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篱听得一愣,紧接着连忙摆手,“长耳朵你怎么老抓字眼老跑神,我不过随口一说,嘴溜而已,什么都不是。”
耳耳:“……”
禾汐夹了把菜在碗里翻来覆去的看:“确实什么都不是。肉糊了,青菜炒老了,汤太咸,豆腐你放醋了,吃起来跟环了一样。”
“……”青篱愣住,很显然他知道禾汐的话还没说完,于是眨巴眨巴眼睛轻轻地问:“所以……”
这时屋外一道人影走进来,是梧桐,他向着禾汐低一低头,道:“大公子,东西都准备好了。”
“好。”禾汐将手中碗筷放下,扭头看向青篱,“你跟我走。”
“有话好说,这么说走就走是要去哪里?”青篱还在隐隐觉得不妙,然而却不敢违背禾汐的意思,不情不愿的放下才吃了一半的饭,依依不舍的离开饭桌,“我才吃了几口,肚子饿得很,做什么急事也得让人吃饱饭先不是!”
“待会有的是你吃。”
禾汐不容拒绝,领着青篱就出了门去,梧桐随后跟上,饭桌上一时之间便只剩下栖若和耳耳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才从那番闹剧中回过神来,这会儿看着空荡荡的饭桌只觉得莫名其妙,随后两人不约而同撂下筷子也追了出去。
结果她俩循着声一路跟到了厨房,接着看到的是禾汐教青篱做饭的场景。
青篱诸多排斥,有许多话怼禾汐,说什么我好不容易做好一顿饭,你不爱吃就算了,还嫌这嫌那,我又不是专业做饭的,用得着学这么精细?不过看你们都忙,今天才下了一趟厨,搁在平时,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做饭,我学这手艺有啥必要?
然而任凭青篱说了一大堆,禾汐回他就一句话:你好吃且胃口大,自己学会了才能自给自足。
不得不说,禾汐这话说得很中肯,栖若在外头听了忍不住笑着冲里面的青篱道:
“大人这话在理,这几日药材耗量大,明日我大概要去采购一批药材回来,医馆人手紧缺,做饭一事便又会落在你手上,今日好好学好了厨艺,做饭也就不愁做不好吃了,眼下大人有时间教你终归是好事,就怕你明日做的还不如今日,好好学吧!”
青篱嗤鼻,“明日我去银月楼买来吃!”
栖若悠悠然接道:“酒楼的固然好吃,但卫生不够保障,他关起门来给你做的菜,你压根想象不到里面会渗入些什么。”
栖若这话让青篱一下子联想到了什么极不舒服的事情,忍不住抻着嗓子就是一阵干呕,随后心一横还是乖乖接过禾汐手中递来的食材开始洗菜切菜。
耳耳在外头趴着窗看得入了迷,脸上尽是一副痴笑。
于是今日晚饭也是青篱掌厨,经过禾汐一下午的指点学习,他的厨艺大有进展,不得不说,聪明人学什么都很快。
晚饭时,耳耳跟在他身旁夸了他一句:“孺子可教也,不错不错!”而后她去搬了一坛子酒来。
青篱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决定不去纠正耳耳的语病,孺子就孺子罢,若较起真来,他在她面前大概也真算是个孺子。
因为第二日要去批发药材,栖若便仔细盘点了药材库,再整理出清单,关上库房大门时夜已深。
她拍着因劳累而有些酸胀的后颈走在回廊上,经过几人的厢房皆已息灯没了声,想必大家都已睡下,只她一人多事偏要忙到这么晚。
其实耳耳都知道,药材清单早便已经整理出来了,她的若姐姐完全没必要再在库房里摸到大半夜,可事实栖若就是摸到了这么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栖若将自己关在库房里反复算着那几张清单,不过是为了躲一人。
她看到那人在晚饭后进入了她的房间,期间耳耳有到库房与她传信,说他一直未出来。
眼看夜深,栖若也是实在熬不住,这才想要回房去休息。但在见到自己房间灯火通明时,她犹豫了,在门口矗立片刻,最后鬼使神差决定去一旁的厢房暂睡一晚。心里头盘算,禾汐竟然占了她的房,她便去他的房里占睡一晚,也算是公平!
加之忙到这么晚,她的上下眼皮疯狂打架,实在是太困了,也没有精力再去收拾一间房。
到了地方,她伸手推门,发现门卡得有点死推不开,她困得紧少了耐心,手下稍一用力,只听“啪嗒”一声,门闩自行移走,门终于开了。
栖若走进屋内,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但她没想要点灯,这间房她已经很熟悉了,床在哪她闭着眼也能走到。于是一路摸到屏风后,来到床边,伸手掀开床上的被子便躺了下去,舒舒服服翻个身,只觉得她手下摸到的床垫让她靠着非常舒服。
正当她睡意朦胧的在那方床垫上上下其手,发出一声安逸的“嗯哼”时,突然——
有什么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宽大有力,颇具温暖,那是一只手!
栖若还来不急反应到更多便听到一个声音在她耳旁响起:“你在做什么?”
震惊之下,栖若整个人瞬间醒了大半,她仰头往枕上看去,禾汐白皙的肌肤即使是在漆黑的夜里也能看出明显的轮廓,睡意去了大半的栖若一下子便认出了他,随即整个人僵在了当场。
“你……你怎会在这里?”她一时间连说话都有些磕巴。
“这是我的房间。”他的声音沉压着一份温柔,倒显出几分按耐的感觉。
栖若一只手被禾汐抓着,她半撑着身子靠在他的身侧,两人之间近得即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栖若依旧能将禾汐脸上的神色辨出个七七八八。
而此刻他正盯着她,一双眸子温润如水,脸上却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栖若觉得自己一定需要解释一下,于是道:“不对……那个……我明明看到你进了我的房间。”
禾汐沉默片刻没有应声,这让栖若觉得自己并没有出错,就算有错那也是禾汐耍弄人在先。正当她如是想着,且刚要开口质问禾汐两句时,禾汐的回答便抢在了她的前头——
“晚饭时,你喝酒了。”他道。
栖若眨眨眼,“什么意思?”
“你酒量浅,几杯就醉。”
栖若脑子飞快运转,马上明白过来,“就算是我喝醉了,我房间的灯是谁点的?”
“你喝酒了,耳耳也喝酒了,你房间的灯是她点的,你们这是典型的酒后乱性,真假不识。”禾汐很有耐心的解说,随后他抓住栖若的手猛一用力,栖若顺势躺倒在了他的胸前,“不过,酒后吐真言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这一下,栖若整个人都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支着手想要从禾汐身上起来,道:“即是走错了,那我回去就好。”
岂料禾汐紧紧拽住她压根不让她离开,清润的声音在她耳旁温柔响起:“即是走错了,不如将错就错。”
栖若顿了片刻,回道:“我房间的灯都还亮着,彻夜烛火无人照看容易引发走水,我还是回去将火灭了才行。”
然而栖若仍旧起不了身,漆黑的夜色下,她看到禾汐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接下来他的话语语气淡静且从容,他道:“晚饭后,青篱与我打了个赌,他说,若是今晚你会来我屋中睡觉,明日店里大小杂活他全包了,包括做饭。”
栖若:“……”
禾汐再补上一句:“不骗你。”
栖若这才答上一声:“明日我不会在店里……也不许你出去做诊。”
“我做后勤。”禾汐道:“你这次补的药材不少,我会让梧桐与你同去,他能帮你很多。”
即是如此,这庄买卖栖若也不知自己是亏了还是赚了,赌赢了这一场,禾汐明日倒是可以悠闲自在,青篱男子汉大丈夫多做点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觉得青篱这个赌让她感觉**裸的难堪。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大概犯蠢了,搞错了关注的点,这个情况下,她不是应该更需关注自己的意愿吗?
自己的意愿是什么?
她趴在禾汐宽厚的胸膛渐渐静下心来,有淡淡的冷香在空气中浮动,她这才发现她之所以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还能看清他,是因为他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的浮华。
是真神之光。
倏地,栖若便想到了什么,她仰头问向禾汐:“饭后那时,青篱为何会与你有那一赌?”八字没一撇的事,为何偏偏今日两人赌上了?“还是说我和耳耳酒后意识错乱一事是你俩一手促成?”
禾汐抱着她安静的睡着,突然听到这一问,他静静地答道:“我们什么也没做,只不过我大概能算到。”
*
第二日,栖若一大早便从禾汐屋里出来了,没想到一出门便撞见了青篱,不由得收了偷遁的想法,将身形端直大大方方的看过去。
果然青篱满脸带笑,扯着嗓子在那大声道:“早啊,若大夫!”
“早!”
“确实太早了,禾汐今日不看诊,你无需这么着急!”
“大人说今日堂后杂活都由你包全了。”
“好说,一点杂活小意思。”
“青篱公子勤快。”
“比不上若大夫!”
栖若没空同青篱扯大多嘴皮子,顺手从身上扯下一袋银钱扔过去,道:“医馆没这么早开门,但外面的早市都开了,你想吃什么买什么趁现在出去买,这钱若不够,自己去柜台抽屉里拿。”
青篱接住钱袋,打开往里瞧了一眼,随即“哟”地一声笑道:“若大夫财大气粗还大方,叫声嫂子委实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