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弈,你怎么啦,眉头都皱成一团了。”
蔡铭道轻车熟路地在付时弈旁边坐下,两只手指撑开他的眉头,低声吐槽:“不好看。”
他刘海太长挡住视线,付时弈给他捋起来扎了个苹果头,配着嘟起来的小嘴,格外可爱。
若换到以前,蔡铭道听到他内心想法,肯定会昂起他高高的头颅,拽拽问——男人怎么能用可爱形容?应该是帅气才对。
“怎么,玩累了?”被他幼稚的举措逗笑,付时弈弯起唇,在他脸上捏了把,指着手机安抚道:“阿弈在讲电话,一会儿陪你,好吗?”
范进倒是个识趣的,等电话那边安静了,才悠悠开口:“你那口子?”
“只是朋友。谢谢。”付时弈纠正道。
“好的,朋友。”范进话里带着藏不住的调侃,很快他又正色道:“有一说一,网上骂的那么难听,要是把你小宝贝的身份扒出来,事情就大条了,你打算怎么办?”
“无事,我天天和铭道待在一起,一直待在家里隔离,并无恶意传染一说,由着他们说去吧。我们不露脸,应当是不会被扒。”
“你是小看了这届网友的八卦水平,这些天他们在家里闲出屁来了,你瞧瞧这条新顶上来的热搜,‘平安老板疑为私藏M国患者本人’,‘扒出来了,视频那个房子在綦江城西边一富人小区,房产归属人付某某,名下公司是綦江城数一数二的建筑设计公司,果然钱多牛逼,社区都不排查的吗?致人民安危于何处?怕不是有关系?’下边还有很多跟帖附和的。我看你那地址怕是守不住了?”
“你不是在上班吗,咋这么闲,还能刷微博?”
“我这不是轮休吗,春节后都连续在岗24小时七天了,是个人也禁不起这么折腾!这些无知的网民,前几天,你捐了多少口罩和医疗物资给医院,没一个人记得。倒是一有负面消息,个个都沸腾了。”
付时弈微微一哂,他都快忘了这件事,帮人只是顺手,有合作伙伴在韩国,他需要口罩和酒精,就顺道找他们多订了些订了些口罩防护服呼吸机等急缺物资,全部给了綦江城一线的医院,能为国家做贡献,是一个做公民的本分。
“玉溪小筑的出入管理严格,不用过分担心我们俩,还是好好在家和小乔享受二人时光,网上的东西,少看,负能量一堆堆的。”
虽然心中也疑虑重重,付时弈却不想朋友为此事徒添忧虑,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那怕的是网民吗?事情闹这么大,指不定警察就找上门来。”
“我俩在家快有小半月了,除了那一次发烧,他再没任何症状,感染病毒的几率很小。若警察来,大不了去医院做个测试。”
“事情没那么简单…”
“没事,走一步算一步。”
“好吧,那你们保重,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们。朋友嘛,能帮则帮。”
“好。”
砰砰砰的拍门声尤显粗暴,本来仰面躺在付时弈腿上吃薯片的蔡铭道,被惊得蹦起来,骨碌碌的眼睛不安的看向付时弈。
范进问:“有人敲门?”
“嗯,先挂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付时弈沉下脸,收起手机。
给蔡铭道戴好口罩,付时弈拉开门。
门外果然是几个带着口罩,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向他出示证件。
站在他们身后的有几位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正原地待命。
“接到举报,你家里有M国回来人,我们必须把他带走,去医院做个检测,请问他在吗?”
付时弈显得有些为难,蔡铭道躲在他身后,怕怕的。
警察例行公事,问:“是他?”
看发色,应该是个亚洲人,但不能排除是M国归国的。
“身份证,有吗。”
对上付时弈看过来的眼睛,蔡铭道咬着唇,摇摇头。他或许连身份证是什么都不知道。但付时弈很清楚,他的衣服是他洗的,搜遍了全身也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呵,竟然还是个黑户!警察说什么都要将人带走。
付时弈艰难道:“他的证件,坐火车的时候不小心丢了。”
“不管什么原因,他今天必须和我们走一趟。”
仅是半秒时间的挣扎,付时弈调整好心态,放软了语气:“他脑子有点问题,胆子小,请你们不要吓到他。”
又问:“不能家属陪同?”
“您身体若无异常,最好不要跟去医院,我们建议您自行在家隔离。一旦进了医院,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若无异常,我们会尽快将人送回。”另一个附和道。
“好的。”考虑到身后的公司和一大帮员工,付时弈只能妥协,他将蔡铭道拉到身前,叮嘱他:“一会儿跟警察叔叔去医院,他们会帮你检查身体,我不能陪你去了,你乖乖的,很快就回来了。好吗?”
蔡铭道懵懵懂懂的点点头,付时弈说的话,他都信。
“谢谢配合,在检测结果出来之前,请您自觉在家里隔离,不要给我们的工作添麻烦。”
“好的。”
“若有隐瞒病史的情况,你们可能就需要去警局走一趟。”
“好的。”
乖巧的跟在医护人员身后,蔡铭道三步一回头望向站在门口独自站着的付时弈,他像一颗挺拔的树,在他身边,很安心,可现在,他要离开了。
他知道,他该听话,可心中涌起的陌生情绪又是什么?
付时弈何尝没看见他眼中的眷恋和不舍,傻子啊,就像一只刚出生的雏鸟,被迫离巢。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什么也没握住。
警察催促蔡铭道快点上车。
“等等。”付时弈转身回到房间,再出来,手上捧着一条围巾。
围巾在纤细的脖子上绕了两圈,付时弈给他整理好,流苏垂坠下来,蔡铭道忍不住去抓,付时弈制住他。
“听我说,我不是不要你,很快就接你回家,所以,要听话,别乱跑,不然我就找不到你,就像你找不到妞妞一样,知道吗。”
“嗯嗯,知道啦,我也很怕找不到你,不想一个人,我一定会做个听话的好孩子。”傻子一个劲真诚的点头。
“嗯,好乖。给你的手机拿好,不要被偷了,想阿弈了就打电话。嗯?”
“好啦,知道啦,你都教我好几遍,我不是傻子,不会忘。阿弈真啰嗦。”
蔡铭道打掉付时弈的手,朝救护车奔去,上车前,给站在原地的付时弈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他看起来那么开心,付时弈却没错过他眼角掉落的一滴眼泪,他在害怕,却为了他克服了害怕,不想让他担心。
脚下不自觉的跑起来,跟着逐渐加速的车,一直跑,傻子隔着一扇窗户向他挥手。
他看见他在喊什么,隔着车厢,听不到。
救护车转了弯,越来越远,逐渐剩下一个小点,载着他的傻子绝尘而去。
脚步渐慢,付时弈停在原地。
原来,得而复失的滋味,这么难受啊。
救护车开远了,模糊的小点也被远远甩在身后消失不见,那是穿着黑西装的付时弈。蔡铭道趴在车窗的玻璃上,仔细搜寻着每一个角落,终于确定看不到人他的阿弈了。
被抛弃的恐慌涌上心头。他好害怕。
金豆豆越掉越凶,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在脸上汇成小溪流,把口罩都打湿了,偏偏眼前只有陌生人,蔡铭道不敢放声哭,抽噎着,像一直受惊的兔子,搞得医护人员手足无措。
有心软的女护士递给他一张手帕,安慰道:“别哭了,只是给你做个检查,就放你回来。”
她们是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只是做个检查,又不是生离死别,还哭天抢地的。
蔡铭道哽咽了一下,问:“真的吗?”
其他人跟着点头,保证:“真的。”
“好的。那么我们先把表填了。”看上去比较老练的工作人员拿出一个夹板,推推眼镜:“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蔡,叫铭道。”蔡铭道吸吸鼻子。
“年龄?”
“30。”
“家庭地址?”
“我想想…”蔡铭道抠抠脑袋,一字一句的背:“綦江城…玉溪小族5栋1号。”这些都是付时弈闲暇时教他一字一句背下来的。
“家属?”
“娜娜和妞妞…”
“要说名字。”
“妻子,Casey,女儿,蔡明瑶。还有…还有阿弈,付时弈。”
“你妻子有中文名吗?”
蔡铭道摇摇头:“嗯,胡?胡明娜?”
“刚从M国回来?”
蔡铭道捣头如蒜。
“归国日期?”
又是一阵摇头。
“好的,刚才哪位先生是你的什么人?”
“阿弈,是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蔡铭道突然骄傲起来,拉长声音特意强调。他知道阿弈是綦江城一家很大很大的公司的老板,一年能赚好多钱,他好自豪。
女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刚才分别时俩人的黏黏糊糊让她记忆尤深,看朋友的眼神是这样的?她还道俩人是血缘兄弟呢。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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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