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赵弘熙冷笑,“你可别忘了你那小傻子还在家等你。”
“怎么,就恼了?赵大老板,既然是你的场子,若不喜欢赶出去就是,你何必把人留下,又用言语糟践别人的劳动果实。”
“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肤浅,看见好看的就迷了眼。”
说的是气话,付时弈懒得和他计较,天王娱乐是业界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不知捧红了多少知名艺人,冷艳的,高雅的,可爱的,俏皮的,各式各样的美人他小时见得少么?更何况,学生时代,以外貌作为武器嘲笑他的同学太多,他对骨肉皮囊早已麻木。他看中的是蔡铭道骨子里的傲气,以及敛在外表下的那一颗善心。
台上耀眼的人看了过来,目光触及他们这个方向时忽然一滞,随之变得灼热起来,放缓声音重复:“月亮代表我的心...”饱含深情。
付时弈当然不会自恋的认为对方看上了自己。坐在一旁的赵弘熙差点喷出刚引进去的酒,心虚的撇开了脸,不敢欲台上之人对视。
果然很反常。
被那样滚烫的眼神包裹,赵弘熙捋了捋手臂上激起的鸡皮疙瘩,一口气将酒杯里的酒饮尽。
“老铁,对不起,我尿急,先撤了,你慢玩,一会儿我去给你安排晚上休息的房间。”说完,脚底抹油溜了。
付时弈摇摇头,掏出手机,反复摩挲屏幕,才打开聊天软件。没有新消息,置顶的那一栏头像灰着。
若是以前,他晚了不着家,他早就打视频过来催促了今天却没有。
小傻子生气了?
他明知道他害怕他丢下他,却还是狠下心头也不回的走了,小傻子该有多伤心,他是那么依赖自己。
往昔种种在眼前浮现,付时弈忆起他的哭,他的笑,内心煎熬。
他应该自私一点,带他一起走的,就算他父母要与他决裂又怎样,就算他清醒后因此事怪罪自己又怎样,他只是,舍不得小傻子伤心啊。
拨通了熟悉的号码,忐忑的内心等来的是冷冰冰的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失落涌上心头。
一只玉指青葱的手递到眼前。
“你好,交个朋友怎么样?”
来人正是刚才在台上献唱的歌手,高鼻深眉,带点欧美风格,正面看,却不像蔡铭道了。约莫是为了舞台效果,他脸上敷了薄粉,看上去更加艳丽照人,身上的白衬衫背带裤让他看上去像个大学生。
付时弈心情糟糕极了,沉着脸:“我不认识你。”
“但我认识你,你叫付时弈,对不对?”青年丝毫不尴尬,收回被冷落的手,在吧台轻快叩击了两下。调酒师推过一杯酒。男子端起酒碟,抿上一口,色泽鲜红的液体在灯光下格外艳丽。
“血腥玛丽,要试试么?”
付时弈沉默。
青年凑到近他身前那杯酒前,耸起鼻尖:“玛格丽特,看来我们付大哥心中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这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我喜欢赵大哥,若你有了喜欢的人,他岂不是单相思?我才有趁虚而入的机会不是?”青年人拉出板凳坐下,以手肘支着脑袋,眼神款款看过来,无端生出几分媚意:“让我猜猜,你喜欢的是不是你们合照里的第三人?以前赵大哥总说讨厌我的长相,因为我的侧脸和一个人很像,我偶然翻过他的相册,那个和我相像的人,就是你的心上人咯?难怪你刚刚一直看着我,你眼光真好,追到手没?”
付时弈总觉得他有些轻浮了,默默拉开距离。
“看样子,没追到呀,你看我怎么样?”指尖划过红唇,青年朝付时弈抛出一个媚眼:“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勉为其难的陪你一晚哦。看在你这么帅的份上,不收你钱。”
“抱歉,我没兴趣,你请便。”付时弈站起身,把搭在椅背的西装放进臂弯,打算到酒吧外去等,免得被麻烦缠上。青年却不打算放过他,拦住他的路。
“怎么?419都不愿意么?到嘴的肥肉都不吃?这里这么多客人,我就看中你。至少,你不论是身家,还是皮囊都是此间佼佼者。”
付时弈不悦皱眉;“据我所知,赵弘熙的酒吧是清吧,不拉皮条。”
青年眨眨眼:“的确不拉皮条,但讲究你请我愿不是吗,我可是第一次。”
“我不愿意,请自重。”付时弈面部僵硬,只想快点把眼前这个大麻烦甩掉。
青年绕着他打量一圈,感叹:“不愧是老赵看上的人,是个君子,成,我不为难你,但是,”他端起那杯鸡尾酒,递到付时弈身前,“你得把这杯酒喝下。”
付时弈居高临下睨了眼酒杯里浅黄色的酒液,眼里带着看透一切的笃定:“你做了手脚。”
“付兄好眼力。本来我还想恶作剧看你出丑,现在小弟不得不打心底佩服。在下许星河,久仰大名,幸会。”青年抱拳鞠腰,倒是老实了。
“许星河!”一阵旋风冲到他俩之间,将他们隔出距离,赵弘熙怒气冲冲:“你想干什么?”
许星河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很快敛去了,他挂起狡猾的狐狸笑:“不干什么,单纯想认识下你的朋友。”
“麻烦你离我的朋友远一点,我并不欢迎你,你是市长儿子,我奈何不了你,但如果你敢对我的朋友不利,我这座破庙就是塌了,也容不下你。”赵弘熙言语激动,付时弈从没见过他生这么大气。
许星河的脸骤然冷下来:“得,我走。”
挺直的背影像一只不甘服输的大公鸡,傲气凌人,倒有几分风骨。
解决掉大麻烦后,赵弘熙带付时弈坐电梯上了顶楼,楼上是宾馆,房内配置丝毫不输星级酒店,隔音效果也很好。定然是花了大价钱,难怪在小小的穗山县屹立不倒。
“今晚委屈你在小店歇一晚。”赵弘熙四下里再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纰漏才放下心。
“难道穗山还有比你家更好的宾馆?”付时弈挑眉,他手在沙发的靠背上摩挲,真皮的,质感相当好,虽然他内心更怀念的还是东山墙属于蔡铭道的那张小板凳:“谢谢你。还有一件事我放心不下,你回村里的时候...”
“帮你看看蔡铭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就是不说,我也会去看一下的,他好歹是我穿开裆裤起就玩在一起的伙伴,谁明眼看不出他黏你,你跑了,指不定他得闹翻天,我也放心不下。”赵弘熙晃晃手上的车钥匙,“既然你那么急着赶我走,我只好先行一步,楼下有台球馆桌游室,想玩什么尽管玩,跟服务员招呼一声他们会带你去的,你可是我的贵宾,拜~”
付时弈朝他挥挥手:“路上小心。”
回乡的路很黑,弯又多,赵弘熙不敢开快了,还好穷乡僻壤的,车本来就少,又是晚上了更没有车,一路畅通勉强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路上树影婆娑,模糊又诡异,赵弘熙打开音乐播放器,挑了首喜欢的音乐哼起小歌。
车灯照在小路上,远远照见拐弯处有一个迷糊人影,沿着小路朝他所在的方向走来,踉踉跄跄的,还挺像疫情期间国外传的很火的那段视频。
荒山野岭的,不能吧,更何况,疫情不是消停了么...
赵弘熙一脚踩在刹车上,刺耳的刹车声响破天际——
付时弈被叫到楼下去接人。他才刚冲了个澡,穿着浴袍,发丝尖儿还在滴水,听到消息顾不得形象,风风火火冲下了楼,少了一贯的沉稳。才到“夜色”门口,一个小东西重重扑进他怀里,一阵风一般冲的他往后趔趄两步,才站稳了身体。
付时弈把蔡铭道从怀里捞出来,才半天功夫,蔡铭道的眼睛已经肿成了兔子眼,脸上多处轻微划伤,有一道就划在眼皮上,差一点就伤到眼睛,血痕已经凝固,结了痂,看样子伤了有一阵了。
付时弈瞳孔地震,捧起他的脸,不敢置信的看向不远处的赵弘熙。
赵弘熙摸摸鼻子:“你别看我,我是在半路上遇见他的。他迎面走过来,一瘸一拐的,我还以为看到鬼呢。”
脚也受伤了。
付时弈拉下脸,果然发现蔡铭道站得不自然,抱着他的腰半吊在他身上的,抄起蔡铭道的腿弯,腾地把人抱了起来,偏头对赵弘熙道:“老赵,去帮我找一个靠谱的医生来。”
赵弘熙摇摇拿在手里的手机:“早就打电话叫了,在楼上侯着呢,是我们这的私人医生,绝对靠谱。”
坐进电梯,付时弈的心总算落在了实地,怀里的小家伙不让人省心。
低下头,对上一双乌黑的瞳孔。
从开始到现在,蔡铭道抱着他的海绵宝宝,一直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
付时弈低低问:“咋了?”
蔡铭道伸出手,摸上付时弈的脸:“哥哥,真的是你吗?我好害怕我一闭眼你又不见了。”
付时弈在他的手上蹭了蹭:“是我,别怕,你要是累了,就睡会儿。”
蔡铭道摇摇头。
“我怕他们找到我,把我关回去,就沿着路一直走一直走,路上好黑,我好害怕,一直哭。现在,看到你我就不害怕了,你会保护我,对么?”
“会的。”付时弈承诺。
“一辈子?”
“一辈子。”
“那你以后,不要忘了我,不要抛下我,可以吗。”蔡铭道缩在他怀里乖乖巧巧的模样格外令人心疼。
“好。”
“好耶,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是小狗。”小傻子的情绪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拉了勾勾,本来哭丧着的脸上挽起小太阳一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