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出手竟用了十成力量,他只是个凡人,哪怕是我的一成力他也不一定受得住,可我就是失了这个分寸?”
栖若内心自责到几乎另她言语哽咽,禾汐没来之前,她是闷声难受,禾汐来了后,她总算找到可倾诉的对象。
且禾汐正是她心理上最称心如意的倾诉对象,若是换作他人,她估计仍会自己独自硬撑,不会有如此多且激动的言语发泄。
至少在与耳耳那么多年,她一直表现的就是沉着冷静遇事不慌,有问题解决问题,解决不了尽量弥补,而从来不会如眼下这般像个弱小女生一样谆谆自责。
甚至有些执念得走火入魔:“人死不能复生,好在他在我那般强劲的催残下还能得个全尸,多少给我留了个念想,若是能用我的命换回他的命,我责不可推,也甘之如饴……”
栖若话未说完,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有些激动道:“禾汐你说,屋墙皆毁,而他的身体却未受到丝毫残损……这会不会……会不会就是给我留的复生他的机会?
“你说,是不是只要我将自己命息渡给他,他就能活过来了?”
栖若说着已然从禾汐怀中退出来,走到了沐阳瑜旁边。
救人心切,若要舍她百年命息换回沐阳瑜百年阳寿,她觉得趁沐阳瑜身体还留有余温时,此法才最顺遂且高效。
所以她片刻没有耽搁,也不再询问禾汐意见,一起手浑身便散出一道紫色灵宇。
灵气荡起一阵风,旋带地上的尘土打了个转朝远处扑去。
栖若抡动手臂,手指掐诀,迅速进入下一步灵转。
禾汐却突然上前,握住她的手腕,“他还没死,你别急。”
栖若动不了手,怔色看他。没死?
栖若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你说的是真的?”
禾汐点头,“在我的神源幻境里发生的事物可受我的意识掌控,它可以是自由发生,也可以是在我的限控下发生。”
禾汐的话栖若很快听明白,她将散出的灵气收将回身,悟道:“……此意好比是我伤他是自由发生,而他看上去毫发无损则是你的限控?”
禾汐再次点头。
“可他确实没了气息。”栖若不解。
禾汐垂眸去看地上的沐阳瑜,淡淡道:“那是因为你出手确实太重,他多少受了内创,进入了沉死状态,大概……”禾汐约摸了一下,“大概需要几天时间才会回醒过来。”
禾汐说完,手向沐阳瑜的方向一伸,一道粉色自地上起来,落入他的掌中,是碧桃花灵。
他将花灵递向栖若,道:“这花灵阵依然需由你护守,不过要注意,从今日开始这阵法会更为薄弱,守起来也会更为艰难,如若守不住不必勉强。”
“不必勉强?”这是栖若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第一次是青篱告诉她的,也说是禾汐的意思,眼下她算是亲耳从他嘴里听到,还是觉得有点太过儿戏,“你耗费神力努力守护的东西真的能说放就放出来吗?”
“没错。”禾汐神眼淡然笃定,“削神石芯现世之日,碧桃花阵不守之时。”
听此一句,栖若顿时怔住,思绪一下被拉回到先面她在禾汐的本子里看到的那些字句。
见栖若不再言语,禾汐扭头向后看去,“梧桐。”他唤道。
此时一直背转过身去的梧桐才转回身来,向着禾汐点下头。
禾汐看向地面的沐阳瑜,未曾言语,梧桐却立马明白了过来。
“好的,大公子。”他走过去,将沐阳瑜从地上扶起,架着就往屋外走去,“西边厢房空着,我就将他安排在西边。”
禾汐默认。
而此时,栖若才从回想中回过神来,正巧看见梧桐扛着沐阳瑜跨出门去,随后她不由得又是一愣——
那原本被她毁得稀碎的屋墙、院子和大堂方向的所有建筑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的恢复了成了原来的样子,且丝毫不差!
就好比是禾汐神源幻境里可自行受他意识掌控的玩物。
栖若盯着禾汐,时至眼下,她有许多问题想问他,可却不知道先从哪句问起,也不知道她问了后是否能得到他的回答,毕竟先前他同青篱一样,什么都不愿意透露。
她想了想,将她此时此刻心中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问了出来,“你的伤真的问题不大吗?你是以何种方法修复它的?”
禾汐脸上有淡淡的微笑,他答道:“若在真实世界,我还是重伤的样子,承受着虚弱与疼痛,应变力极差,那样无论是调养和行动都多有不便,不利于我的恢复,但在神源世界中,我可将伤痛打破原先的集中度,散漫在这整个世界中慢慢调养,伤痛散漫,敏感度降低,你才能看到看似安然无恙的我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落身之地这样的事。
“方才便是梧桐带着我一路赶着时间才从那个遥远的落脚地回到了这里。”
“所以在碧桃花灵失控时,你无法限控其发展。”栖若道:“所以我刚才灵力失控时,你只够护住了沐阳瑜,而无法解除我的灵力异常。”
“所谓限控实责耗费的是我的神源之力。”
栖若明白,“还好你救了沐阳瑜。”
“人命关天。”
栖若脸上仍带有愧疚之色,她徜作点头后,默默垂眸松出一口气,“若是花灵阵不守,会是什么后果?”刚才她可是为了死守这阵穴才误伤了沐阳瑜的。
且这个问题是目前来说最着急也最棘手的一项,不论怎样,她想知道答案。
禾汐的目光从栖若稍有绷紧的脸上落到那枚花灵上,少顷他才突然哂笑一下道:“沉溺出来,顶多请你我喝茶,横竖她奈何不了什么。”
这回答竟又是满满的儿戏意味。
栖若眼神眯了一眯,“什么意思?”
“老朋友见面分外热情。”
禾汐语调轻淡,他着走到桌前,兀自斟了一杯茶,却在一个转身神色突然沉凝认真了起来——
“时机即将成熟,她早些出来,我便早些与她做个了解,不就多几个周旋么,无妨……当然,能守住最好,我也能再躲一时懒,栖若,她不像你温柔善良,她暴戾无情。”
行了,一句暴戾无情栖若算是听懂了。禾汐的轻松儿戏是建立在苦中作乐的心态上,一句周旋便已说明。
这么说来,这阵她守不住也得守,因为她打心底里不接受让禾汐落入苦中作乐的境地。
栖若牙槽紧磕,暗下决定。
禾汐坐在桌旁,放下茶杯,看着她。
只见她思虑半晌后抬起眼来,正欲再问什么时,他却从椅上站了起来,语音里带着几分疲累,“我累了。”他道。
听到他说累,栖若刚想问的话也没再问,只上前一步扶他一把,“你有伤,那便先去歇着吧。”说着看了一眼屋外,“天黑了,我去煮点吃的。”
“用不着动手,你今天也累了。”禾汐伸手抚上栖若的后脑,为她捋顺刚才混乱之间拂乱的海澡似的长发。
栖若顺应他的动作,往他身上更靠近了些,“我们三个人,虽然不吃东西也行,但吃点终归会更好些,更何况你还需调养身体,我去替你熬一些灵力滋补类的汤药。”
禾汐没再拒绝,两人走至床边,禾汐沿床坐下,栖若着急去给他熬汤药,叮嘱他好生休息后转身刚要走,却听禾汐在她背后问:“你还记得此次进幻境时做的那个梦么?”
倏地,栖若愣住,她想起了那个梦里的情景,顿时一股无言的尴尬袭遍全身。刚刚二人温情告白的平静一下被羞臊的心情给打乱,她回转过身。
禾汐朝房门方向看了一眼,“砰”地的一声,无形大力将房门牢牢关上。
“你怎么知道?”栖若眼神开始躲闪,她真不该做那样的梦,简直荒诞无稽。
只是她并没有向外透露过那个梦境,可此刻听禾汐说话的语气像是他完全知道一样,这一瞬栖若想到了自己开始时便有过了的那个猜测。
于是她紧盯禾汐,再问:“莫非,那个梦境是你给我的?”
干脆利落直接大胆,若真是如此,她该要骂他下流龌龊玷人清白毁人清誉呢?还是该告诉他没关系,她并没有很生气,只是很惊吓而已?
结果这两类话在她脑子里来回掐了一架后她却只字没露出口,原因便是她发觉前者有点违背她的心意,后者又显得她太过随意。显然都不符她心意。
最终她决定看他怎么说,再顺藤摸瓜往外扒。
却没想到结果顺藤摸瓜是没有,顺手上床倒是赠了她满怀。
只见禾汐伸手过来轻轻松松便将她拉上了床,她脚步顺着他的力道一个旋身仰倒在了床上,紧接着他一个俯身上压将她彻底欺在了他的身下。
栖若紧张,惊异,浑身不敢动弹。就如她刚才脑中激烈争斗的那两类话一样,此时她亦是不知该推开禾汐,还是该顺着他。实属是在矛盾中半推半就。
他就那么深深的看着她,带着微重的呼吸。
他的眼神里,绝不仅仅是深情、温柔这样单薄的字眼能概括,那里面除去深情切意外还有更为深沉遥远的东西,含混且复杂。
那是什么?
栖若看着心下吃惊,却又不明所以,只觉心神有些招架不住,她终于推了推他,道:“天晚,我……我还是先去做顿饭吧?”
禾汐将她的手抓住,不让她起身,“不急,饿了到街头铺子里拿吃的,也不用走远,这条街什么都有,想吃随便挑,不需要做。”
栖若眨眨眼,半天才明白过来禾汐说的到街头铺子里拿吃的是什么意思。随即便意识到自己的说法不行,赶紧再换一个,“你不是累了么,休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