊正一步步朝她走来，步态轻松却眼带锋利，仿佛是在欣赏笼中猎物一般闲情自若却又暗计坏心。

“你受伤了。”禾汐视线从她身上收回，直接道。

瑶珊脸色稍有一动，不自觉眨动了一下睫羽。

“伤得不轻。”禾汐再道。

此时瑶珊才复抬起眼眸看过去：“你笑话我！”

禾汐抬起一根手指举到面前轻轻摇了摇，而后闭上眼睛，再给出一句话：“我是理解你。”

“哦？”不知是身体的伤势有些受不住，还是禾汐的话让她听起来很不舒服，瑶珊终于露出了一点伤势带给她的疲态，紧抿着唇角轻咳出了两声：

“如此说来，你是同意了？”

禾汐闭着眼睛气定神闲，“此种情况从未有过，你是第一个。”

瑶珊哼笑一声，冷道：“你这是在强调我的特殊么？放心好了，我注定是你神生中最特殊的那一个，你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我的存在才让你的生活多了这诸多色彩，才不至于乏闷，我陪你体验新的神生，你自然不能吝啬给我点什么。”

禾汐看着她：“我若说不，你就会放弃么？”

瑶珊目光自禾汐脸上滑走，随意落在旁边某处，突然她的嘴角就扬起一个讥诮似的弧度，冷冷道：“不会。”

她只会，恨不能在他伤口上撒盐。只会，恨不能了解他的性命。

“除非……”她突然再次盯上他，“……你愿意接纳我存在于这个世界。”

禾汐摇头以示拒绝，“非除你性同栖若。”

她与栖若分明是两个人，禾汐这话等同于是要她自我抹杀，将肉身归还栖若的意思。

于是瑶珊面色忽而一沉，稍作厉色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有看过有谁会坐以待毙吗？”

禾汐哂道：“确实，各凭本事。”

至此禾汐轻闭回眼睛，不再出声。

沐阳瑜自始至终静站一旁，听两人说话像在打哑迷，却始终识时务的没有半分要插嘴的意思。

凭本事抓人，凭本事囚禁，更是凭本事取己所需。

其实沐阳瑜是不知道瑶珊这会儿来此是做什么的，直到他看到瑶珊一招灵力作力于禾汐眉心，就像打开了禾汐某处精粹仓储，随后便有源源不断的冰蓝色灵粹自禾汐眉心流出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那是什么。

水灵生命源力，萌系苍生，滋养万物，单得又可强身健体晋升修为，疗淤化疾更不在话下，刚刚听禾汐说瑶珊受了伤，想必其意就在于此。

那灵粹一经离体，便有刺骨的寒幻散入空气中，使整个房间瞬间像坠入了春寒冰窖，沐阳瑜甚至摸到了自己眉宇上结出了细末似的寒霜。

这是生命源力大量外释引发的空间现象。生命源力是水灵养世的根本，亦是水灵最基础的力量，它的滋养万物、修身愈疾、另修者事半功倍天然属性，瑶珊只觉自己反应过来得太晚，白白在房中耗费自身灵力做了大半天的自我疗愈，心中多少有些懊恼。

此刻她将从禾汐体内抽离出来的生命源力悉数纳入自己体内，虽还未做消化吸收之用，却已觉出被耳耳所伤的心脉好却了大半。

与此同时，瑶珊也突然反应过来了另一件让她心生高兴的事，直觉得今日若不是被那耳耳伤了，她倒真没想到要来这么做。这些生命源力取来，不仅可治愈她的伤，提升她的修为，她其实还可以拿它来给沐阳瑜转生灵骨，兴许还能彻底抹除他容易中酒毒的体质。

即是如此，那要需要多少的量才够呢？瑶珊期间转念考量了一瞬，却是一不做二不休，贪婪地疯狂地济取禾汐体内的精粹，直到她轻易不能再提出一丝后才甘心收手。

而禾汐直到她最后满载成果转身拂袖离开都没有再睁开眼睛。

她要这么做，现在的他根本阻止不了，而他能尽量做到的便只有保存实力。

在瑶珊满载离开之时，他的脸色已然苍白到近乎透明，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要断去。那会儿瑶珊似有一惊，她仓忙间伸手探向他的神脉，得知他神源尚稳，这才退后几步，稳住了心神。

她忘不了，前阵子借那男孩身体刺禾汐的那一剑给她带来的溃败，致使她眼下确实担心了伤到禾汐神源将会给她带来天谴这一件事。

结果还算她保有合理自控，刚才在自己那般欲念趋使的情况下也没有奋大力深沉度的济取水灵生命源力，也算给自己留了条退路。

此刻禾汐躺在藤椅上自始至终没有再睁开眼睛，浑身上下净白如雪，唯独那轻抿的唇瓣还保有一丝樱红，苍白如纸的脸色更是显出他水默般苍劲优美的眉目是那么纤尘不染空灵轮奂。

此刻他安静得宛若一副难以描摹的绝美的画。

沐阳瑜并未随在瑶珊身后离开，这会儿他仍站在一旁原地看了禾汐许久。突然才想起瑶珊给他服下的聚灵丹他还未练过手，于是念着瑶珊教给他的心诀调运起体内的灵气，化气为力聚于掌心，转手一出将其中精气全数送向禾汐眉心。

然而他并未给禾汐渡入太多精气，不过片刻便收了起势，反手召出另一种灵路，一边感受灵力的运转，一边意有所用的将灵宇覆满禾汐全身。

片刻后，他眉色微动，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接着掌力轻旋，手指微弯轻轻一回，竟从禾汐身上掏出了一物。

他将那物握入手中，脸上继而生出笑来，对藤椅上的禾汐道：“这个东西我需借走一用，至于用后结果如何，我无法保证。”

禾汐的眉间似有轻微蹙动，随后心音在房中响起，“我不过王府中一阶下囚，王爷权倾满城，取东西又何必经我同意。”

“我会增派人手侍候你的日常起居。”

“不必！”

于是沐阳瑜没再多说，垂眸揽物，转身离开了阁楼。

他来到华苑，见到门口躺着几名侍卫，遂蹲下身，以手探息，无一例外皆是溺水症而亡。

他从容不迫，整张脸上并未显出一丝惊异，平静地招来了几名下属，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抬到后山，找地埋了。”

几名王府卫兵几乎不敢抬头瞅一眼华苑的大门，领了命抬起人就走。

沐阳瑜推门进屋，只见堂中还躺着两人，是两名高阶侍女。

他第一反应便仍是过去拭探她们的鼻息，然而他才刚探向第二人时，身后传来了瑶珊的声音——

“怎么？你心疼了？”

沐阳瑜转过身去，正对上瑶珊满是探究的眼神。

“并没有，只是不太明白他们为何如此。”沐阳瑜整个人看上去除了有点疑惑外还算平静无波。

“我杀的。”瑶珊踱步而来，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吃饭喝水那么平常，“你怕吗？”

“哦。”沐阳瑜显出几分钦羡之意，“瑶珊神力登峰造极，动动手指便能呼风唤雨，我羡慕还来不及，一心只想着你几时也能助我拥有这等能力，又怎么会怕？”

沐阳瑜一番话说得瑶珊瞬间心情大好，于是她十分难得的面露缓缓给予沐阳瑜解释：

“我不喜欢有人擅闯的我的居所，她们，还有门外的那几个。”瑶珊的视线由屋内转向屋外，“方才趁我离开时竟在这里探头探脑，屋中事物明明已经做完，他们还在这儿逗留，所以……”

话到最后，瑶珊又盯住了沐阳瑜，“所以我只能让他们彻底安静咯！”

“原来是这样。”沐阳瑜微笑道，“瑶珊本就是荒泽神主，你能暂居于此，是我的荣幸，景安王府也因你的到来而蓬荜生辉，全府上下理应以你马首是瞻，且不说是他们扰了你的清静，就算不是，但只要让你感受到不舒服了那也是当斩该杀，这些本就是我王府买来的仆从，只要瑶珊高兴，尽管随意发落处置，无需考虑我。”

沐阳瑜方才那番话已是说得瑶珊心情大好，而这番话说下来，她整个人便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大的舒心。

于是她突然就要朝里屋走去，转身的那一刻给了沐阳瑜一句话：“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

进到里间，沐阳瑜脚步还未站住，她便往他身上掷来一物，他刚想伸手去接，岂料那东西却透过他的手迎面竟然钻入了他的眉心！

他只觉整个人突然起来一种超脱胎骨般的升华，瞬间身灵体轻耳目焕新。

“这是……”他顿了顿神，问道。

“生命源力，顾名思义生命力量的源泉。”瑶珊回道：“你之前怕酒毒，此后便不用再怕了，之前我不过给你两颗聚灵丹，有这些生命源力助势，相当于四颗凝体，可另你身骨趋近灵阶。”

对于瑶珊的话，沐阳瑜没有怀疑，他只问瑶珊：“那你的神力是不是也翻了一翻？”

“并没有。”瑶珊视线自沐阳瑜身上移走，她答道：“生命源力是消耗之物，一件事需对一定量，今日我受了些伤，伤得很重，方才为疗伤已耗去大量源力，所剩无几予我也没什么用处。”

“却能对你刚起步的灵力有大的促进之效，刚刚你体质胎骨焕新不过消耗部分源力而已，剩余源力会继续存于你的体内，因为你没有神骨，你的灵力只能靠外来的补济，但是剩余的源力在你体内却能起到神骨的效用。你体内源力初涨未用完，日后身体会自觉叠加调用促进你灵力的增长，好比神者的修为提升。”

“因为聚灵丹并不好提炼，且剩余那些生命源力于我来说杯水车薪，但于你却可有脱胎换骨的效用，因此留给你。”

沐阳瑜还是第一次听到瑶珊如此有耐心的说了这么多话，瑶珊耐心的转变，另他心里很高兴，就像是因为得了生命源力的甜头那般。

他顺势便夸她：“瑶珊当真是人美心善，今日我已运过体内灵力，甚是好用。”

经沐阳瑜这么一说，瑶珊想起什么来，问他：“我走后你在阁楼逗留许久，在做什么？”

沐阳瑜嘴角含笑，顺手从身上掏出一个物件，他抓过她的手，将东西放在她柔嫩的掌心。

只见那是一片碧桃花灵瓣。

瑶珊一见到这东西，便有些生气，“哪来的！”

“禾汐身上找出来的。”

“很好。”瑶珊看着碧桃花灵就像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禾汐她终归是动不了他，但这个东西——

她指间力气稍微加大，下一刻那碧桃花灵瓣瞬间崩碎瓦解化成一道粉尘消散在了空气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