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阳瑜盯着禾汐许久,最后看了一眼栖若,忽然笑了一下道:
“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太自以为是,上赶着要来挨我的打,你们压根不清楚,成神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诱惑有多大,我还是那句话,要么你们助我成神,要么我只能听沉溺的,除非你们彻底解决我,不然我往后的行为准则便是这句话。”
这一刻栖若真想就地绑了沐阳瑜,心想不要他的命,将他软禁还是可以的。
然而她才起了个势,便被禾汐伸手阻下:
“凡事都有其规则需守,不到迫不得已,尽量避免跨域行势。景安王殿下怎么说也是一城之王,怎可随意劫绑,即是在凡世,便要遵守这凡世规则,王者之势不可随意打压。再者我们又岂能凭一言之意来断是非对错行惩戒之举?景安王话虽这么说了,但也没人能说他就会这么去做,毕竟……”
说着禾汐抬头看向沐阳瑜,顿了顿才道:“毕竟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沐阳瑜一直盯着禾汐,直到禾汐把话说完他才撇眼看向一旁,似乎有听进去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不愿听进去,满脸摆明了写着几个字:不能助我近神,再好听的话又与我有何干系?
栖若看出他不受教的样子,只觉白瞎了禾汐的用心,她刚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房间的门却突然被猛的推开——
一道人影走了进来,接着是青篱的声音爽朗传入,“历时半月,你们仨终于是醒了?可让我好等。”
青篱一脸微笑站在门口,他抻开的双手“砰”地一声将两旁的门最大限度的推到了两侧,尽可能快的让屋外的清风灌入屋内,随后边往内走边扇着面前的空气,皱眉道:“这是什么味啊,点火铳了,怎么这么浓的火药味?”
片刻后,青篱非常识趣的将沐阳瑜快速引到了屋外院头里去。
“王爷的天下在景安,出了景安,王爷就不怕寸步难行?”青篱将沐阳瑜摁到石桌旁坐下,“若大夫手上的碧桃花灵是个棘手的东西,搁谁都不想要,殿下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去惦记它?”
沐阳瑜抬眼看青篱,青篱立刻摆手纠正自己的话语,“哦不,殿下并没有哪根筋搭错,而是沉溺实在可恶,三番两次诱引殿下。”
说着他埋头凑近沐阳瑜,仔细寻问道:“殿下几时又被沉溺寄生了,现下可有感觉到异样?”
沐阳瑜难得消了刚才在屋中的火气,此刻整个人平和了下来。听青篱问话,他垂下眼眸,默了片刻,才道:“倒没有上一次寄生的感觉,只是会做奇怪的梦。”
“都梦见什么?”
沐阳瑜摇摇头,“零零碎碎,说不上具体是什么,但我看到沉溺的样子竟同若大夫一样。”
沐阳瑜脸上露出些许不可思议的神色。
“我猜测若大夫就是沉溺,但我不知道为何你们都那么信任她,在她手中的碧桃花灵兴许是她的克星,难道我们不应该将它取过来牵制于她么?”
沐阳瑜一番黑白颠倒的话听得青篱显些失笑出声,“何以见得?”
“在梦中我见到若大夫就是沉溺,她明明说过可助我成神,这一到现实中,她又不承认了,不仅不承认,她还以良善者自居,且不让我碰触碧桃花灵,这不正是装模作样怕露馅么?”
听沐阳瑜误会颇深,青篱觉得有必要稍作解释,于是道:“你在梦中见到沉溺与若大夫长相一样,此事另有原因,并非你想的这样。”
然面沐阳瑜似乎不听,“你们都说沉溺很会蛊惑人心,那又怎么确定你们是不是已经深陷于她的蛊惑之中了呢?”
青篱:“……”
沐阳瑜:“究竟是梦中的沉溺是真的,还是现实中的若大夫是假的,我总觉得真性情说话爽快的才是真的,话说一半留一半藏着心机的才是有问题的,故而不管你们信与不信,眼下的若大夫绝对是有问题的,我们有必要将她推翻。”
此时此刻青篱内心:他说得这么有道理,倒显得我的反驳很没道理了呢!
于是青篱注视了沐阳瑜很久,最后终于霍的起身,扭头便头也不回的朝东边厢房走去。
房内,栖若刚好替禾汐疗完伤,见青篱进来,她替禾汐整理好疗伤时拂乱的长发,这才从榻上下来,看着青篱只觉好笑道:“如何,这位沐王爷是不是很不可理喻?”
“也不是第一次跟他周旋了,我自认为多少摸透了点他的脾气,没想到……”青篱揉着额角往案桌旁一坐,“他今日较起之前更是多了几分魔怔,已经不是简单的你觉得他不可理喻那么简单了,反倒是让他觉得你很不可理喻。如此这般基本的信任都颠覆了,说什么都白搭。”
说着青篱只觉奇怪,他皱眉疑惑道:“虽说他以前也常有不可理喻的时候,但对于我们说的事他最终也都会听取,最终信任还在,但方才我听他说话,我发现他思维固我化很严重,我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就好像一头扎进了只有自己认知的世界里接受不了其他。”
说着青篱看向禾汐,提醒道:“我有预感,沐阳瑜有权有势,他迟早会给你惹出大事,你看要不要……”
青篱随后的“调教调教他”还未说出口,盘腿坐在榻上正闭目调息的禾汐忽然睁开眼看过来——
“不行。”他道,“仅仅几句言失代表不了什么,凡人本就重猜疑,沐王爷有胆识有见地算好的了,这要是换个人知道我们的情况,反应一定比他还要激烈。”
禾汐发话,栖若和青篱都只得听从,虽然感觉上有点怪怪的,总觉得禾汐对沐阳瑜有些护过了头,这情况搁以前,随手给沐阳瑜来一招忘引术眼睛都可以不带眨一下,哪会像眼下这般理解体谅沐阳瑜近乎到了纵容的地步。
二人话后相互对视了一眼,一致觉得禾汐的做法怪归怪,但说法确实也没什么毛病可挑,横竖他们自己的能力摆在这里,也用不着忌惮区区一个凡人,且他们的不死不败,沐阳瑜便已处在弱势一方没了赢面,他们若还对他睚眦必究,确实难免显得欺人太甚。
就如禾汐所说,凡事都有其规则需守,不到迫不得已尽量避免跨域行势。
不然这凡世还不得给他们这些从神域悄潜过来的神者们胡搅蛮缠成一塌糊涂。
“行吧,那就这样吧。”青篱打了个哈欠,挥一挥手,朝屋外边走边道:“你们睡了大半个月,这会儿倒是精神了,我这大半夜里被你们吵醒,困得很,我再去接着睡,你们随意!”
出门便撞见耳耳,青篱瞬间精神头提了提:“欸?你怎么也醒了,瞧你这睡眼惺忪的样子!”然后拉着耳耳的手要将她推回房去,“去睡吧,天亮再起来。”
“那若姐姐他们……”耳耳欲挣脱他的手继续往前。
青篱一把将她扣到身边不让她操心刚才那推乱七八糟的杂事,“他们都没事,放心,女孩子要睡好觉,不然就不漂亮了。”
耳耳:“……”然后默默地跟着他走。
路过梧桐身边,青篱指了指厨房方向,向着院中树下一人独坐的沐阳瑜,对梧桐道:“景安王殿下不像我们,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厨房备的那些吃的正好派上用场,快端了给殿下送去,可别饿坏殿下的肚子!”
梧桐点头应是,转身去厨房端食物。
沐阳瑜闻言扭头看过来,青篱与他眼对上眼,忽而一笑,扬声道:“对不住,王爷,没睡好犯困,就不陪你坐了。”
沐阳瑜并未回应,但青篱看到他嘴角似乎闪过一丝微笑。
*
待青篱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听到四面传来人潮的喧嚣声,嗡嗡隆隆地,是市井的味道。他随即明了,应是禾汐收了神源幻境,带他们回到了现实世界。
沐阳瑜回到了王府,王府总管喜笑出迎,油光满面八面玲珑一中年大叔,见到小王爷眉眼弯笑道:
“殿下留信说,此次出门游玩需二十三四日,我算着日子,想着就这两日要回来,便从昨日开始时时守在门口候着殿下,果不出所望,殿下这就回来了。”
总管说着撑起一把大伞颠着一张肥肚迎出门口很远,赶来为沐阳瑜遮去头上炎炎烈日,连那专业撑伞身形灵巧的丫环们都没赶上他。
“留信?”对于总管的热情沐阳瑜不为所动,而是对那句话表现出了几份疑惑。
“火神庙的人送过来的。”总管撑着伞跟在沐阳瑜身旁边走边道:“我看了是殿下您的字迹……”
总管的话明显没有说完,他的权力在沐阳瑜面前只够陈述,而不能反问,故而他的那句“殿下不知道么”本分的咽了下去。
沐阳瑜盯着他看了片刻,才悄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口说了一句:“太久,差点忘了。”
总管呵呵陪笑,“殿下公务繁忙,这等小事不记也正常。”
话音刚落,大门内呼拉拉出来一排绿肥红瘦窈窕美人,挥着娇娇圆扇,踩着盈盈莲步,带着一阵脂粉香气蜂拥而至——
“王爷!”“王爷总算回来了!”“王爷可想死我们了!”
一个个争先恐后叫着她们心尖上的王,呱噪粘腻。
沐阳瑜抬起眼眸,视线朝她们一扫而去,只见他眉稍轻轻一皱,顿时众美人戛然止步,闭上了嘴巴鸦雀无声,唯有一人自众人后信步而来,端庄秀雅,天生丽质,她走到沐阳瑜身旁欠了欠:
“殿下这回出门总算是回来了,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可让奴家好等。”
沐阳瑜淡淡扫了她一眼,伸手将其揽到身侧,一句话平淡到几乎不带任何感**彩:“美人辛苦,本王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