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铭道侧过身把背后露出来,赤条条的身体扭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付时弈已却无暇欣赏这副美景,青年白皙的背部红了一片,看得出是被烫的,他心疼地戳了戳:“疼吗?”
蔡铭道摇摇头。
是他失策了,明明有浴缸,有何苦白白让他折腾,傻子!沿着流畅的曲线向下,傻子腰腹间几团淤青灼伤付时弈的眼,想戳上去,却又怕戳疼了他。
“身上的伤,怎么来的?”声音忍不住带起几个颤音,他记起白天蔡铭道在洗手间说的话,心中越发沉重。
“嗯?”
付时弈就着淤青轻轻按了下,惊得青年差点跳起来,瘪着嘴抱怨:“疼、疼、疼…”
“怎么弄的?”
“在外面,有人,打我,要抢我东西…”
果然如此!付时弈气得双眼通红,却又无可奈何,难怪傻子会这么排斥他的过分靠近,那些流氓未必是想抢一个傻子的东西,傻子的东西能值几个钱,只是单纯把傻子当做了发泄的工具,专挑柔软的肚腹攻击,好狠的心啊。要让他知道是谁打的,这笔账铁定讨回来。
“你看,我胳膊上,腿上,这里,这里,都是…他们还把我的手表项链都抢走了…”蔡铭道嘟囔着,本来还像到豆子般倾诉自己满腹委屈的,见付时弈黑下来的脸色,却知道大事不好,眼前之人不开心了,赶紧住了嘴。他咬咬唇,乖巧地拽住付时弈的袖口左右摇晃:“其实已经不痛了…”
付时弈目光沉沉如水,缓缓接下了他的讨好:“好。”
怕蔡铭道光着身子在外面晾感冒,付时弈把他推回浴室,花洒不好调节水温,给浴缸注满水,试了下温度,才让蔡铭道下水。
“洗好了,自己出来,知道吗?”
被温暖的热水包围,浑身每个毛孔都被熨烫的舒服,那些被野狗追逐被混子拳打脚踢的记忆仿佛都已远去,绷紧的神经得到放松,蔡铭道把自己没入水中,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付时弈的房子很大,很安静,能够为他遮风挡雨,充满了安全感。听到付时弈的问话,蔡铭道咕噜咕噜在水下吹起一串泡泡,对男人点点头。
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有没有听他的话,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付时弈无奈,叹了口气,为蔡铭道拉上浴室的磨砂玻璃门。路过盥洗池,明晃晃的镜子映出他的脸,泰山崩于前都不会变色的人,此刻浮起了两朵可疑的红晕,这大概一个正常男人见到心上人果体的正常反应吧。
忆起**,自从离开蔡铭道身边,他似乎再也没有过冲动,都说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血气方刚,他反倒沉稳的像个老头子,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行了。
眼睛余光扫过浴室一角脏衣篓,是刚刚从蔡铭道身上脱下来的,付时弈一件一件整理好,打算一起拿到洗衣机处理了。提起最后一件衬衫,一个黄色的公仔出现在视野里。
傻子虽然傻了,却还是有些小心机的,会把自己守护着的东西偷偷藏起来。付时弈对着公仔的大眼睛,大眼瞪大眼,总觉得颇眼熟,提起来反复打量,才忆起电视里这个角色好像叫海绵宝宝,颇受小朋友欢迎。公仔有半个小孩那么大,外面的塑封还套的好好的,打着个粉色的蝴蝶结,看样子是送人的。
“不准拿走!”一声暴喝从浴室里传来,焦急的。眼看模糊的磨砂门后蔡铭道就要从浴缸里冲出来,付时弈赶紧把公仔扔回筐里,双手举过头顶以证清白:“我没拿,你看,它好好在那呢。我这就出去,不拿,不拿,你别激动。”
被他安抚住,哗啦啦的水声也归于平静。付时弈关上浴室外间的门,苦着脸摇摇头,连他都碰不得。抱着一堆脏衣服到楼下,把新买的被套一起塞进洗衣机,付时弈仍一团愤懑堵在心里,也不看看是谁把他捡回来的!没人性!
又忍不住轻笑起来,他竟和一个傻子较真。
掏出手机,付时弈拨通久违的电话,没响两声,那边就接上了:“老铁,是你?付时弈?”
“嗯。”
“你不是不愿意接我电话吗,这些年哪回打你电话不是挂,难不成我们付大少爷转了性,想要成全我这个单相思多年无果的小可怜?我可为你守身如玉六年啦!”
有段时间他把原来的电话卡拔了,后来没舍得扔,时隔两年插到手机里开了机,蹦出来的短信无一不是关心他行踪的,日期都是刚关机那段时间,渐渐往后收到的短信少了,寥寥几封,再没有人联系这个号码,只有赵弘熙偶然打进来发现号码还在用,隔三差五给他打骚扰电话打探他的近况。
付时弈其实是个有些冷感的人,他的温柔似乎都给了蔡铭道,所以在父母不能接受他的感情时,说离家出走便头也不回,说不联系旧友,自然也不会有后文,赵弘熙的电话他不接,久而久之赵弘熙自己也品出点儿味来,不再打电话骚扰他。
他隐隐约约察觉了赵弘熙对他的想法,但他并不打算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暧昧半点不需要有。
“好好说话,少贫嘴,以你优秀的条件,找一个对你好的对象轻而易举。说正事,我问你,这些年蔡铭道家的情况,你可知道一些?”
“哎,又是蔡铭道,这都多少年了,你还念着,付大少爷还是个痴情种,败给你了。他结婚你是知道的,现在女儿都多大了,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我手上有好几个条件不错的好哥们,要不给你相个亲,都黄金单身汉,万一对上眼了,亲上加亲嘛,我真心的,对天发誓。”
付时弈不和他贫,直取主题:“他女儿,是叫妞妞?”
“小名是这个,大名蔡云音,记得吧,以前一起胡混的时候你给取的,蔡铭道也不嫌,真拿来用了。那小姑娘长得可甜,完美遗传了他爹的基因,就是可惜,我也有好几年没见她了。诶诶诶,怎么又提那个人,咱不提已婚男士,那都是没影儿的事儿,单身贵族不香吗?”
纵然对蔡铭道口中的妞妞的身份早有猜想,但真到了尘埃落定时,付时弈心底还是狠狠一揪,那个被蔡铭道的紧紧保护的海绵宝宝,应该正是属于这个与他素未谋面的女孩吧。他强扯出一个笑和对方玩笑起来:“少来,你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学生,什么时候改做媒了?也不嫌丢分子。我也觉得单身挺好的,别给我凑对儿了,否则别怪我翻脸。说正事儿,他家现在咋样。”
赵弘熙和蔡铭道是一个村出来的,打小关系铁,后来上了同一所大学,虽然考进了不同的系,俩人依旧惺惺相惜,没少互相帮衬,当时可没把中途才杀出来的付时弈醋翻,好在付大公子内敛,没当人面发作过。有蔡铭道牵线搭桥,渐渐的赵弘熙和他的关系越走越近,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而他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也只有赵弘熙一人知晓。
许多关于蔡铭道的事,都是从他那处得来的。
“估计不太好,他那老婆是个脾气差的,发起疯来什么都砸,夫妻这些年就生了个女儿,家里催生催的厉害。那女子却不是个给面子的,吵着闹着不生二胎,要生老人自己去生,二老是受老一辈文化影响的人,就想要个孙子,谁也不妥协,闹得村头村尾都知道了。二老哪里丢的起那个脸,一来二去,婆媳关系紧张那,铭道不知如何调解,本来想带二老一起移民M国享福呢,二老根本不愿意,所以把穗山县的房子留给了二老。在父母眼里,有了媳妇忘了爹妈,可气坏了,说什么不去城里住,还巴巴在老乡守着那塌了半边的老房子,铭道拿钱请人翻修老房子,被二老拦在外头,不让动工的人进,说是承不起那个情,专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铭道的面子。这结婚也是他们逼着结的,媳妇也是他们自己挑的,如今不满意,气也只能朝着儿子撒了。”
“他什么时候去的M国?”
“刚退下来没多久。他本来住在穗山有名的富人区,治安好,却也架不住疯狂的人,不少狗仔、私生用尽手段上门骚扰,扰得周围居民不得安宁,他们一家天天提心吊胆,出个门都怕被摄像头怼脸,特别是刚领证那段时间,不堪其扰,本来准备小办的婚宴也取消了。这不,听说M国流感厉害着呢,死了好几万人,现在国家都限制航班入境了,所以我说他的情况可能不大好,而且据说他好像精神出了点小问题,前几年见过他的都觉得有些不寻常。眼看又要过年了还不见人影,听我爹说,老太太天天在村头等着盼着,人也联系不上,我们电报都给发上了,没人回,愁哦,我看啊,他家指不定就困在M国了!还可能染上流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